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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婚
时节已是盛夏,日头越发的毒了,午后更是闷热难当,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直发晕。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凤仪宫昭阳殿厚厚的竹帘低垂,恨不得将暑气全都摒除在外。宫墙上刚被太监们泼上去降温的水迹还在,殿内四角的青瓷花大瓮里,放着几块冰雕,宫女们拿着扇子将冰雕带来的凉气扇开,殿内一时间清凉无比。
文皇后昏昏然靠在美人榻上,半寐半醒,身边宫女揽夏轻轻打着扇。殿内外都寂寂无声,只听得瓮里的冰雕渐渐融化,滴在冰水里“叮咚”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文皇后翻了个身,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眼见得面前一片明黄,忙睁眼一看,皇帝正执了纨扇,,坐在塌边,笑盈盈的望着她。
身边的揽夏不知何时早已悄悄退了出去。
文皇后忙要坐起来,皇帝伸手按住她:“不必起来,朕瞧着揽夏几个懒懒的,想是犯困了,就吩咐她们下去了,朕好和你说会话。看你睡着,就没想叫你起来。这时节有些热,你晚上本就睡得不好,朕想让你多睡一会。”
文皇后抬眼看了看沙漏,惊呼一声:“哎呀,都快申末了。”忙起来,“这暑气还没散,皇上走了来,也不怕伤了身子。“摸了摸头上散乱的发丝,又脸红着嗔怪道:“皇上,臣妾这样子,鬓斜钗乱的,皇上也不提醒一下。”
圣辉帝不语,拾起塌上落下的几个红宝石蝴蝶头钗,笑道:“朕好久没给佩诗绾发了,也不知手艺有没有生疏?”
文皇后闻言会意,甜蜜的望了皇帝一眼,乖巧的坐起来,整了整身上有些乱的衣衫。皇帝便站起来,拿过一旁的梳子,轻轻梳着手里墨黑柔亮的头发。
这情形,就像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晨起,忠亲王澹台毓术给王妃梳发,两人在镜中甜蜜的互望,王妃娇柔的说:“毓郎,等妾身老了的时候,毓郎可还愿意给我这个老太婆梳妆?”
“子不闻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佩诗如此容色,本王自然愿意为佩诗梳一辈子发。古人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本王有佩诗,此生已足矣。”
文皇后想起这些往事,心里一阵甜蜜,转眼看到皇帝已不再年轻的面容,微微有些惆怅,纵使当年二人好得蜜一般,但抵不过身为皇室的身份,为了开枝散叶,皇室的繁衍,先皇赐了好些个侧妃姬妾。即使忠亲王对她们没什么感情,但这些年来,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出生,皇后心中,也不是没有怨怼的。
心思转了几遍,那里皇帝已将头发绾好,道:“好了,佩诗看看,朕的手艺比之当年如何?”
皇后揽镜照了照,笑道:“皇上的手艺居然还没有生疏,也不知平日里,给哪个妹妹绾发,才练就的。”
话语里面,带上了几分娇嗔。
皇帝笑了笑,伸手揽住皇后的腰身:“朕可是只给佩诗一人绾过发。”
皇后心内一阵感动,附在皇帝胸口,轻轻说了一句:“毓郎……”皇帝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默默不语,两人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皇后才带着点不舍的将皇帝推开来,脸上还有消散不去的红晕。皇帝笑着拉了她的手,在一旁的锦塌上坐下:“如今朕也老了,对镜自照,鬓上已隐隐有银发了,佩诗莫不是嫌弃朕了?”
皇后娇媚的睨了他一眼:“臣妾哪里敢嫌弃皇上,臣妾如今不是一样老了么?如今,咱们的孩子们都成家立室了,可知这岁月不饶人,臣妾果然变成老太婆了。”
说到这里,皇帝思索了一会,像想起来什么,道:“老四的婚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皇后一边给他倒上泡好的蜂蜜菊花凉茶,一边说:“这事儿现在臣妾正着急呢,老四的婚事也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原本想着他要是能找着一个自己可心的人,咱们也少操些心,可是这孩子,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少不得臣妾要替他多想想了。如今这朝中,臣工们的女儿,也有不少不错的,臣妾一一相看过了,只是不知老四的意思如何。”
皇帝道:“没错,如今朕膝下的儿子们,老二,老四和老五都该操点心了,老二至那年穆小姐出嫁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对其余的女孩子们都不甚关心,之前朕心里总有些愧疚,也就由得他了。如今事情也过了这么久,贵妃也有些担心他,向朕提过这事。老五毕竟小些,先慢慢相看着,先把老二,老四的大事解决了再说。”
二皇子澹台清风为佟贵妃所出,几年前在寿阳元宵灯节上,遇上一名女子,乃是太原穆家庶出的七小姐,澹台清风一见倾心,然穆小姐早已有婚约。虽然以忠亲王的权势可以夺取这门婚事,然而忠亲王一向严谨,此种遭人诟病的事情自然不会做,为此澹台清风在乃父门前跪求了两日夜,忠亲王仍然没有答应,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自此,澹台清风的婚事就搁置了下来,忠亲王始终对儿子有些愧疚,这些年也没有逼他。
皇后道:“正是,贵妃妹妹早就和臣妾提过这事了,这些年她明里暗里的也劝过了不少回,当娘的心里自然是疼儿子的,臣妾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这些日子,臣妾召了不少大臣们的女儿进宫,和贵妃妹妹一起相看了不少,列好了一个名单,只等着皇上的意思了。”说着,叫了揽夏进来,取了一个小册子,递给皇帝。
皇帝看上面,有文家的小姐,今年一十六岁的文瑾香,乃是平南侯文远泰的侄女儿;佟贵妃的哥哥,御史大夫佟旭的女儿,今年十五岁的佟惜月;还有兵部侍郎秦令白的妹妹,今年同样是十五岁的秦雅辰。
皇帝只看了这三个,嘴角露出些许讥讽:“三大世家的女儿,都在上面了。”
皇后微微有些心凉,道:“这些女孩子们,也不是臣妾一个人看了觉得好的,贵妃妹妹也是觉得很不错,不仅模样出挑,性格也好,识大体知情趣,将来做了皇妃,必会婉顺贤明。皇上若是不满意是三大世家所出,可以剔去不选。”
皇帝反应过来文皇后也是文氏一族的人,虽是不怎么入流的旁支,但也是文氏所出,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把册子放下,握了皇后的手说:“佩诗,朕没有别的意思。你虽是文家的女儿,但你一心一意为朕着想,和这些想尽了法子为自己家族谋利益的人不同。你是真心待朕,这么些年了,朕难道还不清楚?”
