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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诈
上海的春天有着充沛的雨季。这几天连绵不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没有了往日的干涩灰尘,满是泥土和花木的芬芳气息。今天早上,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收起它疲倦的身躯,缩进云层里去了。太阳冲破云的阻挠,欢笑着慢悠悠地探出身子。
潘月颜刚刚睡醒便接到程玉凤打来的电话,说让她在先施公司的门口等她,好陪她买些东西。
潘月颜很快到达先施公司。不一会儿,程玉凤跟她的朋友梁尚发从北边慢吞吞地走来。潘月颜晓得,程玉凤昨晚是在他那里过的夜。梁尚发是江西景德镇陶瓷厂驻上海的供货商,来上海已有三年之久,家眷却一直在江西。公司为他租赁的房子是间只有五平方米的亭子间,离先施很近,徒步十分钟就到。程玉凤虽然并不止梁尚发一个男人,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却是最长的,已近两年。梁尚发四十多岁,高大魁梧,皮肤黝黑方脸膛,极像北方人。他谢顶的头皮闪着夺目的光,几件小小的五官立在硕大的脸盘上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仿佛是一张棋盘上厮杀奋战之后剩下的寥寥数颗棋子。潘月颜与他俩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对梁尚发算是比较熟悉。
程玉凤远远地看到潘月颜站在那里,一边招手喊着:“妹妹——”一边摇摆着丰满的身体快步走过来。梁尚发则依旧在后面无精打采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双腿象有千斤重。
程玉凤眼睛里闪着诡秘的、得胜后的喜悦,紧贴潘月颜的耳边低声说:“我对这死鬼说,我的耳环丢了一只,让他再给我买副新的。不买白不买,反正他对我也不再用心了。哼!”程玉凤用手捋了捋飘在腮前的一绺头发,恶狠狠地斜瞅着慢慢走来的梁尚发,咬牙切齿地说:“这死鬼不愿给我买,我磨了他一个晚上才把他说服的。真是气死我了!这穷瘪三,真抠!”
正说着,梁尚发走了过来,他有些夸张地向潘月颜鞠躬道:“潘小姐好!让您久等了!”“行了行了!我妹妹不稀罕你这一套,快跟我进去吧!”程玉凤厌恶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冲他嚷。“给你钱你自己去买吧!多少?七十五对吧?给!”梁尚发用沙哑而粗鲁的声音回应着程玉凤对他的不敬。那口气就像在打发一个正在伸手向他索要的叫化子,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给。梁尚发从钱包里一张一张地拈出七张十元的纸币,每一张都拈两遍。直至确信自己没有数错,没有多给出去半张为止。当他拈出那张五元纸币时,将一张一毛的也夹带了出来,就赶紧把那一毛钱塞了回去。然后把五元纸币放在手中来回翻看,看那上面是否能再生出别的钱币来。梁尚发象在自己身上刮肉似的刮出这八张钱币后,他的钱包里只剩下几张瘪瘪的零票了。
程玉凤一下子从梁尚发手中夺过那张五元币,气愤加鄙夷地说:“呸!没见过像你这么抠的,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嫌笑话,还堂堂的大经理呢!”又转脸对潘月颜说:“妹妹,要不你也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我自己进去买了很快就回来。”“行,姐姐快去吧。”梁尚发看着程玉凤迈着猫步走远的背影,鄙夷又无奈地叹息道:“唉!每次来我这里睡上一晚,都得让我给他买上一件价格不菲的东西,也不知犯什么邪乎了?”潘月颜不知说什么好,为了平息他的不满只得找话问他:“一直都是这样吗?”梁尚发楞了楞摇摇头说:“也不是。刚开始那一年最好,她知道我钱不多,很少跟我要东西。最近半年来,她晓得我钱多了点儿,就总是变着法地让我给她买这买那。舞女可真不能做长久了,时间久了,都变成吸血鬼了。”
潘月颜无言以对,默默地看着先施公司门口那进进出出成双结队的男男女女。这些亲昵的男女是亲密的爱人关系,还是为金钱的驱使一晌贪欢的暧昧情人?搞不懂!在上海这个杂乱无章的城市里,随便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会被人误以为是姘头。梁尚发意识到了潘月颜的不悦,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潘小姐,我并没有说你。”这时程玉凤已从里面喜滋滋地走出来。她一边扭捏作势地摇摆着身躯,一边用手不住地摸着两只耳朵上新戴上去的金镶玉耳环。走到潘月颜身边,程玉凤轻轻摇了摇脑袋,两只硕大的耳环发出轻微的响声,在阳光下黄绿辉映,耀眼夺目。
