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列车现在已进X站，请要下车的旅客做好下车的准备……”席敏一下子从回忆中醒来，抹干眼角的泪痕，提着行李走了下来。很久没有坐火车了，主要是这次出差的地方比较近，搭飞机反而麻烦。回到公司，交接完毕，正想回去洗洗睡了，好好休息，突然接到好友方宜静的电话。
　　“小敏啊，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这家伙，最近重色轻友得过份哦，一谈恋爱就把朋友扔一边，要我帮忙才打个电话，快说，什么事？”
　　“呵呵，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啊，我那两个专门卖女求荣的爹又逼我相亲了，可是明天Jake从美国出差回来，我答应了要去接机的，要是被他知道我去相亲，呜呜…………”
　　“别假哭了，比狼嚎还难听，帮你的忙就是了，你们俩就缠绵去吧，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小敏，你真是天大的好人啊，太感动了！”
　　第二天，席敏稍稍打扮了一下就替人相亲去了。地点是在当地最豪华的大酒店，看来是个钻石王老五级的，不过她对此不感冒，她见过的有钱人，要么是拖着个啤酒肚，四十岁就谢顶，还嚷着找二十岁美女的老男人；要么是情场上阅人无数的纨绔子弟。而且她现在在公司的封号恰好是“爱情绝缘体”，就差没直接叫她灭绝师太了。只不过，昨天似乎是在火车想太多，哀伤过度，导致昨晚没什么胃口，现在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怎么还没来？不是约好11点半吗？都快12点了，想直接饿死本小姐啊”，席敏一脸烦躁地喝着茶水，心里嘀咕。
　　门开了，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席敏一向觉得男人穿西装很丑，一点特色都没有，直到看到这个人，彻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身高估计有一米八，30岁上下的年纪，眼神似一潭渊，幽深不可测，五官精致，瘦削的脸配上高挺的鼻子，要是在十年前，席敏估计会花痴地尖叫。可惜是现在，她早对感情的事情免疫，何况还饥肠辘辘，哪里还顾及他帅不帅。
　　“什么时候上菜？”席敏劈头就问这一句。
　　他愣了一下，以前被逼相过很多次亲，对方一般都是用极度歆羡的眼神说：“上官先生，您一路辛苦了，没有堵车吧？”或者说：“上官先生，你能来我真是觉得太荣幸了。”哪有像今天这样，一上来不关注他，反而急着上菜的。不会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才这样做吧。
　　上官澈不理她，悠闲地坐下。席敏真是被气疯了，心想：这人还真是极品，迟到也就算了，还要我饿半天肚子，最后态度还傲慢，要搁自己年轻的时候，早暴打他一顿了。只是她早不是十年前那十六七岁的丫头，长期在商场上的历练让她知道目前应该忍耐。
　　“既然先生来了，我看是可以上菜了。”她按了一下服务键，马上有服务生过来，说菜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上。
　　“太好了”，她想：“幸好双方的家长不是完全的白痴，还懂得预先订好饭菜。”
　　菜一上，席敏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神情极其专注，特像孩子，看得旁边的人都觉得幸福，以前顾北就赞过她吃饭的时候最可爱。上官澈先是不理会，后来实在觉得奇怪，如果说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这也做得有点过火了吧，完全把他晾一边，当透明人。这种冷遇，他平生可是第一次遇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待看到她吃饭的神情，自己不禁愣了一下，眼睛怎么也挪不开，从来没有的感觉，看着那安详的表情，他竟然有保护她的冲动，想让她永远都这么开心下去。笑话，他堂堂上官澈怎么会对这种姿色的女人动心，没有倾国倾城貌的女人向来不入他的眼的，眼前的人顶多长得清秀，眼睛水灵而已。
　　“咳，方小姐似乎对吃饭特别专注。”
　　听到他说话，席敏抬头，这是上菜后她第一次仔细看这个人，近看似乎更加耐看。
　　“额，那个先生……”糟糕，竟然忘记问宜静那个人的名字了，“请问你怎么称呼？”
　　“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个女人难道疯了不成”，上官澈心想，脸上冷冷却地说：“上官澈”。
　　“哦，那么上官先生，我们今天也算见面了。我已经吃饱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再见。”
　　席敏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愣在当场一脸愕然的上官澈。
　　下午回到公司，继续过那朝九晚五的生活。她在一家大型中外合资的企业工作，由于工作能力强，加上名校毕业，外型方面又有一定优势，几年的时间就升任总裁特助。当初凭着自己的兴趣选择了国际贸易专业，毕业后不肯去父亲的公司接班，就是想凭一己之力闯出一片天空。父母当然是极力反对，说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出路就是过上安逸舒服得生活，嫁一个好人，然后相夫教子，闯天下那是男孩子的事情。当初自己要学跆拳道的时候也一样，她们担心她会吃不了苦，每每劝她放弃，但她还是在苦痛中坚持了下来。她是那种别人越是反对越有动力坚持的人，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固执起来却九头牛都拉不回。
　　“听说了吗？我们要换总裁了。据说是公司被别人收购了，股权有很大变革。新任总裁今天下午会过来视察，席敏，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 席敏完全不知道，出差前也没有听总裁提起，马上拨打他电话：“总裁，请问公司要换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对方势力太大，来得突然，我们也没有一点准备。我已经尽量跟对方协商了，希望能不换下面的人，不过这很难，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的传统都是要大换血的。我会尽量让你能调到较合适的位置。”
　　“谢谢你，总裁”，她挂完电话，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席敏马上到二十二楼的总裁办公室，一推门发现里面已经有人站在窗边，俯首整座城市，背影甚是好看。一转头，彼此都愣住了。