听了这番话,皇后的脸色方缓和了一些,又有些担忧的说:“臣妾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如今情势不同,从前羽儿议亲的时候,不需要那么多的算计,只要挑身世清白的好女孩就好,如今给老二和老四选妃,少不得要照顾一些臣子们的意思。朝堂之上,皇上也多些助力。若琳是小门户出生,性格温和,虽然臣妾十分喜欢那个孩子,但也不得不给老大纳些臣子们的女儿做侧妃,想也知道她这些日子心里有些苦,好在羽儿一向疼着她,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现在是选正妃,自然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了。”
若琳便是大皇子澹台清羽的正妃欧若琳,本是寿阳城一个小小守备的女儿,和澹台清羽在街上偶遇,情投意合。文皇后自己虽是文家所出,但也不算正枝,因此她一向不大看重门楣,大儿子一来求,她也见了欧若琳,觉得是个不错的姑娘,便答应了这门亲事。现在进了宫,澹台清羽是唯一一个被封了王的皇子,欧若琳也是皇帝亲封的端王妃,但出生低些,现在皇帝又做主给纳了些身世好的女子为侧妃,想必她的日子,是有些难过的。
皇帝知道欧若琳的情形和文皇后刚为忠亲王妃的情形非常相似,自己的妻子多疼爱她些,也是理所当然,再说欧若琳本身就是个好儿媳妇,还给澹台家添了一双儿女,皇帝也是十分喜爱她的。
皇后见话题扯得有点远,忙又说:“其实这些年,臣妾一直瞧着可心这个孩子,是个不错的,和老四相处得也非常不错。可惜聂家如今这个情况,她无根无底的,将来就是和老四成了亲,这身份也根本站不住脚。”
皇帝也早知可心的真实身份,叹道:“朕何尝不知道,不说别的,光说可心丫头一心里只为着咱们家着想,上次还舍了命救朕,光她重情重义这一项,就比这些有目的而来的女孩子们,好了不知千百倍。她毕竟现在年纪还小,这时候就算成亲了,子嗣上面,也有些难,没有子嗣,自然又要给老四纳妃,等别的妃子有了子嗣,她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皇后点头:“没错,正是这个理,臣妾也想了好几百遍了。如今先给老二和老四选正妃要紧,才能先稳住臣子们的心,现下朝廷刚立,只有和这些大臣们成了姻亲,这打断骨头连着筋,行事上面,自然才能真心为皇上着想。皇上也说可心年纪还小,不着急,等她大些了,就算不能给咱们做儿媳妇,也要给个尊贵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皇帝应道:“皇后所言极是,朕看不如这样好了,过几日宫内宴会,皇后把这些女孩子都召进宫来,让她们和老二老四相处一下看看,或许他们自己能挑着中意的女子,那自然更好。”
皇后忙答应下来,正经事说得差不多,皇帝方想起来,笑道:“朕差点忘了,可心那丫头昨儿捣鼓出一种冰碗,朕尝着味道不错,蛮清爽,今日特意让她多做了些,给皇后拿了些来。”说罢便叫揽夏进来吩咐了一番。
揽夏出去后不一会,就和可心,还有仪森走了进来。
可心手上端着两个琉璃碗,碗底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樱桃色夹杂着别的颜色,上面是橙色的冰,雕刻成一朵蔷薇花的样子。
皇后仔细看了,奇道:“这冰块,怎么会是有颜色的?还有那下面,看着像冰块,,又是软软的东西是什么?”
可心一边为帝后布置,一边答道:“这是用新鲜的橙子,只取了里面的果肉部分,榨了汁,将杂志滤去,冬时结了冰,就成了这个样子的了。看着不仅好看,打成冰粒吃在口里,有橙的甜味在里面,特别爽口。这下面是用几种水果加了蜂蜜熬的水果汤,又放了鱼胶粉下去,往冰室里一搁,时间长了,便成了这一块一块的形状。”
皇帝笑道:“难为你这丫头这么有心,居然冬天就开始准备了。”
可心布置好了,皇后拿过银匙,尝了一口,道:“果然有些特别,比往日光用水果和冰沫做成的冰碗味道好很多呢。”随即赞赏的看向可心,“可心果然是蕙质兰心,这样的方法你也想得到。”
可心谦虚道:“奴婢只是看御厨们做肉冻的时候,忽发奇想想到水果也可以这样做,试了一下,难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往后,奴婢便多做些。”
皇后一边品着手里的冰碗,抬头看见可心莹白皎洁的面孔,想到她这么乖巧伶俐,又想起方才和皇帝说的话,心中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越发的惆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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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张是过度章节,主角们一个一个的,开始闪亮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