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叫茉莉的鱼

　　整整两天，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两天饭菜全是99号送来的，但她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小憨到底怎么了。

　　第三天，博士来了！

　　男人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相当憔悴，也许是根本没合过眼。他看起来很难受，却没有冲始作俑者发脾气，而是盘腿坐在池边，长久地凝视茉莉。这是异常沉默的开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说话，茉莉也不敢说，两人就这么一直缄默着。

　　过了很久，冰山首先开口：“宝宝不太聪明，可他是个好孩子。”

　　语气里尽是疲惫。

　　茉莉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博士会对他大发雷霆，甚至拳打脚踢。他做错事，所以已经做好准备忍耐对方的所有怒火。可现在大冰山不骂人不打人，好好地坐在那里，反而让茉莉感到害怕：“你要是生气就狠狠地揍我吧，别这样，我看了难受。”

　　博士摇摇头，眼里充满了痛苦：“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吓着他了。”见博士痛苦地捂着脸，茉莉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给他安慰。他的手伸在半空，犹豫着，博士却抢先行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

　　有温热的液体流到茉莉的手掌上，也刺痛了他的心。

　　“茉莉，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握着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

　　“一切都会好的，小憨肯定会没事的。”茉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受到博士的痛苦。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此刻脆弱无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吧，把你的痛苦分我一点，这样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茉莉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管有多少困难的事，只要你瞧得起我，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度过一切难关。”

　　博士的眼眶泛红，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似乎有些动容。他越发用力地握住茉莉的手，几次欲言又止。能看的出他内心的挣扎，茉莉不催他，只是静静地陪伴着。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也许是意识到刚才的失态，他冷淡地推开茉莉的手：“如果小憨有什么不测，我会千百倍的还给你。”

　　我去，茉莉简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个男人情绪起伏得也太快了点，刚才还和风细雨，现在就进入冰河世纪。不过这表现也让茉莉彻底安心，因为这才是博士的一贯作风，说明他恢复正常了。

　　比起脆弱的样子，茉莉更希望他能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看到博士露出受伤的表情，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小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没时间细想博士这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当务之急还是得了解一下他的宝贝疙瘩到底如何。不说这个话题还好，一说，博士就怒了。他站起来，狠狠剜了茉莉一眼，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小憨并不是一出生就不正常，他以前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吓傻的。”

　　“吓的？”茉莉不明白，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才会把一个正常智商的人吓成白痴。

　　“被人□□，活活吓傻的。”吐出这句话，博士的表情有些不正常，五官扭曲。

　　他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目光游离：“你知道我怎么对付那个禽兽吗？我杀了他全家，只留下他一个活口。用最残忍的刑罚把那个混蛋折磨得奄奄一息，救活他，再继续折磨，周而复始。终于用一天我厌倦了，剥光了他全身的皮肤，用最好的药物维持他的生命。我把他关在一个六面都是玻璃的房间，让他终身都生活在恐惧里。”

　　茉莉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段往事让他很难过，不仅是小憨的遭遇，更是他感觉到博士内心深处埋藏的痛苦和压抑。

　　“茉莉，你害怕了？”博士低头看自己双手，仿佛沾满鲜血：“放心，我不会那么对你的。这件事是我的错，因为太疏忽，没有及时发现你进入发情期，一点防护措施也没错。人鱼在发情期时，身体会散发独特的气味，小憨因为害怕你身上的味道才会受刺激。那些雄性荷尔蒙会让他想起痛苦的记忆，陷入恐惧。”

　　“但这不是你的错。”博士说完，反而让茉莉有些无措，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面的话。

　　原来小憨有这么可怜的过去，以后让我们一起照顾他吧——这样说好像太假了点，显得很虚伪。

　　你做的对，以暴制暴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方法，如果是我，我会做得更残忍——不过事情都过去了说这种话合适吗？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过好以后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这句不错，避开了尴尬又能安慰人。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准备开口，才发现博士已经朝城堡走去了。趴在水池边还能看到他离去的身影，茉莉第一次感到这个男人的背影如此苍凉。

