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生

　　林海与贾敏先行离去后，李琛便坐在外间的填漆黄花梨木靠背椅上，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出神，心中在想着刚刚林海所说的话。李琛心知林海此举是善意而为有心助他，要说他不动心也是自欺欺人。但毕竟先前的恩情是自己求助所欠，再受其恩却让李琛觉得像是施舍，两者意义有所不同，所以让李琛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此次前去探亲乃是先前与妻子所定，虽说这途遇波折且亲人置若罔闻不与救助，但留在林府之事还是应与妻子商量过后才能决定。等李琛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时辰已是晚了些，屋外的天色已开始暗了下来。

　　李琛正想着该如何与妻子开口诉说此事，不知不觉中已走到屋内门房处，便随手掀开厚重的软帘步入门外，迎面便吹来一阵寒风。李琛不禁打了一冷颤向院中望去，看见院中的腊梅树在寒风中展现自己的娇美的姿态。李琛不由暗忖，又到花期了吗？倒可让妻出来看看！她素来喜欢这腊梅。刚想转身之际却想起妻子淳弱的身体与单薄的衣物，不禁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如今自己身为人夫却无法让妻儿过上安定的日子不说，就连现在这身上衣物还是他人所赠，还谈什么让妻子赏花之举，实在有愧。

　　“唉！”李琛突然叹了一口气，走近那腊梅树下，仰起头看着那寒冬绽放的腊梅，不由抿心自问，难道我李琛真的要如林大人所说的一样，从此要寄居于人下而过活吗？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吗？李琛在一连串对自己的质疑中不禁反思起来。

　　“夫君因何叹气？此时正是腊梅绽放的季节，夫君怎可在这美景之下做这不雅之举。”

　　李琛因只顾想着心中之事，却不知自己的夫人何时步出房门走到自己的身旁。转身看向一旁的妻子，“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如今你身子虽说已痊愈，但还是太过亏虚，怎可出房外吹这寒风，快与我一起进屋暖和暖和。”说罢便焦急的扶着妻子转身进往屋内。

　　萧氏看着自己夫君一脸着急的模样，虽说现在的日子过得清苦些，但他却一直在尽心努力的照顾着她与锦儿，足见当初父亲之言是正确的。不由脸带微笑，随他进入屋内。

　　李琛将妻子安置在屋内坐下后，又转身寻来放置在外间的火盆，将其放在不远处。做完此事后握起妻子冰冷的双手，挑着眉搓和道：“你看，手这么冰冷，你就不多想想自己的身体，要是再生病了怎么办？”

　　“我原先在外间见你在沉思，所以没打扰便回了屋内。但过了许久却还不见你人，我有些担心才会步出房门看看，谁知你竟在屋外对着满园的景色唉声叹气，岂不是有煞风景之嫌！”

　　李琛闻言一愣，手中的动作停了一停，却并不任声，又继续替妻子暖手去了。

　　“其实我知道，夫君是不是在为林大人所说之事心有顾忌，故而犹豫不定吧。”

　　“夫人你怎知我是因为林大人所提之事而在犹豫？可是林夫人说与你听的？”见妻子指出自己心事，李琛也略感诧异。

　　萧氏摇了摇头，“林夫人并未与我说些什么，只是来看望一下锦儿，询问一下我们在此可是缺些什么物品罢了。我知道是因为你刚与林大人交谈之时，声音过于响亮，都传进这屋内了，所以我便知晓了。”

　　“其实林大人说的没错，寄居人下岂是长久之计？再说当初父亲执意将我嫁与你而回了杭州的姑母与表哥的提亲，便使得他们面上过不去，只怕已是有了积怨。其实这从我们在客栈的遭遇便可看出，所以此番探亲只怕也是去招人白眼罢了。而林大人所提之事，但却不能不说对你却是最好的选择。虽说是施恩且有心助你的成份在里面，但我想林大人也不是一个不分轻重之人，如若不是看重夫君你的为人，我想林大人也不会提及行事。再说我夫君有才有德，理当一展个人的抱负才是。”

　　“夫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接受林大人的邀请，应允做他的幕僚？”李琛听了妻子的话，心中也是一动。

　　其实李琛的境遇说起来也算是那怀才不遇之人，苦读十年，中举后本想继续应试，以求能一朝及第。无奈家中实在是无力支撑，只好作罢。平日里只好以给人代写书信为生，日子过得颇为清贫。妻子萧氏若瑶见其空有才学又无人赏识而终日郁闷，便提出前往杭州探望姑母，以寻求资助。李琛原本不应，但看着妻子为家中之事终日辛劳，只有应允。家中老母拖邻居多为照看后，便与妻儿在这年关将近之时前往杭州探亲。却不料途中生故，才会落此境地。

