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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既来之,则安之
我痛心疾首地发现,我近日来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各种各样的王宫。
被司魂捉回来之后,白靖玩味的笑容就令我越发讨厌。还好在到达玥京之后,他带着我直接进了宫,风风火火地将我关在一个小院落里。我还未来得及欣赏下蒙潼的宫殿构造,就被拘于这小小天地,心下不免有些郁闷。无法,我是来做人质的,不是来游玩的,认命吧。
白靖将我丢在这小小的恒芜院,就再次失踪。这小院果然不负其名,进了门,便感到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果然是荒芜了很久了。院落里一株巨树,树下一方青石的小桌孤孤零零,一口独井,四周杂草丛生,稀疏凋零,颇为凄凉。
还好司魂作为我的监视者,陪着我一起进了这院子,我便不客气地抓了她一同做苦力。还好这里虽然荒凉,物品却大概不缺。我提了水桶去井中打了些水,同司魂一起,擦洗桌具,打扫卫生。
忙了大半天,红日西斜,才将这小院子收拾得略略能住人了。我气喘吁吁地瘫坐下来,余晖自窗子斜映进来,稍稍赶走些清冷。感觉腹中饥饿,便轻轻地对司魂道:“你家公子将我关在这里,是想饿死我么。”
司魂陪我做活大半晌,居然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额头没有半丝儿汗水,冷冷道:“我去与你拿些吃食。”说完便走掉了。
趴在青石小桌上,半晌气息才顺了些。眼前一花,却是一个青瓷的杯子置于我面前,袅袅的玉兰香气泛出,令我兴趣大起。沐风在我对面坐下,温和微笑。我端起杯子细细啜了一口,道:“我打扫半天也没有发现,你从哪里找到的这香片?”
“你还是粗心了些。”沐风看我陶醉模样,浅浅一笑。
未想到沐风也会为我做这细小琐碎的事。想起前日那次尴尬的表白,我突然不想再看他,垂下眼,看那花瓣在水中浮沉。身不由己,我委实不该再想这些私事。
只是沐风灵力受制,我要如何离开这囹圄?
前途多艰,多艰啊。
依稀听到脚步声,我以为司魂回来了,抬头一望,却是一个愣神。那始终温柔微笑的男子,肩上一只小小红狐狸正在对我挥爪,状似问好。我兴奋地站起来:“默痕,你总算来了!”
默痕点点头,也围着青石小桌坐下。他看不见沐风,却自然避开他的位置,坐在我身侧,开口道:“白靖身边卧虎藏龙,幸而小浅机敏,才没令我被发觉。如今总算寻得时机,避开他的视线。”
“你是说,除了司魂以外,一直还有别的夕落护法在跟着我们?”
默痕摇摇头。“不是护法,只是些护法以下的厉害杀手,我还未至于叫他们发现。如今我在这里与你说话,乃是小浅张开了一个结界,护着这院子。时间不多,他们有要事要说。”
我点点头。小浅从默痕肩头跃下,跳到桌上,卧成小小的一团,却昂起头,张开嘴道:“月汐。”
柔媚清丽的声音,居然是君易瑶的声音。虽然见识过小浅的能力,但看着这狐狸开口用女子的声音说话,仍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应道:“是我。”
对面女子叹了口气,道:“如今战事吃紧,我与非焰实在脱不开身。还好星炼掳了封国公主,我已派出人手,同蒙潼暗中交涉,也与封国通了气。若是白靖不顾他的未来王妃,他老丈人必是要暴跳如雷的了。”
“那就好。”我微微松一口气。
“不过,有些事情,还请你多多注意…”易瑶凝重道。“在这段时间里,麻烦你多多忍耐。有了机会,就刺探些蒙潼情报,传与我们,未来会有极大助益。”
“蒙潼的情报…你们…”我惊讶开口。
那边传来淡淡一声冷笑:“那日双隐阵成,白靖失踪,加之青骥军团出兵来援,我便以为胜券在握了。可惜,史策那老家伙,畏首畏尾,来得太迟,围杀之势未成,竟生生地让那大军逃了一万余出去。”
“啊…”我低低惊呼一声。“白靖莫非还安排了后手?”
