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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路寅
天气仍在升温,就没见降过,工地终于还是出事了。
一个工人恐怕中暑了,那时候工人刚好在铁架的25层,手上推着刚捣好的泥浆,一个晕眩跪在地上,推车把手一松就直直倒了下去。铁架的隔离纱网被推车的把手一划开,轰隆一声从25楼掉下去,整个工地刹时就没了声。
大家围过去的时候,上面的架子已经被纱网和拖车掉下的重量拉散了架。底下一片抽气声,那个工人正拼着一口气,吊在摇摇欲坠的竹板上。
杨工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拿着大喇叭吼道:“把所有能垫的东西垫在下面!人就要掉下来了!”
“杨工!25楼哪!垫了东西怕也要摔成肉饼了!”旁边的人叫。何况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垫的,这里是工地,又不是棉花厂,最多的就是水泥和砖!
“快给我滚去报警!打110!”然后喇叭一扔,跟着一伙人开始搬工地上的泡沫垫,抢出工人宿舍里的被子!
那个人也知道生死一线了,搏着一口气,硬是死吊在竹板上撑了五分钟。但天气太热,掌心一片湿滑,汗越来越多。
当他以为自己就要熬不住的时候。手臂被人拧了起来,底下又是一片抽气声。
路子的处境也不是很好,他落脚的地方只有一根开始也跟着摇晃的铁架。但这种境况当然是拖越久越危险,所以在抓住工友的肩膀时,他就立刻一使力,几乎是单凭一只手就把一个大汉整个硬拽了上来!然后迅速地回脚,跨到建筑已经立好的框架上,把人也一并甩了上去。
这个过程太快也太惊险,就像赌着时间和秒数,掐得刚刚好!使力的一瞬间,人刚好都闪到框架的水泥块上,铁架就撑不住了,哐哐地倒了一整层!
被救的工友脸上一片异样的潮红,呼哧呼哧喘着气,唰唰唰的冷汗热汗一起下着。
同一层的工人赶紧围了上来,“快快!送去医院!人晕了!”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抬了下去。
男人跟着一群人下去,却没有跟去医院,他走到水管下。背上一片红肿,铁管很粗糙,皮都蹭掉了一块。
他在水管下冲洗着,凉水刚接触到被晒得滚烫的皮肤还有上面的擦伤,似乎一阵阵“嘶嘶”作响。
他回头时,杨工正站在身后,一向不抽烟的人此刻嘴里正叼着一根烟,看来也是被这事惊了,毕竟差点就要弄出人命了,谁都别想担得起。他把一块干净的毛巾扔到路子身上,“不去医院看看?”
男人摇头。
“明天到办公室来,领一千……不,两千块奖金!”想想还有点什么,干脆亲自给男人点了根烟,拍拍他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好了,回去休息吧。”
路子回家时,端端很惊喜,爸爸很少有这么早回来的时候。然后看到爸爸背后的伤就变得很忧虑。
“乖,端端,去帮爸爸把药箱拿来。”
端端咚咚咚地跑去把一个小箱子搬了过来,“爸爸,痛吗?”
“不痛。”
“骗人。”
“……”有时候真不明白这孩子懂事得究竟像谁。
“爸爸不觉得痛,真的。”孩子心细,男人不想让孩子想得太多。
孩子递着药水,用着很认真的口气道:“端端以后也要做个像爸爸一样勇敢的人!”
孩子自小就喜欢粘人,不过比方说吧,不管再怎么喜欢小霞姐姐,端端心目中最喜欢的还是爸爸。但也懂事地明白,爸爸很辛苦,要工作赚钱,虽然不能跟着爸爸,但并不能影响父亲坚定不移的英雄般的存在。
稚嫩的一张小脸,满满的严肃,让男人深麦色的脸也微笑了起来,似乎肩膀上的擦伤也不那么火辣了。
难得回来得这么早,等料理完伤口,贴个简单的纱布,父子俩就手牵着手出门吃饭逛街了。孩子小,但也不能老闷在家里。
回来的时候,端端还捧着新买的衣服高兴地嚷嚷,许是让楼上的陈哥听到了,掀了窗子就喊道:“哈哈!路子,你上电视了!”
