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寒色远

　　【三】

　　“年关将近，景老板可得在北平多待几日才是。要说这年味儿啊，也真真是北平才最是浓厚。”
　　“呵，长卿你叫他叫什么景老板呢，听着怪别扭的，就叫他景天，成不？”
　　“别扭？”徐长卿睁大了一双眸子，微有一丝不解。
　　唐雪见大力点头：“没错，老觉着你们俩一看就熟络，倒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还客套来客套去，不嫌烦闷么！”

　　“唐姑娘说的是，就称在下景天便是。”
　　“既如此，那我可就叫你景兄弟了，在下年龄比景老板虚长两岁，若不介意……”
　　“自然是介意的。”景天也不知是因了雪见所说还是怎么，竟真觉得与徐长卿似是熟悉之至，可以肆无忌惮地耍耍贫嘴儿，“你瞧你这么白白嫩嫩的，若我得尊你一声大哥，岂不吃亏？索性叫你白豆腐，成不？”
　　“哎？”徐长卿一愣，尔后淡淡红晕从耳朵后面蔓延满脸。
　　“不说话可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呃，要不咱们去烟袋斜街看看，要吃什么小吃那儿是再好不过。”许是为了掩去尴尬，徐长卿道。

　　“酥油薄脆，好吃不贵哎！”
　　“冰糖葫芦哎～”
　　“臭豆腐，臭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

　　集市一如既往地热闹，小贩的叫卖，粗野汉子偶尔的污言秽语，邻里间无伤大雅的调笑，人烟繁盛。
　　俗世，应如是。

　　只是街头巷尾，时常可见拖儿带女、衣衫褴褛的难民。
　　“先生，求求您了，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行至转角处，一个满面尘垢污渍的女孩儿挣扎着凑上前。徐长卿微微一叹蹲下身子，正准备摸一块大洋到她手里，一个一脸憔悴的中年女人疾步上前：“贱妮子，没点儿出息！咱再怎么，也别去做那伸手要饭的下贱人！”
　　女人说着，又转身，神色赧然：“先生，真对不住，一时没看好这妮子，倒叫她污了先生衣服……”
　　“不妨事。”顿了顿，又道，“听口音，大姐可是关外来的？”

　　“可不是吗，自打那天杀的小日本鬼子把咱的白山黑水强占了去，当家的被小鬼子拉了去，这才就流落辗转到了北平。”女人说着红了眼圈。
　　徐长卿一时亦静默无言。景天却已抢先摸出几块大洋塞到了女人手里。

　　而徐长卿行至一旁店铺，向那掌柜借了张纸，匆匆写了几个字递与那女人：“大嫂，在下无别事可相帮，但幸而家里总有些许产业，你便拿着这纸条去往柳家胡同，寻得那清徽堂，寻得个营生，也好过如此流落街头。”

　　那女人扫了一眼纸条，忙在贴身的袋子里细细藏妥了：“先生，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娘儿俩定然没齿不忘！”

　　“生于今日之国，是吾辈之幸，亦是不幸。”景天叹道，“有那么多的百姓受难，我们却还可以苟安于此，如果可能，景天愿亲手杀除外敌，卫我国土，即使身死，亦在所不惜！”
　　徐长卿亦叹道：“只可惜现在国共双方皆心怀猜忌，不肯合作以抗敌，反是内部争执不休。”

　　唐雪见自看了那娘儿俩的情状，已然郁郁不乐，现下更是伤感，忙道：“瞧你们，好端端的非把气氛弄得如此严肃不可，大家都是中国人，我相信，总有携手抗敌的一天。眼下咱们在这儿说这些也是无用，倒是快点儿找个地方吃饭是要紧。”

　　徐长卿微微笑了笑，招呼着景天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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