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黑鹰

　　梦断断续续，噩梦。
　　黄腾睁开双眼，天蒙蒙亮，隐约觉得有人离开，莫名一阵心慌。手摸过去，床缘微热……所以真的是陪了他一整夜刚走？触及一个硬物，抓过一看是“黑鹰”！松口气，人会再回来的，总不能把这个落下了。
　　然而并没有，他也没能再睡着。
　　披上外袍，他第一次翻了自家府邸的墙头，按门口名牌逐个找去……门未锁。推门而入！竟然没人？看到床里被褥未铺开，但有个压过的印子？床边一个抽屉半敞着，里面有五六把长刀……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整个敬王府，只有厨房亮着，是新厨子在生火做早饭了。
　　“吴劲飞来过吗？！”黄腾还是去了。
　　“啊！王爷？！”新厨子吓一跳，“没有啊……”
　　人到底去哪里了？！
　　天亮后会传来圈禁的圣旨，他根本没有心情玩躲猫猫！折返对方屋里，把“黑鹰”还入柜子，恼火地踹合了抽屉！
　　烦躁、焦虑。本还想找对方聊天，定定心神，现在这感觉，就像被耍了？一肚子火无处宣泄！
　　或者，他其实是还想感谢对方的陪伴，只是现在觉得甚至连道别的机会都可能没了……
　　不过，他也没机会再去想了，王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大门被砸响：“皇上急召敬王爷入宫！”

　　天空一片阴霾，没有破晓的晨光。敬王爷入宫时，更是飘起了潇潇秋雨。
　　九清院内，油灯跳动，黄起寒漠然地望着窗外——雨，下得还远远不够大，唯有滂沱大雨，方能刷洗那一宫血海……
　　脑中浮现两个儿子小时候的画面，再是慢慢长大……想起了早逝的发妻，朱皇后。目光落回案头静躺着的两封书信，深叹一口气。
　　第一封信，很长，洋洋洒洒有三页，字迹工整俊秀，是昨日深夜，宰相李迪派人急呈的。如下：
　　李玥叩拜圣主明皇帝万岁
　　谢圣上特下诏书解除婚契，蒙此厚爱，玥永生不忘。
　　除外，玥有二事借此一禀，望您垂听。
　　第一件
　　毒杀太妃之人，绝不在敬王府！对此，玥敢以性命担保！
　　在太妃下葬后，玥让贴身丫鬟翠桐去东宫打听。翠桐和东宫宫女有发小，关系甚好，她听得那一日，“太子府”裘钦确实去过东宫。而且那日热粥的丫鬟，就是后来您召见的那位，之后就消失了。
　　那名丫鬟否认见过裘钦就已经是在撒谎。没做亏心事，为何要撒谎隐瞒？他二人嫌疑重大！但事已作结，便未和任何人提起。如今玥离了敬王府人，不用再避嫌，还是想私禀圣上，望张姨死能瞑目。
　　第二件
　　您说敬王爷荒淫无度，品性恶劣。
　　事实并非如此。
　　敬王爷待玥恭敬有礼，关怀体贴，算有情有义。
　　华瑜柳竣之事，玥也曾怀疑，便派贴身丫鬟留心探问。结果得知，他二人在敬王府时，夜夜睡在家仆共住的房里，有他人可证！故而柳竣之说，纯是无中生有，居心叵测！
　　敬王爷脾气虽差，但带人坦诚，请您信他。
　　感激您下诏解除婚契，只因，玥更想和一位只有彼此的人过一生。
　　李笛之女李玥再叩首
　　明庆二年九月二廿八
　　之前看这信，他只是觉得李玥和黄腾母亲有些像。
　　现在再看，他觉得，是他终究失了公允，上天给了惩罚。

　　敬王爷入九清院叩拜，周身散发着不加掩饰的不快。
　　明帝身心俱疲：“昨夜，你在做什么？”
　　“睡觉。”
　　“吴劲飞，是不是你府邸门客。”
　　黄腾一愣：“是。”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他做了什么？”黄腾警惕起来。
　　“在东宫，杀了人。”
　　“怎么可能？！”他脱口而出，再也不能淡定，“凭什么来冤枉？！”
　　黄起寒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儿子又拉开了一副战斗架势，好笑道：“他在墙上，写了自己名字！”
　　“那几个字谁不会写！一定又是东宫陷害！太子本就和他就有仇，趁机嫁祸……”
　　“掌嘴！！”明帝气得说不出话。太监上前“啪”地一记狠手。不想，黄腾非但没自省，反而更凶狠地瞪住了他：“想再赐死人！直接赐死我！”
　　黄起寒按住眉心。不想再犯错了。本是打算开始信这个儿子，不小心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示意了一下桌上另外那封信。
　　太监转递。
　　黄腾充满敌意地接过，打开。
　　字迹潦草，笔力遒劲，墨迹字字渗透纸背。不长，如下：
　　杀人，皆我一人所为，与敬王府无半点联系！
　　太子阴毒，为算计敬王爷不惜毒杀太妃，天理难容！那时，我已起诛他之心！怎奈，敬王爷念兄弟之情，坚决不允！
　　敬王爷一心为春邱，日日为国事殚精竭虑。可恨太子黄耀，妒兄长才能，屡施毒计！
　　柳竣，于九月二廿六晚，被“太子府”小仆叫走，正被我瞧见，两日后，此人就在明帝面前撒下弥天大谎！肆意诬陷敬王爷淫乐无度！明帝昏庸，竟然信以为真！
　　只可惜，黄耀只有一条命，只能让我杀一次。
　　今夜杀人无数，我无半点悔意，就算杀万儆一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自首，只为说明，此事与敬王府无关！愿献一命略表诚意。
　　然，日后若有人硬要牵连，吾做鬼亦来索命！
　　吴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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