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琼池

　　“小五，眼光不错啊，极品。”
　　大嗓门的纳祥盯着吧台前面专心调酒的墨香，兴奋的咋呼。

　　古染只是笑笑。浅饮高脚杯里的伏特加。
　　他看她看了两个小时，她就是在专心的摆弄手里的酒。几乎不抬头的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偶尔加进去一些东西，用针叶勺搅匀。白皙的手指纤细修长，亚麻的长波浪披散在一侧，露出微施粉戴的鹅蛋脸。

　　古染眯眼扫过她空无一物的手指，笑了下碰碰穆西决。
　　“二哥，你说，我娶她好不好？”

　　墨香瞟了眼在她面前坐下的男人，漫不经心的继续动她的新酒。

　　她喜欢混合鸡尾酒，喜欢那些鱼龙混杂味道单一的酒在她手里变得象恋香纪一样透着奢靡的颜色，朦胧魅惑。虽然她调酒的技术有待提高，可是她配酒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恋香纪著名的酒师傅就是她。所有独特的酒都是出自她的手。

　　眼前的新酒是红褐色到金铜色的渐变雪花儿，浓度很高。

　　叫未成年吧。

　　就像筱筱老瞪着她们科那个转科的小护士，每天都露着事业线一副努力向上的姿态，把护士服改的刚盖过大腿，紧的让胸都要破衣而出。
　　“明明就一妓女，还取了个名字叫甄（真）纯。你以为全世界都青光眼看不见你那早都菜花的脸啊。”

　　傻笑着贴上标签，在配料的最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然后收了杯子，托着下巴跟古染面对面，鼻尖儿碰鼻尖儿。

　　古染本来有些愣神，想着怎么跟墨香开口关于交往的事情。这会儿见一张放大的脸探到跟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退远了点儿。

　　“找我有事儿？”墨香瞟了眼他身后那桌子上三个年龄差不多气质各异的男人，挑了挑眉。
　　古染愣了一秒迅速回神，浅笑，“恩，婚事。”
　　墨香玩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绕着他散在吧台上的领带，漫不经心的说。
　　“我以为，咱俩不熟。”
　　古染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墨香肆意的调戏，有些难以招架。明明该是他在调戏的，怎么转了眼就换了身份。
　　靠的她又近了些，车钥匙打着圈儿在吧台上一圈一圈的绕，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定了婚，自然就熟了。”

　　墨香其实没什么特别需要考虑的。
　　下午摆脱记者以后，就拉着淼淼，筱筱和萧蔷去开了座谈会。
　　“这人不错，听说是个清官儿，绯闻很少。”萧蔷是报社编辑，她说绯闻很少，就代表基本没有糜烂生活。
　　“长的不错，身材也不错，恩，好生养。”淼淼虽然表面是个学究，其实内心是个腐女。跟着妹妹迷恋BL许久，至今执迷不悟。
　　筱筱是搞中医的，身上总带着一份儿药香。看着很淡然，其实白眼儿翻的比谁都精彩。
　　“香儿，这类情感史并不那么丰富的男人，比较好驾驭其实。”

　　她其实也觉得，挺合适的。
　　想她28年华了，至今也只是谈过一个男朋友，虽然身边的三姑六婆总是在费心尽力的帮她物色人选。
　　可是，她说挑剔并不挑剔，说不挑剔吧，其实相当龟毛。

　　医院同事总是说，小墨啊，你找个对象吧，都28了。你看骨科那XXX不是追你追挺猛的么。
　　你说那个四川盆地？
　　…..人家只是稍微有点儿谢顶而已…..
　　…..而已？那块地皮都已经可以做防沙的麦草方格了，你告诉我而已？
　　…….那，还有内三的那个高个子的帅小伙子，人家不是请你吃饭了嘛。
　　恩，他请我吃饭是因为我终于介绍他跟我同学的弟弟认识了，他们已经地下情好几个星期了你真没看出来？
　　…..那，外一的那个主治医生，虽然离婚，但是才34岁，不老。
　　…..恩，但是他离婚的愿意是因为殴打妻子你听过没？
　　……
　　这就是她至今单身并且是个处的原因。
　　第M次人口普查结束后，公布的信息是过不了多少年，咱国家有很大一部分男孩子得打光棍。那会儿她们四个特别欣喜。终于不用再坐等灭绝。
　　左等右等，n年过去。她们四个依旧单身的单身，处得处。她们甚至无聊的把照片贴去网上PK，投票率甚高，呼声强烈，坐在电脑前面的四个人却很纠结。
　　于是多年后，四个在各自领域站稳脚跟的女人，坐在一起分析原因。
　　其实，人口普查说的只是人数，刚出生的也算人，老到不能再老的也算人，结了婚的也算人，于是一下子少掉了许多许多。
　　剩下的里面~当兵的一堆，去了边防。和尚道士占了一堆，明星不婚的占了一堆。同性恋有越来越趋近男性化的趋势。
　　那么，剩下的男人和女人，明显的僧多肉少。
　　而这些“肉”。很大部分是不合格的。
　　自视清高的，自吹自擂的，啃老的，花心的，学历低的，没前途的，小心眼的，有不良嗜好的，家里一个外头一堆的……….
　　于是觉得，单身，其实挺好的。总比有了，然后失去，要好。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忘记了。