　　“上官澈”，席敏惊呼，本以为相亲过后就再也没有瓜葛了，没想到那么快又碰面了，上帝果然很有幽默感。
　　“你好，方小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咳……，我是来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据我所知，这间办公室只有总裁和总裁助理才能随意进入，而这里的总裁助理似乎是一位叫席敏的小姐。”上官澈眼神犀利地看向席敏。
　　都说人太聪明容易惹起别人的愤恨，眼前这个人就是典型。反正继续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说实话，斗智估计不是此人的对手。
　　“我就是席敏，之前是替我朋友方宜静相亲。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是么？这么说我被你们戏耍了一回咯。”他一边靠近席敏，一边悠悠地说，眼神近乎威胁，让她觉得很不爽。
　　“如果你一定要那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席敏对视他的眼，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管他是什么人。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他眼中抹过一丝笑，竟有暖暖的感觉。肯定是笑面虎，怎么可能真正对她笑，相亲时候让他冷在当场，不变着法儿折磨自己都要谢天谢地了，还是回去等着被撤职吧，所以说不要惹男人，尤其是长得帅又恶毒的男人。
　　结果让席敏想不到的是总裁的原班人马全部都被人事调动，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好不容易奋斗那么久，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让自己先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还是能忍则忍吧。
　　“席敏，恭喜你咯，能保住位置，还伴在大帅哥身边。我们下面的人真是羡慕得不行了。”一进公司，同事小纹就跑过来说。
　　“就是啊。据我打听到的可靠消息，我们的上官总裁年方二八，至今未婚，是上官家的独生子，家中资产过百亿，渗透于各个领域，上官澈更是资本投资领域的佼佼者，在证券界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家世、样貌、学历样样没得挑，唯一不足就是对女人过于冷淡，虽然有一堆女朋友，但那也只是做做样子，一看就是没动过真感情的，甚至一度被人怀疑喜好男色。”公司中小道消息最灵通的玲玲边喝咖啡边负责讲解。
　　“哈哈”席敏一想“男色”一词就笑了起来，要是那自负的家伙是个男同，倒是蛮好玩的，就是不知道做小攻还是小受。一边瞎想着，不禁走到了电梯门口，门一开刚好碰上上官澈，被他看见了自己一脸贼笑，像刚偷完腥的小猫。上官澈盯着她看，这个席敏，每次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第一次是个只顾吃又完全不懂事的逍遥派，但有隐隐感觉到一种成熟深沉，第二次居然敢跟他对视，毫无畏惧，这次又乐得像个小孩，放佛能从中看到她十六七岁的模样。
　　“总裁，您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席敏打断了上官澈的思绪。
　　“呃……今天有个重要的会，席小姐也要参与，现在一起走吧。”
　　“什么会？我要带什么材料过去？”
　　“去了就知道，带上你的脑子就行了。”上官澈说完后扬长而去。
　　接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就开到了席敏身边，上官澈正在驾驶的位置上，示意她上车。他们一路疾驰，都没说什么话。车子刚好从外面经过S大，依然是绿树成荫旧模样，绿意透过围墙偷偷溜了出来。自从毕业后，席敏再也没有踏进S大一步，平时宁愿绕远路也也尽量不走这边的街道。太多无法承受的回忆，与其让它刺痛自己，不如避而远之。可是那种锥心的感觉又这样毫无预兆地袭来，眼里止也止不住就溢满湿意。
　　“席小姐喜欢吃什么？”上官澈边开车边问。
　　“啊？”席敏一回头就被他看到了这样的神情，眼里充满了悲哀，像是看到了末日，又极力克制自己的苦痛。
　　“你没事吧？”
　　“哪有什么事，只是感叹青春易逝罢了。”席敏勉强笑笑。
　　终于到目的地了，原来开会的地点是海边的饭店。环境十分优雅，用在开会实在浪费，倒适合情侣来度假。可以看到海边，曾经有人跟她说要是有喜欢的人住海滨别墅最适合。
　　“总裁，我们今天是跟哪家公司的人开会？”
　　“谁说要开会的？”
　　“不是你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要开吗？”
　　“哦，临时取消了。”
　　“取消了我应该知道啊，在来的过程中一直没看到你接过电话。”
　　“在你发呆感叹青春岁月的时候，宋秘书来电话说取消了”，上官澈不再理她，径直走进了饭店。
　　“既然不开会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我还要做其他事情”席敏跟进来争辩。
　　“席小姐，难道跟我吃个饭让你这么为难？”
　　好吧，她忍，谁让对方是总裁呢，资本主义国家的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很多国家都能忍下来，这点小事她就不计较了，吃饭就吃饭。其实开会只是上官澈临时找的借口，看到她，忍不住很好奇，想跟她多待一会，就带她来到自己很喜欢的地方，平时他是不轻意带人过来的。
　　“上官少爷，难得有空过来啊，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吗？”讲话的是一个一脸和善的中年人。
　　“嗯，顺便给这位小姐一份。”
　　等那个人走后，席敏不满地嘀咕：“也没问我喜不喜欢，就擅自安排，大男子主义，难怪要搞男色，肯定没有女人能受得了他”
　　看到她自个小声嘀咕的模样，上官澈说：“又在腹诽说我什么坏话”
　　“我们做部下的哪敢，总裁说了算嘛。”席敏马上摆出一副讨好的神情。
　　看着旁边的大海，她完全没有心思在吃饭上，陷入了悠久的回忆，这样的海，能否把她的思念带到另外的国度，而那人，现在还好吗？会不会也在想她？但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在乎她，当初又怎么会轻易地离开？心里又袭来了一阵痛感，她真的想逃离，为什么要让她记起那些往事，为什么老是要跟毫不相干的男人在这里吃饭，总是无聊地吃饭？
　　上官澈只是默默地吃饭，时不时看她一眼，那眼神有探究也有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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