男人整个人都怔住了,深色的脸庞不动声色地变了一下。
“什么时候?”
“X市晚间七点新闻!哈!工地对面的办公楼竟然有人拿手机拍下来了!可帅了!杨工明天怕是要给你发奖金了!”陈哥开心地招呼着端端上来看电视重播。
七点……现在是还不到九点,过了不到两个小时……
几下里,心里就百转千回。
端端被陈哥的大嗓门勾得很心动,而且楼上小霞姐姐也在,不禁满脸期盼地抬头看着爸爸,“我想看爸爸当英雄的样子……爸爸?”似乎觉察到了父亲神情的不对。
男人握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突然觉得有点不好,以前孩子就那么一点点大,他小心抱着四处流浪倒也没什么,现在大了,有了记性,又那么喜欢陈家的妹子……他其实知道现在恐怕已经刻不容缓了,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孩子正拿软软的眼神看着他,不禁也就心软了。
半响,才松开孩子的手,道:“没事。但只有十分钟,记住。爸爸十分钟后上楼接你……记得跟陈哥和小霞姐姐说再见。”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只有十分钟,但端端一向听话,仍然乖乖点头,然后就顺着楼梯摸上了二楼。
路子很快拐进自己的小屋子,推开门,没开灯的屋子里很黑,也很安静。但路子却迅速地后退了一步,一记手刀正凌厉地砍在他刚刚退开的位置上。
他咻地抓住那只手,一折,就把那只手连带人整个摔在地上。
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来了,不宜缠斗,他迅速地转过身,但冰冷的物件已经蛇一样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路哥,麻烦请您进去。”
收回已经挥出去到了一半的拳头,他暗暗计量着,对方握抢的手很稳,但声音很陌生,不是熟人。让他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熟悉的人就有机会,“你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负责找路哥地人其实分散在全国各地,我们也是巧合,刚好到了X城附近。笑哥……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对方显然不想多说。
“钟斯笑让你们怎么处置我?”
抵在太阳穴上的一只枪没有动,但微一动手,掌心里就又脱出一把掌心雷,指着路子的腿部,“笑哥只交待了把路哥找回去。路哥这样的人才,为青峣帮立过那么多功,笑哥自然不会为难您。不过,笑哥交待了,伤着一点也不要紧,不然逮不着你。”对方似乎苦笑了一下,“路哥别为难我们这些做手下的。”
枪又向前抵了抵,“进去吧,路哥。稍等片刻,笑哥很快就要到了。”
男人顺从地进了屋,灯被打开了,屋子里很简陋,但干净。找了把椅子,谨慎地请人坐下,也结结实实地绑上了,手上的枪却依然不敢松开。因为面前这个人,他是路寅——C城青峣帮的路寅。似乎单单只是“路寅”两个字,就足以解释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算自己,还有四个人。路寅闭上了眼睛,像在休息。
“二夫人……这几年好吗?”
对方愣了一下,很快回答:“二夫人年前动了个小手术,现在一切都好,经常和三小姐念起您。”
路寅不再说话了。
咚咚咚,楼上传来下楼的声音,木板做的楼梯声音很响,很快门板就被啪啪地敲响了。
敲了一会儿,没有回应,端端敏感地觉得不对。男人的身手很利落,每次敲门,不过两秒就会出现在门边了,他忍不住抬高声音唤道:“爸爸,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路子!你儿子今天怎么这么急着找你啊!”
陈哥的嗓门很大,拍门的声音响得惊天动地,门里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就是现在!
