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留学生的私生子

　　这个世界上的花很多，有这样的花，也有那样的花。但是小麦却仅有那么几种。因为它们不光要经历物种进化的更迭，更要接受人类筛选和淘汰。

　　我对小麦的印象只是局限在秋天。沉甸甸，金灿灿的麦穗——这句话仿佛已经成为了中小学作文对于秋天的经典描绘。对于小麦开花，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一个朋友告诉我小麦花的花语是赞同，合作。不过这个故事仿佛和赞同，合作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个故事是我在一个酒吧里听来的，讲故事的是一个叫小麦的女人。故事里面的主角有两个，一个叫小麦，一个叫花。只不过这个花和我家里那个花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

　　算算呆在国外两年了，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比如风俗，比如语言，所以做了很多傻事，出了不少洋相。不过还好，我比较年轻，敢恬着厚点的脸皮，努力融入到当地的生活中去。
　　在国外暂住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国外朋友，有国外人，有西班牙人，甚至还有伊拉克人。国外的女孩子很漂亮，皮肤很白，是那种白雪公主似的白，近点看可以看到薄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维拉就是一个国外女孩子告诉我的，她的名字叫丝檀，是一个拉拉，和她的法国女朋友住在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公寓里，非常恩爱。
　　她告诉我维拉是国外很有名的一个拉拉酒吧，如果我想去，她可以陪我。
　　于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酒足饭饱以后，我和丝檀来到了在V区的维拉酒吧。
　　在这里，我认识了小麦。
　　小麦是一个中国女人，长着一张孩子似的脸，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她的声音很清脆，带着北方的干爽，透着一种乡音的熟悉感。我刚听她自我介绍，就问她是不是北京人。

　　她咯咯地笑了。
　　当时酒吧里的灯光很暗，人很多。我的意识有些混乱，只记得她的笑容很灿烂，牙齿很好看。

　　和周围的朋友聊了一阵，小麦用中文低低地问我，我是不是同性恋。
　　我实话实说地告诉她自己只是好奇。
　　小麦点头说道：“来这里的中国女孩很少，就是来了，也是好奇的。”
　　我反问小麦道：“你呢？”
　　小麦喝了一口酒，歪头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过来散散心。”

　　之后，几杯酒下来，加上他乡遇故知，我们聊得十分热络。

　　小麦给我讲了她的故事，这是我第一次听拉拉的故事，

　　小麦带我出来，走到巷子口请了我一杯龙舌兰，给我讲了一个同性恋的故事。旁边一个喝高了的黑人胖子，眯着眼睛看着我们，小麦却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烟。

　　我们叫了一杯干马丁尼，绿绿的橄榄泡在三角形的高脚杯里。
　　小麦抿了一口，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绿橄榄，京片子里透着浑然天成的漫不经心。
　　“我每天睡得很少，因为总是做梦，梦里面，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总是像走马灯一样过。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总是觉得比别人土气。加上体育不好，每次跑步老是脚后跟着地，班里跑步的时候，同学都怕和我一队。那阵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慌的，上台发言也是哆哆嗦嗦的，浑身抖完了，我的那张脸就会像迪斯尼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腾地，都红透了。
　　上学的时候，正赶上父母离婚，家里鸡飞狗跳地也没有人管我，我就迷上了漫画，现在90后估计都不怎么看了，我们那时候净看什么幽白啊，浪客剑心啊，GTO啊，还有Clamp画一大堆的漫画。”
　　小麦仰起头盯着前方的灯，淡色头发打着卷散在肩上，很有那种旧式海派女子的味道。她弯着浑圆的胳膊，用手肘撑着自己，斜斜靠在台子边上。这样的靠法，通常是很有心机。因为这样可以显出臀部到腰部的弧线，两条小腿自绷得紧紧的连身裙里伸出来，带着桃花的颜色。
　　“你很漂亮。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土气。” 我跟着喝了一口酒，苦艾草的味道有点重，我皱了皱眉，转头看见小麦咯咯地笑着。
　　“苦艾酒的味道很香。我大一以后才正式谈恋爱，信不信拉倒。” 小麦笑道，她弯起指头，勾住了肩上散下来的一卷头发，继续道，“我第一个男朋友是我妈妈给我找的，那时候她天天怕我嫁不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结婚，也没有老外说的所谓□□。只是单方面地觉得自己就是适合一个人过。无拘无束的，挺好。加上仗着自己年轻，有点小聪明，老幻想自己能成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仍然记得第一个和我接吻的人，是一个教植物学的老师。个子不低，颧骨高高地，一头灰自来卷，满身的烟草味儿，带着点所谓的浓郁的乡土气息。我亲他也纯粹是因为好奇。那时候我们聊天，聊了3个多小时，他给我讲他的项目，他的成就，我给他讲笑话。之后我说我在学交际舞，我们就在屋子里跳了几步，他看上去特别兴奋，说觉得我特别可爱，想抱抱我。我们就接吻了，他的唾液很多，有点动物内脏的味道，我推开了他的脸，并不太享受他的亲吻。但是这个行为却好像是撩拨了他，后来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
　　小麦笑笑，继续道：“我那阵子太年轻，贪玩，也不知道深浅。后来他找了我好一阵子，说白了就是想跟我上床。”
　　我当时觉得酒精有点上头，眼前雾气沼沼地，小麦的声音也成了靡靡之音，如梦似幻。
　　模糊中，我听到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直到我遇到了花。”

　　“我有好一阵子对男人都提不起兴趣，于是只和姐妹淘在一起混着。对我来说，找一个想和我上床的男人并不困难，但是困难是如何摆脱他们。所以我干脆开始自己解决自己多余的那些欲望。”

