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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计瞒天过海(2)
聂子成大约从没想过,我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麻烦,如果他能未卜先知,估计会任由我在水里自生自灭。
我和小秋在金陵城来回转悠许久,终于在定淮门南面找了个小客栈歇下。此处距离九王爷居住的地方简直十万八千里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如无意外,我们这辈子绝无偶遇的可能。
我正在思忖如何能够见到九王爷同他求情,小秋已然替我打了盆洗脸水,对我道:“姑娘,快过来洗洗脸吧。”
我打量着水中的自己,慢慢出了神。
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对着自己这张脸,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我原本长什么样子。
三年前揭开纱布的瞬间,聂子成十分淡然的望着我,他的笑容让我觉得:大约我伤口愈合之后也不是很难看。于是我欢喜地去照镜子,然而,当面对铜镜看到自己那张脸时,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秋会说见到我的那天十分骇人。
几道伤疤横七竖八挂在脸上,简直比母夜叉还丑,我几乎快要哭出声来,质问聂子成:“你为什么不说我难看?”
他缓缓一笑,对我说了句颇有禅意的话:“对于我来说,外表只是具空皮囊,一个人美不美,看的是内心。”
我含泪抬头望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真的。”
从那之后我便强烈要求成为他的丫鬟。
他不习惯人服侍,本来还想推辞,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令他哭笑不得,最终勉为其难道:“行了,我答应你就是。”
那之后我才慢慢知道,聂子成父母双亡,所以府内才会人人称呼他为老爷。
我每日的工作十分清闲,帮他递个茶端个水,缝补缝补衣服。
在某一日晚上,聂子成看公文看到半夜,我怕他饿着,忙吩咐厨房煮了碗银耳莲子粥替他补补身子。结果轻手轻脚推开门,刚把碗放到他面前,他却恰好抬头,一下子将手中的折子扔到地下,蓦然后退了几分,才捂住胸口道:“吓死我了。”
我奇道:“怎么了?”
看他惊魂未定,正在诧异,却看到不远处镜子内自己一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极为恐怖,活脱脱像个女鬼。看来聂子成是将我看成女鬼,把自己吓到了?
我委屈哭道:“你果然是骗我,你还说外表只是空皮囊,你分明是嫌弃我。”
他心有余悸,还要分出心思来安慰我:“虽然外表是空皮囊没错,但是皮囊不好看是会吓死人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尤其是在晚上。”
我咬住嘴唇:“那怎么办?”
他思考了片刻,并未说话。
第二日,我便围了面纱跑到他面前。
那时已是炎夏酷暑,他皱眉看了我一眼,便伸手要将我面纱拿下来:“这么热的天,你这是干什么?”
我慌忙后退一步:“你别过来,我怕吓着你。”
他轻叹一口气,慢慢道:“本来我还想带你去换张脸,如今看来你这个形象也不错,省得我长途跋涉去药王谷了。也罢,以后你就戴着面纱过日子吧。”
我忙向他靠近几步,讨好的看着他:“换脸?真的能换脸?”
他悠然喝了口茶:“我看你这样子不错,不用换了。”
“我要换,我要换。”我一把扯下面纱,拽了拽他袖子,“你就勉为其难带我跑一趟吧。”
他眯眼笑了笑,伸手弹了弹我额头:“依你。”
我感觉自己好像脸红了。
那大约是我第一回脸红,小秋说这叫芳心大动。
洗完脸歇了一夜,我便与小秋开始商量救夫计划。
据说九王爷有个十分受宠的林侧妃,当年九王爷娶她的时候可谓轰动全城,而这位侧妃又十分喜欢刺绣,恰好我的刺绣功夫非同一般,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于是我拿出一副绣好的牡丹图,卖到金陵最大的绣坊。
老板娘十分开心,一连定了好几个单子,价格不菲。我便存着这些银子,准备去牢里替聂子成打点。
谁知连牢房门都还没看到,就被人轰了出来。
我心下恻然,正在想我的绣品何时能被九王爷的侧妃发现时,绣坊的老板娘含笑告诉我说:“九王爷侧妃要做衣服,特意指了花样,我怕绣坊里的人绣得不精致,姑娘不妨接了这笔生意吧。”
我拿起图看了看,不禁皱眉:“血色牡丹?”
