轮回

　　醉红尘正殿
　　银烛似海。华美的大殿上铺着紫水晶般的地毯，镀金的梁柱上雕满了龙凤图腾。饰了银的墙壁在侧殿千万盏银烛的光影中愈显高贵，一派金碧辉煌。
　　大殿中央，身着彩衣的歌女舞姬翩翩起舞，看得人眼花缭乱，如临仙境，美女如云，黑发如丝，忽而一甩，密密麻麻好似满天星般散开。
　　柳断秋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也是个舞女，也曾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美，瞬华展现。只是，她的舞，岂是这等凡人可以看的？
　　大殿尽头，坐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准确来说，那是一个男人。红衣，绾发，朝靴，那样的清贵高傲，不可一世。“秦王殿下吗？”柳断秋轻轻说道。是的，他配，只有他，才能那样的桀骜不驯，那样的艳绝长安。
　　“长安好，长安多美人，一醉红尘秦王殿，绝色美姬赛红拂。”初入凡间时，稚童们口中的歌谣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错，只是长安有美人如斯，亦不及敏之风华。
　　坐在一醉红尘大殿尽头的男子，便是大唐秦王贺兰敏之殿下。听轮回司的密使说，赛红拂为了乔知之被判了贺兰敏之，后又因梁王武三思的逼迫而跳楼自杀……
　　之后，那所谓的亭楼被秦王摧毁，秦王贺兰敏之派人将赛红拂厚葬。从此，身着彩衣的舞之中，再也没有那一抹艳红，伊人不复。
　　“月光摇曳星阑珊/随影舞双剑/谁与君共觞解那今生禅缘/泛舟吴蜀江边……”柳断秋提高了声音，轻声浅唱。一曲《东风残》。他贺兰敏之的名作之一，被她谱了曲，用惑人的声音唱了出来。
　　舞女们不舞了，歌女们不唱了，都专注着倾听者；这人是谁，竟然敢唱亲王的诗，而且，唱得明目张胆，但不可否认，那歌声，的确很美。
　　“落落青丝尽纠缠/一夜东风残/若能在生前身后永世相伴/如是莫可叹……”这一句，却不是柳断秋唱的。柳断秋诧异地望着贺兰敏之，他居然在听她唱了前几句后，毫无失误地接下下一句，能做到如此，是他精通音律至此，抑或是他们———心意相通。
　　“阁下既已至此，为何不现身一叙呢？”贺兰敏之没有半分失态，似乎来人是他一个极要好的朋友，而他，正因为此事而语气欢快，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柳断愁闻言散去隐身法术，一个旋身至于贺兰敏之身前，款款下拜：“美姬柳断秋，参见殿下。”是了。贺兰敏之便是杨戬一缕元神所化，而她，即使当上了执法正神，在杨戬眼里，也不过是当初的舞姬而已。美姬？也只有玉帝和李靖等人会如此叫自己吧。
　　“美姬？呵呵，那就跟本王说说，你这美姬都会做什么？”贺兰敏之似是来了兴致，笑盈盈的问，那笑容里夹带的一缕邪魅，让吕断秋愣了半秒，但旋即恢复正常：“回殿下，断秋可以为殿下做任何事。”
　　“为什么？你与本王非亲非故，若非有所图，岂会甘心为本王做事？”贺兰敏之依旧邪邪的笑，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感到有兴致的东西。
　　“是的，断秋来寻殿下，是为了断愁的一位……呃……故人。”柳断秋毫无隐瞒，只是不知杨戬，是否也愿当她为故人。贺兰敏之满意的点点头，回问她：“哦……那你要本王做什么呢？”
　　“跟我走，去一个你从未去过的地方，留在那里，等我寻回其他的人，之后，我会送你回来的，反正———你在这里也不大受欢迎，若你不想回来，我也可以让你一辈子呆在那。”
　　“可以，反正本王也没设么可留恋的，只要你能保卫我妹妹敏月。”
　　“她？我没办法保她，他今生注定死于明年七月。”
　　“为什么？你！你骗本王有何用意！？
　　“不，殿下，人各有命，岂能强求？殿下，断秋只可保她三生幸福，当然，是她这辈子之后的三生三世。”
　　“三生三世？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殿下，天庭执法正神柳断秋，人称冰凰。”不理会一干惊讶万分的歌女舞姬，柳断秋神态自若，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好吧，不过……先跳个舞给本王看看吧。”反正你答应了我的。贺兰敏之挥手屏退舞女们。柳断秋也没反对，泄露天机是该玉帝管的事，干她什么事？
　　“好啊……不知殿下想看什么呢？”柳断秋并没有太大反应，她本就是舞姬，跳舞？除了杨戬之外，无人不为她所倾倒。
　　“听什么曲子跳什么舞，不如唱个《步出齐城门》吧。”贺兰敏之的第一首诗，便也是让她骄傲的，因为当年，他才十岁。可谁知道这十岁大的孩子，怎的写出如此悲凉的诗句。
　　“是，殿下。”
　　烛光摇曳，银辉满布，殿堂内白衣汾然，勾，撩，挑，转，妖艳的舞步似乎一气呵成，白衫无风自起，墨发如瀑，美人如玉画成尘，德景如斯，夫复何求？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贺兰敏之无乐而唱，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殿堂中。
　　“问是谁家墓？田江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有能绝地祀。”伸掌，委身，踢脚，旋身，她花了整整三百年练习跳舞，三百年，没有人，只有一间寂静的石屋，与摆满石屋的银烛。如今，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师傅派人捉拿人间的美人教自己跳舞，一次又一次的练习，无休无止的重复。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声音似乎添了三分凄凉，三分无奈。他在大明宫所受的，又岂止这些。
　　“这首歌，好悲，不似是王公帝胄应写出的。”柳断秋止住舞步，水袖轻拂过，身旁几根银烛熄灭，却并未使大殿失去几分光亮。
　　“王公帝胄？呵呵，真不知是抬举我还是讽刺我……”贺兰敏之苦笑道，“仙子，您是神仙之体，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那贺兰公子，可以与我走了吗？若公子想看断秋跳舞，自是来日方长。“柳断秋自然的改了称呼，却也没忘来的目的。
　　“仙子之前说的话可当真？”
　　“自然。”
　　“好，我跟你走。”
　　“嗯，还有，不要叫我仙子，叫名字就可以了。”杨戬也会恭恭敬敬地胶一声“仙子”，只不过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她一直不屑与其为伍的广寒仙子，月里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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