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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下
可这“上”字还未落音,一阵马蹄卷起地上的沙石和草木,忽然铺天盖地涌来。
“不好,是小孤城的人,我们撤……”土匪头子大叫一声,一群土匪几近呈作鸟兽散状。
连流云大概都一时没能弄清这风云突变的状况。
眼前忽然出现的一队人马,将一众土匪团团围住。突入而至的几十个人,虽然身穿胡服,却都是汉人的长相。
“城主,我们并没有杀小孤城的人。”土匪头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最前方的那个男人,之前那种威胁和不屑的语气早已不再,只剩恐惧过度的颤抖。
那男人垂眼淡淡看他一眼,并不说话,而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几十人便策马而上,紧紧逼近这十几个土匪,直到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
嘉木从来没有看到如此血腥的杀人场景,哪怕是严家的那一夜,也丝毫比不上这眼前的血腥,十几个土匪在这几个人面前,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见身首异处时,一片片的红色飞溅在空中。
“啊——”她只觉胸口一阵翻涌,不由得叫出声。天赐忙侧过身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挡住了她的视线。
惨叫声渐渐微弱,待到嘉木稍稍从天赐怀里抬头,朝对面望去。地上再没有站着任何人,只有如河流般的鲜血蔓延开来。
那些马上的人,现下齐齐立在他们对面,有种压迫人心的气势。
而正中的那个男人,正好朝天赐怀中的嘉木看来。
嘉木这才看清,这个人长得十分俊朗,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和那双如湖水般沉静的双眼,他看起来几乎就是那种长安城中极为俊朗的翩翩公子,所谓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大致就是形容的他。
在这种时刻,她脑子竟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一百多年前的那个倒霉状元李垣,是不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这荒谬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那双眼睛,明明就是在昭示着,这根本就不是个真真实实的人,而是嗜血的鬼魅。
或者,这几十个人都是从阴曹地府冒出来的鬼魅。不然,怎么可能杀起人来会如此残忍?
他们开始朝这边走来,马蹄缓缓,踏在血泊之中,声音似乎微不可闻,却又好像刺耳至极。
他们往前走一步,他们就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并无商量,只是下意识地后退,可是那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我们显然无路可退。
嘉木的手被天赐紧紧握住,她能感觉到他手中细细浸出的汗水。
天空在这一刻,忽然变暗,翻滚的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对面的马在这种骤变中发了狂般嘶鸣,那些始终一言未发的人,此时也好像有些乱作一团。
流云暗道一声不好,伸手抓住嘉木的手大叫:“是沙暴,大家抓紧,千万不要被吹散。”
这紧跟杀戮之后的灾难,让他们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凭借着本能相互紧紧握着手。漩涡状的黑色沙暴,将他们卷离地面,又跌落下来。
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无法反抗,不能挣脱,甚至连睁眼都不可能。只能任凭这沙暴将人卷去未知处。
嘉木和天赐的手,终究是因为这沙暴的力量,被分离开。她想开口叫一声“天赐哥哥”,可风沙堵住了她的喉咙,她让一丝半毫的声音都发不出。
另一只手还被流云拉着,为了不被打散,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住。
这是嘉木第一次与流云如此接近,可是,沙暴之中,热浪之下,她根本就分不出丁点的神思让自己感受他的师傅,她连他的心跳都无法无法分辨。
明明如此近,可又好像是很远很远。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这沙暴将他们卷向何处,就算是阿鼻地狱,她也不会觉得有多恐惧,因为,至少,她是和流云在一起的。
想到这,嘉木紧紧闭着眼睛,用力抱着流云,安心等待沙暴的停息。
可是这沙暴仿佛永不停歇,他们似乎被卷到了很远,又好像一直停在原地。
正当嘉木有些因为这窒息的狂沙,昏昏沉沉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股力量将她从流云身旁拉开。
她本以为是沙暴,却又骤然发觉不太对劲,明明……明明这力量就是来自于一双手。
是谁?在这黑暗的沙暴之中,要将她从流云身边拉开?
不是天赐,也不是严安,到底是谁?
她看不见,因为风沙,她一点都看不见,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幻影,一个真实的幻影。
流云自是感觉到了这股不同于沙暴的力量,箍住嘉木的手更加用力。久违的恐慌感随着风沙一同袭来。因为不可掌握与未知的恐慌。
可越是用力,那股拉扯的力量,便更加强大。因为沙暴的助力,这几乎成为了一场极为不对等的拉锯。
无论流云严嘉木如何紧紧相拥,他们之间的空隙还是越来越大,大到风沙渐渐灌进来,大到渐渐触摸不到对方。
那双像是从地狱里伸出的手,终究是将嘉木拉走,将她拉离她的人生轨迹,走向另一场未知。
“嘉——木——”流云的声音穿过沙暴,却最终还是被吹散在风沙中。
嘉木想回他,但仍旧是开不了口,喉咙被堵住,口鼻间都被灌满了沙,整个人被一双陌生的手牢牢拉住。
她不知道他是谁?又或许,真是上天派来取她性命的鬼魅。
她的人生其实还没真正开始,她的那些心思也还未说给人听。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生死,可是当真的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死亡时,她还是非常恐惧。
混混沌沌中,嘉木只觉得一股郁气涌上喉间,逆着风沙吐了口鲜血,便人事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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