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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很多年前，她还叫方若心，她还是江府的夫人。
年轻的时候，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惊世骇俗，不让人理解的想法。有些人让这些想法随着时间的尘埃慢慢回落到黄土里，而有些人，则不惜为它抛开一切，直至撞到南墙也无怨无悔。
方若心便是这第二种人。
从千金小姐沦为逃犯，从青楼嫁到江府，她本身就是段传奇，然而，这个渴望自由与独立的女人，又出了道难题给她的夫君。
“我要去清凉山上修行。”方若心神情笃定，斩钉截铁，看似毫无商量的余地。
自方若心嫁入江府，因为逃犯的身份，她鲜有外出。但江弘霖只要一有时间，便陪着她下下棋，聊聊天，偶尔还带她去吃以前两人经常去的“唐记豆腐花”。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了不到两年，方若心发现自己对江弘霖的依赖感越来越强，于是，她内心感到阵阵惶恐，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直到有一天，一阵叩门声，敲开了方若心困顿的心。
家丁来报，是一个来讨水喝的道士。方若心反正闷在家里挺无聊的，便请道士进门，在厅堂备了些点心茶水，招待招待。
那道士拂尘垂放在左臂，道袍灰扑扑的，鞋子有些破，但仙风道骨的精气神却让人为之一叹。
“夫人有礼了，”道士身子略微前倾，点了点头，“我乃青城山的云游道士，法号石乙真人，路过此地，有些口渴，特来讨碗水喝，打扰之处，还望海涵。”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
“道长你这说的哪里话，能招待你们这些云游的仙家，是我的荣幸。”方若心赶忙回礼道。
“哪里哪里。”石乙真人捋了捋胡须，摆手摇头，以示谦虚。
“道长先坐下休息，我已命厨房备了些点心茶水，马上就好。”
“夫人客气了。”
一会儿，丫鬟端来了点心茶水。
“道长请慢用。”方若心伸出右手，做“请”字状。
两人边吃边聊着。
“贫道看夫人面露愁云，可是有什么困惑？”石乙真人喝了口茶，看了看方若心。
“噢？道长何出此言？”方若心倒是来了兴趣。
“夫人眉头不展，神情游离，一看便知皆由心魔困扰所致。”
顿了顿，方若心回神道：“道长可知我这心魔从何而来？”
“当然是由心生出。”石乙真人又捋了捋胡须，继续到：“夫人，恕我直言，其实你的路本不该如此走的，你拐了个弯，而那个弯，冥冥中早已成了你的正途。可是你偏偏怀疑这路的方向，所以困惑就这样产生了，而你也就此迷路了。”
方若心心中自觉一惊，她隐隐地听懂了道长的意思，吞了口吐沫，问道：“那道长可否指点一二，也好让我从困惑中走出来。”
“指点谈不上，你若能跳出来这个问题来，那便能看清问题。”说完，仰头大笑，“哈哈哈，贫道要去清凉山上的道观去讲经，先行告辞了。”
送走了这看似有些神癜的道长，方若心回到房间内，琢磨着刚刚的对话。
“跳出来？”方若心嘴里小声念叨着，思索了很久。
终于有一天，深夜，方若心躺在江弘霖的怀里，快要入睡的江弘霖，模糊中听见了她的声音：“我要去清凉山上修行。”
声音很笃定，清醒且不容置喙。
只是忙了一天公务的江弘霖，支吾了一下，随后变是打呼噜的声音了。
方若心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不知过了多久，也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江弘霖的洗漱声吵醒了方若心，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忙忙碌碌地收拾自己。等到府里的丫头把早饭端进房间的时候，这才跟江弘霖说上话。
“弘霖，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事，你有什么意见吗？”方若心夹了个咸菜到江弘霖的碗里。
“你昨天说了什么？”不知道江弘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说我要去清凉山上修行。”
“什么？！若心，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好好的修什么行啊？”江弘霖盯着她看了一眼，笑容有点僵硬。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方若心索性放下筷子，也盯着他的眼睛。
“若心，你这刚刚有孕在身，不得如此任性。”江弘霖见方若心来真的，便只能用这个借口来堵她。
方若心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于是，捧起碗筷，继续吃着。
临走时，江弘霖仍旧有些不放心，又抱着方若心，哄道：“乖，在家里好好待着，你肚子里可是我们的骨肉，不要胡思乱想，我办完公事就回来陪你。”
