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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单从这番自我忏悔的表现来看,黎笙本质上还是个好娃娃。她其实并未勾搭了冷霄,断不必把自己想得那么差劲。谁动了心,谁起了意,有时并不是人能掌控得住的。无奈黎笙自觉劣迹斑斑,做过一回胆小鬼,又当过一次感情骗子,如今面对着已然被自己融化一角的淳朴冰山好青年,便认为自己万恶到了极点。她认为自己刚刚问冷霄退亲的事情,实在是不妥,可是话已出口,又不能捡起来咽回肚子里。她有些闷闷的,抬眼偷看冷霄,心中无比内疚。她很想像和蔚景臣一起时那样凑过去讨好一番,可是,她似乎无法对着别人做出那样亲昵的举动。
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实在是有些忧愁,正在为难的时候,只听见冷霄开口道:“我,明白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黎笙如蒙大赦,一时有些犯傻,竟对着冷霄深鞠了一躬,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冷霄后来常常在想,如果当时黎笙回头望他一眼,只一眼,他是不是会抛开一切,只想要拥有她。他从未体会到爱恋的感觉,初次动情,遭遇的却是那风一般洒脱的女孩子,他隐约觉得自己无法留住她,他一向循规蹈矩的人生出现了变数,无法断定那究竟是好还是坏。当年岁渐长的时候,冷霄会觉得这就是命运的无常,自己终究与她缘分太浅。在那么年轻的时候遇见,还来不及明白,来不及理清,也许在多一点时间,他便会懂得,在万千世界中寻到那样一个人又多么不易。然而在当时,那么一瞬的错过,便成了永远的遗憾。
黎笙出了帐子,看着守在外面的如花面无表情的脸,又想起蔚景臣来,突然便有些不甘。是了,就是因为那个可恶的人,自己的桃花刚结了个苞,开都没开就被无情的掐断了,她有些忿忿,也不理如花,独自哼哼着走回住的帐子。
她向来不喜拖泥带水,一觉醒来,回忆昨日的事情,自觉与冷霄已经没戏,于是便收起以前的调戏心思,越发的心无旁骛了。李牧羽看在眼里,心里又喜又忧。而冷霄那里,又恢复成了冰块脸,倒也没有刻意躲避黎笙。三人一起吃了午饭,仿佛昨天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
李牧羽还是有些不放心冷霄,想找个机会再与他谈谈。等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却没见到冷霄回来,一问才知道随程将军进城去了。
他悻悻的走回军帐中,看见多了一个人,吓了一小跳。
黎笙坐在那里翻他的包裹,看他进来,头也不抬的说:“除了衣服之外,你怎么没给我带些零嘴啊?”
李牧羽嘴角抽了抽,道:“我听说你走的时候带了六七包吃的,都没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早就吃光光啦。”黎笙理所当然的说。
“好无聊啊,咱们出去玩吧。”她拉着李牧羽往外走。
但也是在没什么去处,他们只在军营里闲逛。兵士们见来了一个白皙俊秀的公子,都有些好奇。他们这一圈下来接受了无数打量的目光,于是往营地后山走去。
黎笙遛弯遛够了,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休息,她穿了李牧羽捎过来的狐裘,是蔚景臣给的。领口处是一圈雪白的毛,将她的小脸围起来,显得眉眼十分精致。李牧羽呆呆看了一阵子,叹了口气道:“你昨日只听到我劝阿霄放弃,便生我的气,别的话,想是都没听进去了。”
她转过脸来,眼睛里亮闪闪的,露出得意又狡猾的笑,她说:“我还听见了,你说你喜欢我呢。”
李牧羽觉得耳朵发热,带了一丝惊喜,又有几许希冀。
可是黎笙目光澄净,她歪着头道:“我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好了,你们都这个样子。莫不是青岚的人见着我这北方小姑娘都很新奇不成?”
李牧羽喃喃道:“是啊,是啊,你哪里好。”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黎笙什么,初时不过觉得她有趣,样子又美,于是便多了一些好感。后来相处下来,自己竟有了别的心思,有时候,说不出原因的感情才是最可怕的,你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它已经生了根发了芽。李牧羽有时想,若是黎笙长的不是这样的容貌,只是单单有着那样的性子,他会不会喜欢。可是他很快否定了,那脸,那眼,那心,才是一个完整的她,缺了一个,她便不是她了,况且,黎笙变脸的可能是不存在的,既然不存在,这样的假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突然躺了下去,望着夜空,幽幽的说:“那你究竟喜不喜欢冷霄呢?”