　　墨香有时候会想起师洋，想起他们曾经的一切。
　　只是不会再难过。她或许并不是他丢失的那根肋骨。因为他拿掉她的时候，也没有多痛。
　　她曾经庆幸自己没有陷的太深，以至于后来师洋看着她说，墨香，我怀疑我有没有拥有过你。
　　墨香笑。
　　男人喜欢分手的时候倒打一耙。好让别人觉得自己是被女方摧毁。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

　　跟淼淼她们分开以后，她就直接进了秀园隔壁的容祥酒店。
　　古岩亭在等她。
　　其实在电梯看报纸那会儿，她接了个电话。内容是这样滴。
　　“墨小姐，你好，我是古染的父亲，我叫古岩亭。”
　　报纸上说，古爸是军区司令部的总司令，也就是说，是军区的最高指令官。
　　在墨香的印象里，当兵的，官阶制度是非常严密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也并不是胡说。
　　跟这样子温婉的口气，怎么都没办法联系到一起。于是，干脆的答应。

　　其实会面很简单，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古爸是个行事作风很干练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墨香恰好也是这个类型。于是抛去寒暄，直奔主题。
　　“墨小姐，古某是个粗人，不喜欢迂回的讲话，所以就直说了。墨小姐还没许人吧？”
　　墨香笑了，她发现这个老人很可爱，紧张的时候，很喜欢喝水。
　　点头。
　　“那么，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古岩亭说话的当儿，身后的勤务兵递上一份十几页的文件。
　　墨香疑惑的接过，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翻到后面，她真的克制不住笑了出来。眯着眼睛看着对面不停喝水的古爸。
　　“叔叔，您这是在推销您的儿子么？”
　　十几页的简介，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再到参加工作。
　　甚至还有四六级的考试证和公务员的公开分数。每一条明细都列举的清清楚楚。
　　古爸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
　　“墨小姐，我知道现在这个世道不比我们那时候，现在的小姑娘们找对象不就是要这些现实的能看得到的东西么，我以为墨小姐是个务实的人呢。”
　　墨香的确是个务实的人。
　　高中的时候喜欢情诗那会儿，师洋就总说，让她现实一点儿。
　　其实她现实的要死。
　　喜欢情诗不代表就思想虚拟，她只是喜欢那些酸腐的文字堆砌下的意境而已。
　　墨香收起文件，笑着对古爸说。
　　“古伯伯，不得不说，您看人的眼光真准，虽然之前我的确是不认识您的公子，但是，见了一面之后，我对他的印象确实不错。”
　　古岩亭终于停下喝水，笑吟吟的点头。
　　“我跟古染的妈妈，也觉得你很适合做我们家的媳妇。”

　　Marse在舞池边儿的控制台前招呼墨香，挥着手示意她过去。
　　墨香撇撇嘴，调了杯葛根苏打放在古染面前，换走他手里的伏特加。对着他挑高的眉眼软软的吐气，
　　“那，就看少爷的诚意了。”
　　古染晃神的功夫，墨香已经噙着笑离开。

