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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青黄在练功的地方等了半日,才见赵笋喘着气跑来,不由皱了眉,“你有几日没好好练功了?若不是我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练了?”
青黄是九纹阁总教头,年近六十,还是一头青丝没有半根白发,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他是九纹阁除了宫主麒麟之外武功最厉害的人。据说他与宫主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宫主心思细密做事周全,而他恰恰相反,性格大喇喇的,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这也正是他能与宫主相交甚好这么多年的原因。
赵笋喘了一会儿,道:“刚才跟刘曰去山下买草药了,跑回来的,累死我了。”
“买什么草药?”
“宫主说龙一有寒症未愈,还要调理些日子,开了几味草药让我下山去找。”
“先不说这些,你把前几日我教你的招数练一遍我看看。”
赵笋扁扁嘴,摆出几个架子,才练了两招就被青黄挑了几处毛病。“你这样练功,还准备在九纹阁有立锥之地吗?”
赵笋揉着被青黄打疼的胳膊,“师傅,你轻点儿,都肿了。”
青黄叹口气,“我知道你喜欢剑术,但是即便是剑也是有武功数路的。当年你师祖就是积攒了深厚的内功,练熟了九纹快招,十八般武器才手到擒来。你去江湖上问问,提起景茗这个名字,谁不知道,那果真是草木都可以当兵器的人呐。”
“师祖还会什么?”赵笋从未见过景茗,但是对这个师祖的平生事迹却甚是好奇。
“你师祖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偷懒耍滑。你,过来乖乖练功。”青黄手里一根马鞭,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把内功再练一遍,快招也练一遍,练完再休息。”
天色已经偏黑,刘曰从窗子里向外瞅了瞅,叹着气摇摇头。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等会儿再让厨娘热吧,那小子肯定练功不用心又被师傅罚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
昆仑的夜晚尤其寒冷,赵笋看着已经渐渐亮起灯火的房屋,吐出一口白雾,暗叹了口气。
“你师父已经回去了。”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赵笋回头一看,龙一靠在松树一边,看不清表情,语气淡淡的,恰如这夜天边的一层薄雾。
“我知道。”自己被罚总归不是光彩的事情,赵笋有些失落。
“你可以休息一下。”龙一席地而坐,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纸包,还隐约冒着热气,打开一看,竟是一包酱牛肉。
赵笋咧开嘴,“牛肉?你从哪里弄来的?”
“下午去洗刀买的。”
赵笋撩起衣服,在龙一对面坐下。“你去洗刀了?来回两个时辰呢。”吃了一口牛肉,含混着说:“不会再迷路被冻死了吧?”
“应该不会了。”龙一看着他吃牛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漾出来,“你经常这样被罚不吃饭?”
“也不是……”声音因为含着牛肉有些厚重,“快招里,我有几招参不透,以前内功浅练得很顺利。现在内功深了些,觉得招数怪怪的,总是练不好。”
龙一眯了眼睛,“是不是九纹快招就是这样,内功越是深厚,练起来越是费劲。”
“不知道。”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位于昆仑之巅,头顶上的星辰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明亮一些。天上隐约有层云,不厚,却恰遮了月亮一角。在如钩月下,赵笋白瓷一样的面庞上,帽檐下的一双凤眼,闪烁明亮,就那样照进了龙一的心里。
龙一可能是从小有病根,再加上这次受了极大的寒伤,据宫主说,内脏受了些影响,脉络有折损,要细细调理才能好。开了个方子,确实有几味稀罕的药只有洗刀才能买到。这样,龙一便在昆仑住了下来。
“宫主说可以?”赵笋洗了把脸,额前头发都湿了,黏在额头,水珠从脸上流到下巴,晶莹剔透。
龙一将手里毛巾递给他,“快擦干,小心着凉。”
接过龙一手里的毛巾,胡乱擦了两下,急着问:“宫主真的说可以?”
“自然,我没必要骗你啊。”龙一笑着道,“还说九纹阁条件差些,让我住你这一间房。”
“那我住哪里?”赵笋反应不过来。
“废话,当然是我们一起住这一间啊。”
“为什么是我?”
“因为九纹阁我就跟你熟。”
赵笋想了想,觉得似乎有道理,点点头,“幸好我外间还有一张床。你睡里面一间,我睡外面。”说着走进屋里,指给龙一看。
这间房其实是个套间,说起来是两个房间。里面的一间保暖很好,放一个火盆就能保持住温度。外面的一间则凉一些,虽然也放了火盆,但是温度比里面一间低很多。
龙一略一皱眉,不答应也不拒绝。
见龙一不说话,赵笋道:“你从南国来,那里暖和,我想你可能受不了冷。”
“你就受得了?”
“我从小在昆仑长大,比你抗寒些。”说着从橱柜里拿出被褥细软换上,还不忘解释,“这些都是新的。”
龙一觉得好笑,“旧的又如何?”
赵笋也不恼,淡淡道:“看你这样子,肯定是贵族大家公子,怕你嫌弃。”抬起头来,一双玲珑凤眼看着龙一,“你来昆仑不是为了看酒莲吧?”
“那是为了什么?”