　　“是的，夫君。本来我们就已欠林大人夫妇二人大恩无力尝还，再受其恩也不会有何不妥，只怕夫君心有执念，其实只要夫君以后在林大人身边尽心，也算是还其恩德。如若父亲还在，得知此事，他也定会叫你答应的，再者我也是为锦儿考虑，我不希望他再跟着我们过苦日子。”说着萧氏脸带着怜惜之情往床上看去。因家中清贫，自己孩子长得比一些同龄之人还要瘦小些。前些日子又遭了病，让她这当娘的揪心的疼，还好此次多蒙林大人相助才挺了过来，但大夫也说孩子太过弱小，如若想让其平安养长，现在最好能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也正因为如此，萧氏更是愿意李琛能留在林府。

　　李琛听了萧氏的话语，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孩子，嘴中叹道，“对呢，不单岳父希望看到我能有出息，而且我也该是为锦儿想想了。”说着便扶起眼中闪着泪光妻子双双走到床旁。看着还在睡眠中的稚子。是呢，本来就已欠了恩情难以偿还，再受其恩也还是一样。再说施恩莫求回报，当初林大人相助之时也定是没有指望自己能回报其恩，自己又何必再纠结于是否愧受一事。既然林大人看重我，以后为林大人尽心就是了，这也算是回报他的的恩情。想来林大人早就遇料到自己会因此事纠结，离去之时才会特意与自己说，让他多为自己妻儿考虑。想通了的李琛面带愉色开口言，“那好，我们便在此安顿下来。只是如若我们留在林府，那家中的母亲怎么办？看来我又得再麻烦林大人一回。”

　　“嗯，母亲肯定得接来，这事你与林大人说说，这接人之事，肯定得越快越好，再过些日子便要过年了。我也不想看到母亲一人在家中过年。”

　　“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便回了林大人，答应这做幕僚一事，顺带让其帮忙让我回去接过母亲，只是你和锦儿两人在林府自己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李琛夫妻二人对今后之事已做了安排，正在屋内温情之际，从外间传来了叫唤声，“李先生与李夫人在屋里吗？”

　　萧氏连忙用帕子擦拭一下自己眼角的泪光，与李琛走了出去，“在呢，请问是那位！”两人步出外间后，李琛连忙出声询问。

　　“奴婢是林府的赵嬷嬷，我奉我家太太之命，给李先生与夫人送些东西来。”

　　李琛夫妻二人听了此言，忙将赵嬷嬷等人请进屋内。

　　“我家太太说了，现在天气冷，怕你们在客房住着不够暖和，让我多送两床被子和一些火炭来。”行过礼后，赵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唤过小厮将火炭放入屋内一角，让丫鬟将被子暂放在椅子上后便让他们出门外等候。“李夫人，这被子你们垫暖和一些，这火炭你也不要拘着不用，不要怪我这老婆子愈矩念叨，毕竟有孩子娇弱着呢，该用的还是得用。不能亏待了孩子！再说我们太太也吩咐了，要是还缺些东西就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李琛夫妻二人连忙谢过，说林夫人已经设想得很周全了，并无缺用的物件，并让赵嬷嬷转回去之后转达他夫妻二人的感激之情。

　　赵嬷嬷心中暗自打量一番客房与他夫妻二人后，也觉得暂无不妥之处后便告退离去。

　　原来贾敏进入内间探望孩子之时，觉得室内的温度有些低，又见了那孩子身子娇弱，怕承受不住这寒意，与林海回到自己的院落后便连忙唤过赵嬷嬷，吩咐她前去库房寻了两床棉被，和一些火炭前往李琛夫妻处。

　　回到院中的贾敏将府中的一切事务都做了安排后，空暇之时才想起该去看看儿子了。问了身边的丫鬟才知道与她同回院落的林海已经又粘乎儿子去了。转身往正房的内间走去，掀开软帘步入屋内，只见暖阁上的小林晟正在林海怀中玩耍，而林海则是在在一旁观看。看着儿子欢快的笑容心中不由一软，正要走上前去，却忽闻林海对着贾敏道：“敏儿，府中之事忙完了？”

　　“嗯，如今各府的年礼早早已送了出去，所以要轻松许多。现在只等着各铺子和庄上将今年的帐册拿过来让我过目，再说过年的用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差些打赏用的小锞子还未送来。你同僚中有李府与杨府的年礼也送来了。我刚刚看了礼单，跟我们所送之礼相差不大。”贾敏将这几日府中之事与林海诉说一番，却见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如海，你是心中不是还在想着李琛之事？平常只要你见着晟儿肯定会与他一样笑呵呵的，可今日却是有些安静了。”贾敏走到暖阁边上坐下，看着正在林海怀里蹦得正欢的小林晟，嘴角流着口水，将自己的小手直往林海脸上拍去，还一脸的笑容笑得正欢。而林海也只是纵容的看着他，却没有了往日与小林晟玩耍的劲头。