路寅的手啪地从身后抽了出来,先卸了最近的人手臂,枪也顺势落到了地上。
一侧身,鹰一样的爪子已经扣上了对方的肩膀,对方吃痛地半跪下去。路寅紧跟而上,一个膝撞,对方飞出去直直撞碎了正中间的玻璃桌。
其余三个人才反应,马上压了上来。
路寅抽开原本捆住手臂的绳子,抽甩出去的同时,冲在最前面的那人,眼睛上的红痕直直从左边眼睑开到右眼太阳穴。
那人几乎是惨叫地倒下,被打到的地方并不致命,但一定要够痛。一比四,屋子小,无处可躲,必须速战速决,所以路寅冷静地专门挑最有效果的地方打。
对方手上有枪,他果断地选择近身战,和剩下的两人缠斗在一起。
屋子里碰碰的撞击声,一阵高过一阵,门外的一大一小也察觉出了不对。拍门的声音变大,端端的声音很惊慌,“爸爸!!”
一时分神,背后被击中了,刚好是擦伤的地方。他闷哼一声。
一弯腰,拳也重重凿进最后一人的腹部,长腿旋开,连眼睛也没回,就把后面那人踹飞到角落。
路寅在房间中央站定,原本整齐的房间已经七零八落。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他打开了门。
门外有个人正抱着端端。
路寅全身的筋肉,一瞬间都全部抽紧了。
那人正盯着手里的孩子,门开后他还颠了颠手上的胖小子,“这是你儿子?”又看了好一会儿,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才转过来看着路寅,慢慢道,“和你长得真像。”
路寅咬紧下颚,生怕自己出手把孩子夺过来。
昂贵贴身的西装面料,细致地包裹住修长的身躯,男人和四年前似乎已经不同,但又似乎一样。他身后只跟着四个人,但路寅知道这四个人不多不少,钟斯笑既然只选了这四个人跟过来,那么这几个人绝对够本事压制住他。
钟斯笑迈开长腿,非常自在地踏进了狭小的屋子里,身后的四人也紧跟了进来,其中一个还押着陈哥。陈哥满脸回不过神地看着眼前一票人,最后才惊诧地定格在路寅脸上。
客厅的椅子全部碎了,只有卧房里还有一张床,钟斯笑抱着孩子走进去坐了下来。
端端很不安,小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钟斯笑温和地摸着孩子的脑袋,“乖孩子,叔叔和你爸爸好几年没见了,竟然到现在才见到你……对了,你妹妹呢?”最后一句,是问路寅的。
“死了。”
钟斯笑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我找了四年也找不到你。下的命令是找两个人,我想你也不可能会丢下你的宝贝妹妹,原来是死了……恩,死了也好,她要还活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手下的人正在动手把路寅重新绑上,端端立刻就直起了脖子。
钟斯笑不着痕迹地把孩子的头转过来,“乖孩子,叫什么名字?”
“端端……我叫路端……”
“恩,真乖,先和那个叔叔出去玩会儿吧。”说着,把孩子放了下来。
黑衣大汉把端端抱了出去。
钟斯笑双手撑在床上,细细看着路寅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似乎很满意,“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你被绑起来的样子了。”
他走到路寅面前,啪地甩下一个利落的巴掌,“我找了你四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空生个儿子!”
“……别伤他。”
钟斯笑的温和,仿佛尽数在此刻全部撕碎了下来。
他扯开了领带,情绪明显也跟着这一个动作躁动了起来,他一手轻拍着路寅的侧脸,“四年前,你也说了同样的话,对象是你妹妹……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不用担心,事情都过去了,那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他猛地一把提起路寅撞在背后的柜子上,东西砰砰落了一地,“但阿寅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
路寅只觉得背后一片火辣辣,伤口似乎流血了。
“出去!把门关上!”
门被关上了。
同一时刻,湿热的气息贴近,路寅的脖子被狠狠咬住。
钟斯笑,一直都是狼一样的男人——只有这一点,路寅从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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