　　星期四，口腔科专家门诊。
　　墨香一大早就做好全套消毒措施，一共五个病人。
　　三个糜烂性OLP，一个疑似血管瘤病检，还有一个事儿妈。
　　挑着眉看了看第五个病人，身边的几个小护士偷笑着闪了出去。
　　墨香心底失笑。挺快啊，她以为至少得明天呢。抿了抿嘴，克制下嘴唇上扬。
　　摘了全副武装，坦荡荡的看着欲言又止欲语还羞的古染。
　　“古书记，您看牙说一声得了，还亲自跑来挂号，太委屈您了不是。”话落墨香就后悔了，看着标志特殊号的红色纸，嘴角抽抽。
　　古染也有些抽。
　　“墨主任言重了。古某也只是路过，瞻仰墨主任的医术，故……”
　　古染还想着说句故特此前来拜会呢，就被墨香惊涛拍岸的一掌打断。
　　“古哥哥，您穿越剧看多了是吧。跟我跩什么古文儿呢，酸不酸你。说正事儿吧。”
　　古染也不吞吐，三两句表明立场。
　　“请你委屈一下，以我未婚妻的身份暂时出现一段时日，等情况允许，我们就解除婚约。当然，我们都是适婚年龄，如果合得来，相处下去，我自然是乐意的。”

　　墨香用碘伏棉球慢慢的擦着刚用过的器材，细细琢磨。
　　昨儿回去，大致调查了下古染的家谱，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只是世家子弟，没想到，是开国将军古爷爷的亲孙子。
　　古爷爷戎马半生，亲手把司令的头衔传给小儿子古岩亭。本来是指望着能传下去的，可古染一心的跟几个大学兄弟开了公司，学起了财经这块。若不是古爷爷逼着他二选一，要么当兵要么当官。他或许今日都只是鼎盛的老五。过的逍遥快活着呢。

　　把最后一个手机放入消毒柜。转过头对他靡靡一笑。笑飞了古书记的心~勾走了古书记的魂~

　　“好，那试试吧。”

　　周末，聚会的绝佳时间。
　　四个好友欢聚一堂的堆在秀园的包厢里打着联络感情的名号胡吃海塞。
　　萧萧吐掉第十只鸡中翅的骨头，打了个嗝。“我觉古染那人靠谱，四年内从副局长升到书记，普通人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呢，他一定有个超级强大的家族。”
　　筱筱点头开始掰扯新的猪脚，“他私生活还蛮好的，没什么情妇床伴神马的。孝顺，平易近人的。”
　　贺淼淼吸了吸手指的海鲜酱，一脸的意犹未尽。
　　“各方面考察结果是，极品。”
　　墨香啃着鸡腿，扫过三位好友统一战线的样子，点头。
　　“我也想试试，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有磁场。就当一次相亲了呗，反正相谁都是相啊。这种男人现在很少了，不好找啊。”
　　大家一致点头。贺淼淼转战烤鱼的时候，漫不经心的问。
　　“师洋不是让你等么。”
　　墨香嗤笑，“老娘如花似玉的，等毛啊。他哪只脚趾头长的配我等？”
　　“畸形的那只2？切下来可以做标本的……”筱筱顿了顿，异常正经的说，“我说的是脚趾头第二根的那个……”
　　萧萧和墨香同时低头反省……又跑偏了……
　　下午有台腮腺瘤的手术，墨香早早的到了科室，打算换身衣服就去手术室准备。
　　还没到门口，又被黑压压的“腐尸”惊吓到。
　　闪光灯照的她眉头皱的死紧，今天的身后，没有电梯。
　　她真的气了。
　　“墨主任，古书记已经委婉的透露了你们其实交往很久的事情，是真的么？”
　　“墨主任，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公开呢？是因为双方父母都不同意么？”
　　“墨主任，您跟古书记是怎么认识的呢？是校友么？”
　　“墨主任……”

　　萧蔷在报社这么多年，耳提面命的就是，绝对不能得罪媒体，得罪媒体就是得罪自己。能把潘金莲写成林黛玉，也能把纪晓岚写成和珅。
　　只是墨香从来就不是多在乎身份的人，她向来就是，想到哪说到哪，说不畏惧强权也罢，说大而化之也罢，就是不愿意拐内个弯儿。
　　特别是生气的时候。
　　“我作为大夫的职责只在救死扶伤，不在澄清绯闻，我不管我对你们的脾气外界怎么看，我只知道，这里是我的领域，我必须保护我的病人不受打扰，请你们离开”扭头对着已经冲到楼上的保安喊，“把记者都带出去，这是医院，不是新闻发布会。如果明天我再看到一家媒体，我就申请暴动维护。”
　　扭头再不理任何发问，直接闪进值班室。躺在床上想，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

《恶人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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