老板娘拍手道:“姑娘真的认识,那太好了!”
我摇头道:“这血色牡丹不是不能绣,而是没有配色的丝线。”
老板娘咬唇道:“没错,我也配了半天,却发现这个红色极难配成……”
我心急救聂子成,只得勉力一试,想了想,便咬牙说道:“你去回侧妃娘娘,就说我会染这丝线,只是没有地方,希望她可以借王府的地方一用。”
我是病急乱投医,却从未想到,第二天老板娘就急急忙忙拉着我进入王府,说侧妃娘娘等不及要见我。
这位侧妃娘娘如此爱好刺绣,倒让我始料未及。不过入了王府便离救聂子成又近了一步,我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老板娘带着我从西南的角门进入,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礼仪,我都一一记下,连王府的景物都未来得及看。只知道老板娘说了一句:“倚书楼到了。”
我抬头望去,“倚书楼”三个字苍劲有力,比聂子成的字多了几分霸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被老板娘拉了进去。
我牢牢记着老板娘的吩咐,一进门便拜倒在地:“民女参见侧妃娘娘。”
侧妃娘娘声音清亮:“你抬起头。”
我抬头向她望去,她穿着一派雍容,面若桃花,一双清眸仿佛是山间的泉水一般透亮,她看了我一眼,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说道:“果然是我多心。”
我还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听她声音清冷,淡淡问道:“听说你会染血色牡丹绣线?”
我从来没染过,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她声音一寒:“这绣线染法你如何得知?”
我心中一凛,忙开始胡诌:“民女家中世代是开染坊的,见过的染料极多,这种红色虽不常见,但是试一试也是染得出来的。”
侧妃娘娘淡淡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家住哪里?”
我怕暴露聂子成的身份,于是道:“民女原籍是江西,去年江西发大水,又遭了旱灾,父母皆亡,这才来金陵投奔叔父,奈何却始终未能找到他。”言罢还可怜兮兮地落了几滴泪。
侧妃娘娘挥了挥手:“既如此,你就住在府中吧。”又挥手对旁边的丫头说,“把她安置到华穆苑去吧。”
我来不及多说话,便被老板娘拉走。
很快,我便与小秋开始着手染丝。小秋提心吊胆问我:“万一姑娘染不出来怎么办?”
我扶额道:“到时候我就跟子成一起死,麻烦你替我们两人收尸,记得把我们合葬在一起。”
小秋跺脚喊了一句:“小姐!”
我忙笑道:“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总觉得这个颜色很熟悉,也只能尽力一试。子成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见死不救。”
小秋重重点了点头。
我一连配了几次颜色都无疾而终,不由有些泄气,便在王府中走动走动,以寻求灵感。
微风拂面,有一种淡淡的清爽,风中却夹杂着浅浅的花香,让我舒服许多。我循着花香走去,沿途不时有桃花花瓣飘到我脸上,转过一面假山,竟看到一片桃花绽放在我面前,落英缤纷,花气袭人。
我呆呆走到一棵桃花树下,仿佛自己身处世外桃源一般。
然而,我心中突然一喜--桃红色,桃红色与藏青色相配,应该就是血色牡丹那种凄厉的红色。
我简直要跳起来,还未来得及欢呼,便觉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有人紧紧拥抱住我,在我耳边呢喃:“夏初,你终于回来了。”
谁是夏初?我不由挣扎,谁知他却抱得更紧,声音有一丝沙哑:“你别走。我知道这是梦,哪怕是梦也好,只要能让我时时刻刻见到你。”
难不成我居然碰到一个疯子?我不觉抖了一抖,慢慢道:“这不是梦,要不我捏你一下?”
抱着我的人身子一僵,似是不敢置信,哑声道:“夏初,真的是你……”便强行将我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我被他转得有些晕,还没站稳,便听他声音冷得仿佛寒冰一般,夹杂着即将迸发的怒气:“你是谁?”
“啊?”
他一手将我提起来,迫使我望着他,眼中闪过极深的锋芒:“说!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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