　　茉莉把自己泡在海水里，有些混乱。小憨的过去，博士的过去，一切都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如此在乎他们呢？想不通，干脆就不要想了，他只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有种割舍不下的情感，他爱那个男人，愿意分担他的一切，这就足够了。

　　茉莉看着自己的手心，虔诚地吻了上去，那儿有博士的一滴眼泪。

　　之后的几天，小憨的情况很不好，不吃不睡，几近崩溃。博士一直陪在他身边，也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但无论多累，他总会在傍晚时分来到水池边看看茉莉。

　　对博士来说，这也许只是饭后散步罢了，但足以让某只因为发情期到来而整日胡思乱想的人鱼欣喜若狂。不过他可能是太累了，大多数时候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每到这时，茉莉就会努力爬上岸，爬到男人的脚边。仰望他的睡脸，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冰山以沉默为主，但也有例外。

　　他偶尔会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待茉莉兴致勃勃地回答时，又很快就失去了谈话的乐趣。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某个傍晚，茉莉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见博士的影子。习惯了短暂而温馨的相聚后，他已经无法忍耐见不到他的日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茉莉焦急而充满盼望地望着城堡的大门，心急如焚。

　　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安慰自己：他只不过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总会来的。

　　茉莉充满期待地盼望着，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四处观望，幻想着大冰山正在来水池的路上。但遗憾的是，直到午夜来临，博士依然没有露面。

　　茉莉在焦虑和期盼的双重折磨下终于鼓起勇气爬上岸，如果冰山不来找他，他为什么不主动去找冰山呢？

　　从水池到城堡不过就几十米的距离，可是对茉莉来说简直比铁人三项还辛苦。由于无法行走，他只能匍匐在地上靠双手爬行着前进。腹部和尾巴拖在地上，笨重而且行动不便。老实说这个摸样既滑稽又不舒服，粗糙的雨花石小道磨得他的肚子生痛，不过为了见到博士总得做出点牺牲，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

　　茉莉是第一次进入城堡，里面的装潢富丽堂皇到令人乍舌的地步，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水晶装饰品。或许是岛内没有外人的缘故，所有的房门都没有上锁，但通向二楼的长长的楼梯顿时让茉莉傻眼。

　　他必须顺着旋梯爬到二楼，找到了小憨的房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双手已经是酸痛不已，快要脱力，但茉莉还是坚持着往上爬。好在天鹅绒一样的地毯相当柔软，使他在地面拖移的身体不那么受罪。楼梯像有无止境一样往上延伸，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真是变态，谁家空间修得那么高，回屋睡觉跟登山一样！

　　抱怨归抱怨，路还是的走，不然见不着大冰山……

　　好不容易来到二楼拐角，还来不及爬到卧室门前就听见一阵暴怒的吼声，那不是小憨能发出的愤怒。声音的主人显然很生气，衬托得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断断续续梗咽着的小憨尤其可怜。

　　是博士？他为什么如此愤怒？茉莉悄然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听个仔细。

　　“你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人最容易受到惊吓，所以到茉莉全神贯注地偷听时，忽然出现的86号把他吓得够呛。

　　茉莉一脸铁青地看着手上端着香蕉船的某人，决定不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是先发制人：“没有人告诉你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86号笑，拍拍茉莉的头：“准确地说我是生化人，而你是人鱼，我们都不是真正的人类，何来的人吓人一说？”

　　生化人？茉莉皱眉，一股恶寒从黑后升起，全身都是鸡皮疙瘩。联想到前些日子86号说过自己不需要进食，还有99号因为程式关系不会和自己对话，以及博士十分讨厌人类，所以这座岛上跟没有人等等……

　　难道这个岛上，除了博士就没有别的人类了？现在才发现这一点的茉莉相当纠结，总觉得有很多重要资讯被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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