“说不好,可能有点喜欢吧。可是这苗头还没露出来呢,就被你们给扼杀了。”黎笙颇为愤愤不平的说。
李牧羽笑了笑,侧了身子看着她,说:“那你告诉我,你喜欢冷霄什么,我好也学学。”
黎笙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认真的说:“大概是觉得他英勇又可靠吧。那回和小婉遇到杀手,他冲在前面,只能勉强招架,被人砍了好几刀,可是他一点都不狼狈,眼中充满光彩,真是帅到不行。”
李牧羽有些无言,半晌才讷讷地说:“就,就这个原因?你的喜欢还真是简单。”
黎笙回身看他,声音如空谷幽泉静静流淌:“喜欢就是喜欢,太复杂了,就成了爱,那样太沉重,太伤神,这样不是很好么,守着自己的心,永远不会迷失。大约我也只能给这般浅薄的感情了,这样一来,即使将来不能在一起,也不是他的错。”
李牧羽心中泛起涟漪,她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对世间一切都明了在胸,他知道,她的感情一点都不浅薄,正相反,那是最美好最纯粹的。他突然感到安慰,也许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吧,只是无关男女之情。但最起码,他终是得到了那一点点的美好。
当你遇到一个人,喜欢上了,甚至有些迷恋,可是那人不是你的,求不得,于是辗转反侧。当你快要放弃了,却发现那人有了让你更加难以忘怀的东西,这便有些棘手,那样的感情一点一点深入骨髓,磨得人心里发麻。
可是那毕竟只是喜欢,单纯又美好,还没来得及转化成爱。人们总是说着爱恨情仇,殊不知,爱这东西,跟鬼一样,人们说的煞有其事,却没人真正见过是什么样子。爱是不易产生的东西,那些看上去像是爱的,或者人们一厢情愿的以为那时爱的,不过是植得深了的喜欢。
幸好不是爱,于是还来的及,尽管也许穷极一生都没法体会到爱,这深深的喜欢就会成为心里的唯一,现在失去,会成为今后的遗憾。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李牧羽这般聪明的人,自然看得出在黎笙的未来里,他不会是她的那个人,因为有更强大的对手在那里。有时候,不得不认命,当然有无数斗士要叫嚷着要反抗命运,但不巧是李牧羽不在那一行列。
经历了今晚,他觉得,一些东西渐渐的沉到心里去了。
谁也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李牧羽拣了些青岚里的事情说给她听,楚琉婉,冷小宝,猪宝,不情不愿却又不敢不讲的,还有蔚景臣,只是蔚景臣若知晓自己被排在猪宝后面,想必心情不会很美丽。
蔚景臣看着手中的信函,从北方传来的,似乎还夹着那里的凉气,他静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我不是也和她一起遇过险么,难道我不英勇。”
想了想,自己又笑了,他素来觉得英勇之类的形容与自己的姿容不甚匹配,就如同他不喜欢上战场,当年去了程将军那里几天就跑了回来,受不了那种将士粗犷。到现在,却想着要争夺这个词了。
他走出门去,望着夜色,心里想,不知道北方的天空有没有这么多星辰,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他凝气抬手,掌风便发出去,静夜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再一看,有男子翩然而至,身形优美的像仙人。
楚云轲悠闲的看着他,突然说:“你可真放心,要是我,早就去把人抓回来了,哪里容得旁人多生枝节。”
蔚景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若要她,必不是因为有人来抢,便生了争夺的心。我要她,便只是因为想要她。”
说完,也不看来人,便转身回去了。
只听后面有声音传来,有一些不平常的意思:“难怪老头子只夸过你,果然,是不一般的。”
蔚景臣站在门口,月光下他的身子挺拔又俊雅,他并未回头,只是道:“果然你也是那老头子教出来的,我就说么,这般古怪又变态的人,正是合了他的口味。”
“你不也是老头子教的,原来你也是变态呀,也对,二十五六岁的老男人,偏要喜欢一个小姑娘,真是啊······”
蔚景臣轻轻的笑了,却也不动怒,只听他道:“喜欢就喜欢了,谁还在乎那些。你不也只比我小个三岁,不过,你骨子里却更像个可怕的老人,说来,还是你最变态。”
两个美貌的贵公子,在这月华满天的夜里,讨论着谁比较变态,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你想要什么我不管,但莫要痴心妄想和我争。我认定了,就绝不放手。你若敢伤她,我便杀了你。”蔚景臣声音骤然变冷,一字一句的说着。
“你我二人谁能杀得了谁?”楚云轲慢慢地说,“我不介意玉石俱焚,反正什么时候死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那我会必杀死你,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命,况且,让黎儿自己一个人在世上,我怎么能放心。”蔚景臣淡淡的说着,身影没入黑暗的屋子中。
猪宝夜游回来,迈着小短腿一扭一扭的,它进了院子,突然顿住。奇怪了,方才明明听见有院中讲话的声音,现在怎么看不见一个人影。
莫不是有鬼吧,它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怕鬼的胖猫,哆哆嗦嗦的溜进了自己的窝。它突然有些想念起自己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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