赵笋想了一想,“是为了看病吗?”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九纹阁不仅武功天下第一,药理医术上也算江湖一绝。江湖上有几个流传广泛的方子,在跌打肿痛,止血补气,养身调理上有奇效,都是从九纹阁传出去的。每年总有一些人千里迢迢来到昆仑看病。九纹阁有意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世人,但是奈何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一个人来拜师求艺。
龙一心里一紧,“我的病很严重吗?”
“你来。”赵笋在桌边坐下,拿出来一个小枕,示意龙一将手放在上面。自己三指合拢,贴上龙一的脉搏。表情果真变得凝重了些。
“怎么?”龙一问道。
“你的脉率有些怪,小时候受过重伤吧?”赵笋收起小枕。
“是。”
“给我看看方子。”
龙一将宫主的方子交给赵笋。赵笋细细看了一遍,笑道:“这就是了,你很久以前伤到过脉络,前些日子又给冻伤,勾起了之前的旧疾,很麻烦。宫主这个方子很是巧妙,一方面凝血补脉,一方面又畅穴通锁,定是能根治的。”
“你懂得很多啊。”
“从小抱着医书药典长大的,多少懂一些。”抬头一看窗外,“呀,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山顶,回来再跟你说。”说完,急急出了门。
刘曰已经在山顶练完了整套招数,才看见赵笋跑来。“你干什么去了,幸亏今日师傅没来,要是给知道你现在才来练功,又该罚你了。”
“师傅呢?”赵笋本已经抱定主意又要受罚了,师傅可是从来不会不来监督他练功的。
“不知道。”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虎灵堂堂主于希晏来了,估计是在正阳苑跟宫主谈话呢。”
“他不是一直在幕国吗,回来做什么?”赵笋脱下身上的大衣,边热身边说。
“听说最近江湖上有了动静,不甘心九纹阁这样一个隐居的门派做江湖第一,想来挑战呢。”
赵笋冷笑道:“这么多年来多少求败的人都灰溜溜回去了,现在说什么质疑我们第一,明摆着就是想以多欺少。”
“你说的不假,估计这次很麻烦,不然也不用劳师动众的让于希晏回来,连师傅都去了。”
“九纹阁就是平静太久,让江湖上的人淡忘了我们的厉害。”
话虽这么说,赵笋自己是没有底气的。内功还好一些,九纹快招练起来真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前些年师傅觉得他身体柔韧性和爆发力都很好,人又聪明,善于钻研琢磨,是块练功的好料。但是没成想他本不喜欢练九纹快招,虽然喜欢剑术,但是也没找到什么好的突破口,所以武功虽然在这一代弟子中还说得过去,但是想要登峰造极却还差了几步。
幸好赵笋平时能看几眼药典医书,还喜好研究草药配方,再加上本身人也聪明伶俐些,这些年反而在医术上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估计在整个九纹阁,论医术,也就宫主能比他略高。却终究也是高在这些年的经验上。
赵笋练了一遍内功,师傅还是没露面。
“都快晌午了,师傅还没来,我们回去吧。”赵笋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越发将少年蓬勃朝气的身形显得修长。
刘曰四下看看,犹豫着,“这行吗……”
“怎么不行,我去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赵笋说着穿上雪狐大衣,扣上帽子,抬脚便走。身后却传过来一个相识甚久的声音,“又要偷懒?”
盖满了雪的松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身形修长俊逸,眉眼之间隐约咄咄锐气,看向赵笋的眼神却是饱含了温柔。
刘曰一回头,忍不住叫出声来:“希晏大哥!”。
赵笋的背影明显的僵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对上那双脉脉的眼睛,张口道:“师兄……”
这一声“师兄”叫得于希晏疼到了骨头里,眉头紧皱起来,一时无语。
刘曰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愣愣上前问道:“希晏大哥,你劳师动众从母国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于希晏恰到好处的遮盖了脸上的落寞神情,转过眼来问道:“你整日在山上,如何知道这些的?”
“雀灵堂那么多人住在山上,连江湖上的事情都不知道,那才丢脸呢。”
于希晏点点头,却不正面回答,“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目光转向赵笋,“今日时候还早,这就准备走了?”
“哦,”赵笋迟疑了一下,总不能说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想早早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只好点点头,:“有些累了……”
“去我那里吧,我从幕国带了些东西给你们。”
不等赵笋说话,刘曰先惊叫起来:“呀,有礼物?!”
于希晏的院子显然是很久没人居住,却听说他忽然回来临时打扫的。虽然是一尘不染,也添置了火盆,温暖如春,但是一进房间还是能嗅到隐约的寒气和霉菌的味道。
“你们先坐一下。”于希晏指指外堂的椅子,冲门口道:“沏壶茶过来!”
立刻便有小丫头端了茶盘和点心过来,轻轻放在桌上。茶壶是一贯的白砂瓷,于希晏是个讲究的人。袅袅的热气蒸到自己面前,闻得出来,这是昆仑的白茶。
于希晏适时的解释道:“虽然在幕国好几年了,但是最怀念的还是咱们自己的白茶。”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赵笋,“有以前的味道。”
刘曰恬噪着:“希晏大哥,幕国比咱们这里美吧?”
于希晏摇头道:“最美不过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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