　　“花是我大学的舍友，长得很漂亮，很干净，有一种文秀的腼腆。我和她的话并不多，因为我是那种特别放的女孩子，而她是那种特别收的女孩子，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直到一次我逃了选修课回宿舍，当时宿舍楼里没几个人，静悄悄的，我根本没想到，像花那样子的女孩子也会做这些事情。”

　　我听得投入连忙问道：“什么样的事？”

　　小麦叫了第二杯马丁尼，挑起了杯子中的橄榄，细细地吮吸，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玩味。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宿舍，门是反锁的，但是屋子里头有人。我敲了敲门，本来门那头奇奇怪怪的小声音忽然停了。过了大约2，3分钟，花才忽然把门拉开。我只是觉得屋子里有一种咸咸抹布一般的味道，当时就明白了大半。” 小麦的眼睛忽然变得雪亮，像是猫的眼睛，“你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摇摇头，还是不明白。
　　小麦却哈哈大笑地摸摸我的头道：“你果然是个乖孩子。”
　　我想再问下去，但是小麦却三缄其口不再回答。这让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了起来。
　　小麦被我缠不过，只能继续她的故事。
　　“总之，我撞见了她的事，虽然震惊，倒也还能接受，毕竟是年轻的女孩子，这也是正常的。只是后来我们在一起走得近了，之后偷偷地好过几次。”

　　小麦告诉我，花是她好过的最棒的女孩子，和男人不同，没有任何粗暴或者不配合，最完全的享受。和花在一起，她可以有那种完全征服的感受，不可一世的，自由自在的恣意。

　　“后来我们大学毕业，有几个有钱的人追求我，我挑了一个家里当官的，就和那个人交往。他对我一直很好，给我买高档的化妆品，给我买名牌的皮包衣服；只要我想要的，他都能花钱给我买来。我觉得我一定要过这样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是花不能给我的。所以我决定和她分手。我把她叫到一个不错的餐馆，跟她提分开的事情。花一直都低着头，没抬眼看我，但是我清楚，她把我每一个字都烙到脑子里了。等我说完了，花忽然问我能不能最后抱抱我。我答应了，只觉得花把她全身几乎都挂到了我的身上，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她，只看得她脸上鼻涕眼泪都哭模糊了。我胡乱地拿起纸巾给她擦擦，然后夺门而逃。” 小麦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几分森漠，带着几分懊恼。

　　此时的天已经蒙蒙亮，我和小麦并肩出了酒吧，走了几步路，发现这个时段地铁早已经关闭了。所以只好打了辆车子，鉴于我是穷学生，我们就先到小麦家落脚。

　　“后来我结婚了，结婚的时候，司仪说见过新娘子哭，没见过新娘子哭得这么伤心的。我妈妈也感慨我平时特立独行，骨子里原来是缠人精。我的婚姻很不开心，很空虚，感觉自己应该干点什么。所以我就开始花钱，大笔大笔的花钱，买了各种名牌的东西，我就会拍照，然后放在网上，让大家评论。当时我所有的同学都羡慕我嫁了好人家。” 小麦涩涩地说，“虽然我婆婆不愿意我这么铺张，但是我的老公对我还是比较大度。直到我怀孕了，可是我老公仍然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气不过，你想，我付出了那么多，他居然还在外面鬼混，所以我就和他大吵了一架，吵架的时候还动了手。我骂他得陇望蜀，可是他居然说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生的。我当时就明白了。我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拿钱砸出来的贱女人。之后我就流产了，大病一场，病得胡言乱语。他也知道错了，对我不停地赔礼道歉，我知道他在努力挽救我们婚姻，他开始每天按时回家，给我做饭，买贴心的礼物，并且不时地说他爱我。大约一个多月，我的病大致痊愈了，我开始办理离婚手续。他并不太甘心，威胁我要缠我一辈子，不过那完全影响不了我，总之钱，身份，股票什么我都不要了。我就是烦了，相走。最后他也没办法，给了我一笔钱，就和我离了。四年前，我用这笔钱，申请了学校，来了这里准备重新开始。”

　　小麦从自家厨房给我拿了个玻璃杯，倒好了水，递给我，自己却拿了另一杯酒。

　　我环视她的房子，房间很宽敞，一室一厅，大约四五十平米，里面的布置几乎全是浅色，确切地说，不是杏白，就是象牙黄。长条的白餐桌上盖著雪白的蕾丝花纹的桌布。茶几上摆着旅游淘回来的土耳其咖啡壶。四面墙上挂了三四幅画廊里买来的画。周围的书柜台子上林林总总地放了一些艺术设计的玩偶。

　　我摸摸B&O流线型设计的前卫电话，问道：“这个房子你布置得很费心吧。”
　　小麦笑道：“我和你不同，启动资金有，过来这几年又念了博士，也有了收入，所以并不拮据。如果你愿意来玩，这里随时欢迎，别害怕，我当你是我妹妹。”

　　我看她笑了，大着胆子又问了个问题：“那花呢？”

　　“分手以后，她回老家了，两个人也再没有联系过，听说她现在过得不错，孩子已经快两岁了。” 小麦一口干了手里的酒，“但是我和其她的女孩子却好不了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见她那双眼睛在我眼前晃悠，你知道么，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

　　我看着小麦，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成熟妩媚的女人话语中有点凄凉，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起身支支吾吾地告别，轻轻地离开。她下楼把我送出来，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她又恢复了恬静自然的微笑，用那种优雅而又富有格调地姿态与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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