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海

　　四十二年后，苏州木渎镇。
　　寒露十分，苏州的冬日，早晨道路上是皑皑的白雪。远处，一名女子婉婉走来，一袭素白的衣纱异样衾薄，路边摆花的姚姑娘皱了皱眉头问：“花世姑娘，今天你来这里啊。”花世依然看着脚尖走路，不抬头去看要姚姑娘，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姚姑娘不依不饶地问道。
　　花世怔怔地抬起头，“没有啊。”
　　姚姑娘看了看她衾薄的衣纱，不禁打了个寒颤，干干笑道：“花世姑娘今天也穿这么少呢，不冷吗？”
　　“冷吗？”花世看着天边，淡淡地说，“习惯了。”
　　“姑娘身体真好。”姚姑娘又干笑了几分，向屋子里走去。
　　花世踱开停留的步子继续向前走去。姚姑娘这才把头又探出屋子来，她几乎每天都从这里走，总是穿着一身衾薄的衣纱，一尘不染的高洁样子，虽然衣服颜色稍有变幻，却从来都是一副脱俗的秀人模样，这也让住在这里开花店的姚姑娘纳闷不已，看似这么有钱的女子，为何天天穿着绣花鞋步行来这里呢？她来这里，又是为了干什么呢？她的家又在何处呢？
　　姚姑娘正在揣测这个像谜一样的姑娘，又闻远处传来马车的车轮声，“骨碌骨碌——”，在这还未有几人的清晨十分刺耳，她向声响处看去，见一辆马车快速行驶过来，停在自家的花店前面。
　　她怔怔地看着这辆富贵的马车，只见车帘被一根青葱玉手缓缓撩开，踏着绣花鞋走下一个女人，妖媚的模样，嘴角有一颗黑痣。她也是个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妩媚无比。如火般轰烈的双唇，深邃的双眸，粉红的外衣，不掩姚姚身姿，婉婉女子如玉。
　　未等姚姑娘开口，这粉衣女子便冷声问道：“方才停留在此的姑娘，你可认识？”
　　姚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恍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女子又问：“我只问你认识这人可否，怎么给你急成这样？”
　　“说认识吗？不，我不了解她。说不认识吗？但是我的确天天和她说话。”姚姑娘说。
　　粉衣女子便浅笑一声，“那你可知道她何名何姓？”
　　“知道，她叫花世。”姚姑娘撩了撩耳边垂下来的发丝，“小姐，怎么了吗？”
　　女子摇摇头，看着她手中的两捧花，道：“我买花。”
　　她一听买花便兴奋了，连忙问：“买多少？”
　　女子又淡淡地扫了一眼这店里的花，说：“我买十七枝，我要梅花。”
　　“这······”姚姑娘有些木讷，竟有人要买十七枝梅花。女子见此，皱了皱眉，“怎么了？没有梅花吗？”
　　“不是，有，小姐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姚姑娘兴奋等跑到屋子里。
　　女子站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出来，便从袖中掏出一包碎银，俯下身子轻轻放在花店门前，又立刻转身坐入马车中。待到姚姑娘捧着十七枝梅花出来时，马车已经走远了不少，站在门口怔住的姚姑娘不禁大喊：“哎，小姐，你的花！”
　　闻言罢，马车中的女子轻轻挑开帘子，探出头来看了姚姑娘一眼，淡淡地说：“钱我付了，这花送你了。”
　　姚姑娘蹙眉蹲下身去捡起一个绣花红包，里面装着不少的碎银子，对面别吵醒的李大爷开窗探头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喏，这个。”她举起手中的碎银子，“这个女人真奇怪，她说她要买梅花，给了我这么多的银子，又说花送我了。真是奇怪的人！”
　　李大爷呵呵地笑：“这不是好事么？”
　　她不情愿地撇撇嘴，道：“是施舍我吗？”
　　李大爷不再应答，呵呵地关上窗子继续睡回笼觉。
　　姚姑娘抬头望着白雪一片，还有马车压过的痕迹、马蹄踩踏和人的轻盈脚步的痕迹，一片冬意，一阵北风，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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