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寻

　　2
　　【次年1月中旬。】
　　雪花。
　　无止尽的雪花似留恋上人间了，悄无声息飘落了一地。
　　白茫茫的一片。

　　渺寻一身苏红色的长袄，打着一把油伞，神情恍惚地站在雪地里。
　　好熟悉的雪花。
　　那种感觉，阴暗暗的，却又带着一丝温暖，紧紧揪住她的胸口，一时之间，竟然有种窒息感。

　　轻轻的咳嗽声。
　　她低下头，小心地咳嗽着，像是不想惊动某人。
　　然而。
　　“不出三日，你便会灰飞烟灭。”
　　低沉沉的，像是诅咒一样恶毒的语言从木屋传来。

　　“老伯。”
　　渺寻笑了笑，甜甜的，带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的眸子亮的像星星一样，可是嘴角缓缓淌过没有擦干的血丝，滑过她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从木屋走出来的老人下巴上满是花白胡子，他笑眯眯的，丝毫没有同情的笑容，有种阴寒的气息从他身上发出。
　　“您还好吧。”渺寻放下伞，乌黑色的发散在肩后，走过去扶住老人苍老的手臂，关心地问：“这几天很冷，您注意身体。”
　　老人眯起眼睛，笑：“你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嗯。”她笑笑，有些吃力但却很努力地搀扶着老人。
　　“扶一下我老头子，你就这样吃力。”老人笑，望着飘落的雪花：“你的身子怕是跟它们一样，一天一天‘凋零’下去了。”
　　“呵呵，”她嘴角弯弯的，很好看，眸里闪烁着天真：“您不用为我担心啦。”

　　老人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叹息。
　　多么无知的女子。
　　只怕在这般复杂的江湖中，她这样的人一日也活不下去。
　　那么……
　　又是哪个狠心的人，将昏迷的她丢在他家门口？
　　她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当他发现她，她已经冻僵了，却面带着瑟瑟的笑容，好像永远都不会有悲伤。
　　惊奇的是，她身上那种毒，竟是老人没有见过的。
　　并且——
　　这么年少……竟然不怕死。
　　如此单纯可笑的小姑娘啊……

　　老人笑得诡异：“你可知道我是谁？”
　　渺寻老实地说：“您一定是大人物。”
　　“哈哈哈……你还不笨啊。”他笑：“为何不求我？求我救你，难道你不想活命吗？”
　　“哦，”她的脸色惨白，却虚弱地笑：“自然是想活的啊。”
　　“有趣。”老人眼睛一亮。
　　“呵呵，但是我伤得那么重，必定累坏了您，不如让您去救更多人啊。”她笑呵呵的，完全不像临死之人。
　　“哦？”老人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
　　“嗯。”渺寻点点头，笑容甜美：“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您哪。人称‘华佗再世’，神医礵镰。”
　　“哈哈，看来你并不是完全失忆。”老人满意地笑，“你可记得你回家的路？”
　　“……我，似乎没有家。”她皱皱眉，头有些微微涨起来，痛的她咬紧嘴唇：“……前辈，我……我脑袋疼。”
　　“那是必然的。”老人将她的手挣脱开来，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大长胡子，面带微笑：“恐怕老者我，是无能为力了。”
　　“前辈。我没关系。”渺寻微微缓和下来，略微急促地说道，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丝毫红润可言，雪亮乌黑的眸子显得大大的，像一个随时会破碎的娃娃一样，她目光静静的，声音却沉稳有力：“谢谢前辈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寻儿感激不尽。……其实，在小女心里，您已经如同爹爹一般了。”
　　“爹爹？”老人的目光有些和蔼，嘴角划出诡异的弧度：“好！好！你竟然敢唤我爹爹——！”
　　渺寻轻轻咳嗽着。
　　她的眸子静静的，笑容虚弱无力。

　　忧伤的雪花啊，散落了一地。
　　就像是，凋零的心。
　　飞吧，飞吧，雪花……
　　你看你，这般凄美，莫非是舍不得我了？……
　　渺寻的目光宁静。
　　她轻轻掩着嘴咳嗽着，苍白的手指尖有着暗红色的血迹。