　　这时香雪端了一碗蒸得粉嫩的蒸鸡蛋进来，说是林妈妈让她端进来的。贾敏连忙接过之后，让林海抱住蹦达的儿子，小心的喂食。

　　林海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林晟，突然道：“敏儿，你对李琛的去留怎么看？”

　　贾敏闻言手中的动作停滞一下，看了林海一眼然后一边给小林晟喂食一边开口道，“其实如海你心中早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我们当初救助他于落难之时也是缘份。如今虽说你欣赏他，有心助他一助，但他假如清高因这施恩的问题而纠结放弃的话，倒不值得你如此看重他了。”

　　“哦，敏儿此话怎讲！”林海一点也没有奇怪的问着贾敏道。

　　“虽说我只是一妇人，但也知晓一些官场的道理。如若他因纠结于你再次施恩之事而离开的话，只能说他太过迂腐，不懂得变通。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往往会吃亏，你也不用挽留。须知你要找的是一忠心助你且心思细腻，处事圆滑之人。而不是一个脑筋执扭只顾着君子之气而不会应变的迂腐之人。”

　　林海听了贾敏的一番话，笑了笑，“敏儿看事还真是通透，的确如此。我们只要静心等他回覆便可，不过听敏儿刚刚说已有人送了年礼来，我怕今年可能会与往年有所不同，你收礼之时仔细着些。”

　　贾敏听了林海之话，心中也是明白几分，便也留了心思，应过林海话后，陪林海一起教吃过膳食的小林晟开口说话。

　　次日一早，那李琛匆忙来向林海回话。说是应下幕僚一职，只因不放心老母一人在家，故请林海帮忙差人与他接送，顺带他也好回家打理。至于府中的妻儿也还要暂时托贾敏多多照应。林海见其应下之后也是暗中庆幸自己没看错人，应过李琛后让林宏安排一马车跟两个小厮与其归家接母。

　　贾敏听闻此消息，正好与赵嬷嬷林妈妈相商这过年的该注意的事宜。“两位嬷嬷听到了，如果李先生应了老爷做幕僚一职，只怕不再适宜再住在客房之中，而且现在先生回家中接送母亲来林府，怕是给得先生安排个小院了，你们看那才合适？而且如今李夫人身子还弱了些，最好也能安排一两个丫鬟帮衬一下才是。”

　　“太太说得有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最好能分个小院住下，这样想来也不会太过拘束。”
　　林妈妈想了想说道。

　　赵嬷嬷听了林妈妈的提意也点头附和，不过她也顺带提了一句，不可离老爷的书房太远了，要不往后老爷找先生有事相谈怕是有所不便。

　　众人正在想着何处安置比较妥当之时，香荷突然开口，“太太，其实有个地方与林妈妈与赵嬷嬷的要求一样，只是位置不太好，就在那萼梅苑的边上，那里有个小院，是我们平时放些杂物的地方。只是中间有条小道是通往内院边门的。”

　　贾敏也想起了，那小院如果整理出来倒也正合适，至于那小道，只要略作修改便成。“林妈妈，赵嬷嬷你们看呢，我看着合适，那小院落离老爷的书房也近些，虽是有些杂物，挪开重新粉刷一下就好。至于那小道封了就是。再让府中的花匠们在那附近种些花草树木，你们看这样可行不？”贾敏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两位妈妈仔细考虑过后也觉得此法可行，故让香雪前去寻找林总管，按贾敏的吩咐让其安排下人清理小院去了。

　　就在贾敏以为得了空闲可以逗弄孩子之时，香兰与香梅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手捧点心食盒的小丫鬟，贾敏觉得奇怪，疑惑着开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今个不是让你们打理杨府与李府的年礼去了？吃食拿去厨房，不是吃食的便入库就好，怎么捧着点心盒子进来了？”

　　两丫鬟进入隔间对着贾敏行了一礼，便让两个小丫鬟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填漆矮桌上，“太太，我们是按你的吩咐去办事，可是这原本是吃食的盒中之物却不是吃食，奴婢们不好拿主意，所以只能回了太太，请太太处置。”香梅一边说着香兰一边就打开打两食盒。

　　贾敏定眼一看，两盒中放着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故问道：“你们可知这食盒是那府所送？”

　　“回太太，这是从杨府的礼中发现的，李府的倒是与礼单上的一样，并无错漏。”

　　一旁的林妈妈与赵嬷嬷见了也不由看向贾敏，看她如何行事。贾敏叹了一气，“先放这吧，这事等我晚些回了老爷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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