江弘霖走后，方若心又陷入了纠结中。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到过了几天，方若心又跟他提这个事了，她承诺说孩子等快临盆的时候再回江府。
最后，江弘霖拿她没有办法，也就随她去了。
就这样，她便去了清凉山的栖云观中。
等到挺着大肚子下了山，在江府分娩后不出两个月，任凭江弘霖如何挽留，方若心又毅然决然的回到了栖云观中，去寻求自身的一种解脱与独立。
****
回过神来，心音师傅搀着小玄素，两人已经快走到栖云观门口了。
小玄素先是放下包袱，倒头呼呼大睡。
心音师傅则整理多日不住人的房间。
春去冬来，暑过寒至。
心音师傅的咳嗽不见好转，反而病情越来越重了。可她仍是坚持每天督促着小玄素学棋领悟。
这无字古谱果然是神物，不仅小玄素的棋飞涨，连心音师傅都感觉浑身上下对棋的感悟有所提升。
忽然有一天，心音师傅咳嗽咳出了血来，她深知自己大限将至。便召集了弟子，把后事都交代了一遍，留下几笔书信，绝食闭关。
心中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苦心栽培的小玄素。这孩子悟性挺高，也确有天赋，可惜性格上稍有焦躁，还需要磨练磨练，方能成大器。
自心音师傅绝食闭关没多久，便驾鹤西去了。
这一年，小玄素已经十八岁了。
料理了心音师傅的后事，小玄素悄悄地把那本从“忘忧仙机”得来的古谱集塞到了棺材里，身前师傅就很喜欢这本书，反正自己对上面的棋谱已经是倒背如流了，不如陪着心音师傅，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连哭了几天几夜的她，眼睛已经不知肿成什么样子了。虽然一直称心音为师傅，可在小玄素心里眼里，她早已是自己的娘亲。
等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小玄素忽然心音师傅闭关前交代过，若她羽化后，让小玄素从房间八仙桌的暗格内取出信来，有事情要托付与她。
暗格内不仅有封信，还有个长命铜锁。
信中拜托小玄素下山去将这个长命铜锁交给江上善。
江上善，这个很多年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禁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回忆起最后那一面，还是很小的时候。
在清玄客栈的门口，匆匆一别，本以为还能见到，谁知几年过去，自知是见不到了，也就了却了那份心。
可如今，他怎么有种无端入梦的感觉呢？
江上善，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他若是敢不记得我，非把他打得半死!
小玄素想着想着，握起了拳头，脸上摆出一副凶样。
她对于下山以后的日子多出了几分充满期待。
心音师傅的信中还提到了小玄素的身世。
发现她的时候，是在清凉山的山脚下，襁褓中有她俗家的名字，也姓方，叫一溦。当时就觉得有缘，于是就抱回了道观里。若是下山之后，能够找寻父母，千万不要埋怨他们，他们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看到这里，小玄素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心音师傅说没就没了，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还没有来得及报答。
心音师傅还说，要她以后下了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到道观里。虽身为女儿身，可凭小玄素的才思敏捷，还有围棋上的造诣，下山之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露出女儿的身份。
为什么不要露出女儿的身份呢，这个有何干系？
小玄素又在发散思维了。
读完了信，才发现已经入夜。
小玄素感觉吹灭了蜡烛，带着刚刚冒出的疑问，一个人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小玄素收拾好了行李，跟师姐师妹们告别了一阵，又独自一人跑去后山的心音师傅的墓碑前，上了几柱香，算是最后的道别。
一身俗家男子打扮的小玄素，默默地踏上下山的路徒。
凶吉险恶，熟人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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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小道姑终于要下山了，大家屏息关注，撒花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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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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