　　“你毒已攻心。”老人望着她，严肃地说道。
　　“……是。”她苦涩地笑。
　　“看在你如此有胆量，”老人笑的慈爱，“不如让老头子我来跟命运赌一把。”
　　渺寻望着他，目光平静。
　　“明天，你随我去江国。”

　　江国……
　　怎么？不是玉国？
　　玉国啊……
　　那个多次在记忆中浮现的字眼。
　　记得最后一句，是一个女人哀伤的语言，却带着慈爱和温柔：
　　“寻儿，跟他走吧，国……快灭了。”

　　3
　　江国。
　　渺寻不知怎么形容这里的环境。
　　繁荣？昌盛？……简直，热闹的不像话。
　　她还以为，是个战乱频繁，民不聊生的国家呢。
　　奇怪？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发什么呆。”
　　冰冷而严肃的声音。
　　要不是那声音过于苍老，她甚至以为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唤她的……
　　渺寻吃力地扭过头，将车帘盖下，微笑：“对不起。”
　　老人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瘦削的脸容，漫不经心地说：“你熬不过明天。”
　　“……是吗？”她虚弱地笑，眼里满是疲惫。
　　“你当真不怕死。”老人冰冷道。
　　“不是不怕。”渺寻死死抓紧裙角，才忍住咳血的冲动：“是怕了也没用。”
　　“哈，你就不怕我耍你？”
　　“……您一向不出谷的。”渺寻闭上眼睛，疲倦地说道。
　　老人眯起眼睛，豪爽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女子倒是颇有意思！好，好！你的命，我是管定了！”

　　渺寻的眸里闪过警惕。
　　眼前的这个老人。
　　礵镰神医，为何都这样称呼他呢？那是因为此人极善用毒，甚至自己身上都满是毒物，昨日她搀扶他时，便觉得全身瘙痒，麻木地痛。不过……
　　眼前这个老人，不会再害她了。
　　她的嘴角，勾起无力的弧度。

　　突然，她的肩被人“唰唰”点了两下！
　　“您——”
　　“哈，虽然你甚是有趣……”老人的眼里满是狡猾，笑容冰冷：“不过我老头子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事实上，我已经配制出解药，不过药里还差一种东西——江府的‘回仙丹’。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给我弄来它！”
　　她的脸色苍白。
　　老人笑笑，大喊：“车夫，停车！——”
　　马车猛地停下！

　　“张嘴！”老人面无表情地掐着她的下巴，她任命地张开嘴，他塞进去一粒黑红色的小药丸，爽笑：“这是我的药丸，可以为你续命一日的时间，暂时你的毒性被压抑住，不过……”他的眼睛眯起来，残忍地笑：“你若弄不来，休怪得我了！我在那个巷口等你，你下车吧——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造化……
　　渺寻麻木地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再次被人点了两下，身体顿时不那么绷紧了。而那个小小的药丸在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融化了……
　　好像轻松了好多。
　　她忽然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4
　　深夜。
　　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咦？这声音……
　　竟然是从江府发出的！

　　隐隐约约昏暗的烛光。
　　“堂堂江府少爷，每天往妓院里跑，成何体统！”
　　暴怒的吼声。
　　下人们瑟瑟地站在一旁。

　　昏暗的烛光下。
　　一个俊美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望着地面。
　　长长的睫毛，霸气的星眸，雪白肌肤，艳红的唇，整个人像是用玉雕刻出来的。

　　前方的老爷子气得浑身颤抖：“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过。除非你放我走。”
　　少年一脸淡漠，无所谓地翘着二郎腿，嘴角有着妖娆的笑意。
　　“霖儿，你出府做什么？”老爷子满脸无奈，苦涩地问道。
　　“我要寻她。”
　　“你疯了！疯了！你们都是疯子——！！”老爷子暴怒地吼着，“要我说几遍你才懂！她是前国公主！你怎么可以对她儿女之情？！”
　　少年打打哈欠，懒懒地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她已经死了！”像是气级，老爷子冰冷地怒吼！
　　“不，”少年笑笑，脸色却有些苍白：“她没死。”
　　“你怎么——”
　　“她答应过我，”少年慵懒的笑容里有种孩子气。“她说她要嫁给我。”