“妹妹,你看好看吗?”她笑逐颜开地问潘月颜,却对站在一旁气得眼珠子都要崩裂出来的梁尚发装作熟视无睹。潘月颜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极力恭维道:“是很漂亮,戴上它显得更年轻了。”梁尚发则斜眼白了一眼程玉凤,厌恶得不知所以。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前门”来,泄气似的用力“哧啦、哧拉”一声声划着火柴。
程玉凤看到梁尚发气鼓鼓的样子,脸上按捺不住地窃喜。她走着狐步贴到梁尚发跟前嗲声嗲气地说:“喂!怎么不看看我呢?……谢谢你哟阿发,你的钱没有白花,你看戴在我这儿多好看伐。这样我跟你走在一起,别人更会高看你一分哟,是伐?我知道你很忙,快去忙吧,不占用你宝贵的时间了。哪天想我了打电话给我。拜拜——”说完拉起潘月颜扭头便走。潘月颜于心不忍地回头看去,梁尚发像只被愚弄够了又遗弃不要的猴子,怒发冲冠地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恨不得冲上来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又觉得不屑于跟这种女人计较,于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口中叼着的烟卷上,狠命一吸,然后“噗”的一声将长长的一截烟卷吐出去好远。
走出去十多米后,程玉凤回头看了看,气愤地说:“他走了!这老狐狸,原来没钱的时候我没跟他要过,现在眼见生意越做越红火,却还这么抠。还背着我找其他女人鬼混!我跟了他两年了,他对我是一点情分都没有啊!哼!我不跟他要?我要得还太少!”说着将口中那团愤恨的吐沫用力吐到地上。“他找了别的女人,你干吗还跟他呀?”“他找他的女人,我要我的钱!一直要到找不到他为止!”程玉凤理直气壮地说。
潘月颜无法理解程玉凤的感情,既然双方都很明了讨厌对方,为何还要纠缠在一起?既然梁尚发同时私混着别的女人,为何还要跟他睡在一起?为了钱真的可以廉价地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吗?想不通。她自己是绝对绝对不会这样的。
她所期望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呢?潘月颜曾编织过无数次关于爱情的梦境——
她喜欢的男人应该是英俊帅气、斯文有礼、风趣幽默、温柔体贴,像一位漂亮的王子骑着白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应该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做的梦。即使这所有的条件都不具备,最起码也得皮肤白净,干净利落,不要太难看。她所爱的人只能爱她自己,只能拥有她自己。如果给谁当姨太太,那是不可能的。想着那个男人搂了别人再来搂自己,亲了别人再来亲自己,说不上会排到第几房,说不上会几天才轮一回。整日象没于后宫的怨妇一样期待着丈夫的宠幸,时常为了争风吃醋与众姨太太们绞尽脑汁忙于算计,为了取悦那心分多处的男人不得不使劲浑身解数向他献媚。想想就受不了!所以姨太太是万万当不得的。像程玉凤那样同时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更是不可思议的事。程玉凤付出过多少,又得到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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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十多米后,程玉凤回头看了看,气愤地说:“他走了!这老狐狸,原来没钱的时候我没跟他要过,现在眼见生意越做越红火,却还这么抠。还背着我找其他女人鬼混!我跟了他两年了,他对我是一点情分都没有啊!哼!我不跟他要?我要得还太少!”说着将口中那团愤恨的吐沫用力吐到地上。“他找了别的女人,你干吗还跟他呀?”“他找他的女人,我要我的钱!一直要到找不到他为止!”程玉凤理直气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