“你尚不知,逃出去的那一万士兵皆是骑兵,仗着马腿快,在境内四处流窜。据探子报,为首的乃是一个文弱少女,始终身着浅灰长裙,能无风而翔。蒙潼大军上下,无不对她敬若神明。”
“可恶…怪不得巫女始终不见踪影,原来竟又返回了天佑,替白靖做了马前卒去了。”我恨恨道。“白靖与她,想必有着特殊的联系方法,能皆由巫女,执掌那败军散将。”
“果真是蒙潼巫女,怪不得能预知我的动作,合围了几次,始终让她逃了出去…”易瑶若有所思,连小狐狸也跟着伸出一只爪子搔了搔下巴做沉思状。“我知晓了。月汐你便静待消息,伺机而动吧。”
“等等,我还有一事。”我忙开口。
“什么?”
“夕落的护法之一,司魂,身负驭魂灵力。易瑶能否请星炼帮忙查一查,族中可有年方三十许的逃族女子。她灵力极强,必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不用查了。”柔婉的女子声音突然变成了温润的男声,星炼突然的开口惊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我在松言时,便已经想起那个人来。”
“你说的那个女子,名为星涟。她,是岳青萝的生母。”
司魂提了一个小小的篮子进来。我望着她的脸,她已经恢复易容,仍是那张沧桑普通那个的假面。我忆起她真实容颜,原来那时似曾相识,只因她与青萝有着极其相似的一张脸。只是她极其妖娆妩媚,青萝却似一朵出水莲,柔弱清丽,是以我一时间并没有发觉。
青萝尚在松言,司魂怎么可能甘心为蒙潼卖命?是了,一定又是白靖的手段。
“取了些清粥小菜,将就吃吧。”司魂将小篮放在桌上,一样一样向外取。我的确是饿了,看着几碟小菜,不由食指大动。司魂端出一小碗白粥,我看着那寥寥几样菜,道:“你不一起吃?”
“我吃过了。”司魂看也不看我,为我布好餐具,便退到一旁。默默立在那里。
我见她不为所动,只好独享。喝了一口白粥,居然是加了糖的,微微的甜,却很是清爽利口。夹了一口青菜豆腐,想起白靖的话,看来这饭菜,还是对我的特别优待呢。
我默默吃饭,司魂如游魂一般立在我身后。还好我这些天已经习惯有个背后灵,不以为意。谁知她却突然开了口:“那日你见到的那个将死男子,已经伤愈。但是一条腿是免不了废了。”
我听她突然提起此事,微微住筷,道:“究竟为何?”
“为何?”她低低道。“你们发动那个阵法,凡普通人皆无生路。那人侥幸坚持到阵法逆转,竟被阵法抛出到封国,与我们同时落在一处荒地。公子不忍他暴尸荒野,便让司刑送了他回家。
谁知那炼狱火无法熄灭,那人也算出在小康之家,老母亲为他倾尽家财吊命,欠下大批外债,最后男子的娇妻被债主掳走,老母亲也被活活打死。他那宅子沾染死气,债主也不愿要,便放他在那里自生自灭。”
“月司祭,你与星司祭合力布下这伤天害理之阵,不怕遭到报应么?”
“报应?”我放下筷子,目光不知要投向那里,只好望着那一棵巨树浓密树冠,微笑道。“我不过害死两万人。你们蒙潼大军侵犯我天佑,屠了靖远。满城十余万的百姓,莫非就不会报应你们了?”
“我不是迂腐之人,不要和我谈什么天道轮回。”我继续说道。“想要达成目的,必定要付出代价。你们敢于进犯他国,就要做好承受这后果的准备。想以此事来令我后悔,只是白日做梦罢了。”
后来我也想通。既然沐风始终受着巫女的幻境影响,那么他当时将我带到那个院子,也是必然。这一出戏,不过是白靖想让我看的吧。
我听身后默然无声,呵呵笑道:“没想到司魂是如此富有正义感之人。那么,你是自愿来到这里,还是受白靖威逼?”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不想念你的女儿,岳,青,萝?你可知道,逃族之人,除了本人当被处以极刑,其子女,也要连带接受惩处?”
回头望去,看那一张假的面皮不露颜色,袖底下的手,却有一丝轻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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