　　“啪——！！”
　　下人们冰冷地吸一口气。
　　随着狠狠的甩门声，他们听到老爷子的怒吼：“胡闹！简直是胡闹！莫名其妙！”
　　老爷最近一直脾气暴躁。
　　好像是因为少爷……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被打得侧开脸。
　　他的嘴角滑过浅浅的血丝。
　　可眸里却依然是慵懒的淡漠。
　　淡漠之中，却又是一种执着的沉痛。

　　“谁——？！”
　　他突然冰冷地喊道！
　　房顶上传来慌忙的声音。

　　房顶上。
　　渺寻慌忙转身欲逃，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按紧肩膀，麻木酸痛的痛楚传来，她吃痛地微微喊出声，转眼间已经被那人按在地面上！
　　完了。
　　她闭上眼睛，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是什么人？！”
　　“……”
　　“说话。”他冰冷冷地说道。
　　“……”咬咬牙，她沉默。

　　可是。
　　不知为何，手上的力道却轻了。
　　那人像是怔住了。
　　她来不及细想，迈开腿就向前跑——
　　却再次被那人拦住——
　　然而这一次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却反被那人搂住了……腰？
　　他想做什么？——

　　渺寻皱着眉，迎面扑来阵阵的青草香。
　　“娘子——？！”
　　什么？渺寻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张不可思议的俊脸，那人的眸里充满狂喜，因为过近的距离，他说出的话带着热气呵在她的肌肤上，滚烫滚烫的。
　　“……”渺寻一时搞不清状况，只是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眸里充满警惕。
　　“娘子，娘子。”那人却像是乐疯了，抱着她在空中转着圈，然后将自己的头放在她的颈窝处，孩子气地笑：“果真是你，娘子……”
　　“什么？”渺寻满脸震惊，脑袋晕眩至极：“你是疯子吗？”
　　“说什么胡话呢。”他紧紧搂着她，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反而更加喜悦地说：“你来找我了，你记得我，你还记得……”
　　“等等。”渺寻发懵地喊出声，“你刚刚唤我什么？”
　　少年喜气地笑着：“娘子，我唤你娘子。”
　　“……我嫁给了……你？”渺寻满脸不可思议，极其不情愿地问道。
　　“嗯，还没有。”他忽然皱起眉头，愁眉苦脸地说道。
　　“哪有还没成亲就叫别的女子娘子的，胡闹。”心里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于是她随口说道，然后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俊脸，努力回忆着。
　　这么熟悉的感觉……
　　她，应该是认识他。

　　可眼前的男子却笑了：“是，娘子教训的是。”
　　然后他转身对一旁惊呆了的吓人淡漠地说道：“明天我就和她成亲，你们去准备喜酒。”
　　“……你……”她有气无力地望着他，像是想到什么，淡淡地说：“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安静下来，沉沉地问。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她笑了，然后变得面无表情：“我熬不过明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眨眨眼睛，笑的妩媚：“明天我就会死，死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你不会说话，不会动了，然后身体变得越来越冷，最后化为灰烬。”
　　“够了！”他忽然怒吼道，手指紧紧掐着她的下巴，望着她惨白的面容，阴沉地说：“寻儿！”“……好了！”渺寻恼怒地躲开他的手指，她是那样厌恶别人的接触，于是她咬紧嘴唇说道：“我不认识你。”

　　雪地。
　　冰冷的空气。
　　“你骗我。”他恍惚地说道，哑哑的笑了：“寻儿……你还是这样爱闹。”
　　“……也许我认得你。”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她的心莫名的痛起来，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中了一种毒，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记得了。”
　　他愣住，唇抿得很紧。
　　“如果你想救我，”她笑笑：“那就给我‘回仙丹’。”
　　“好。”几乎没有考虑，他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答。

　　“少爷……”
　　一个下人忍不住说道：“那是江府的宝……”
　　“闭嘴——！”
　　他冰冷冷地吼道，伸出手握紧她：“走。”

　　眼前这个男子……
　　像是比她还要单纯……
　　渺寻呆住，几乎没有想到他那么快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没由来的，心里涌上一股内疚感，她牵强地笑了起来。
　　“寻儿，”他闭上眼睛，沉痛地说道：“你当真不记得……我？”
　　“是。”她咬住嘴唇，笑笑：“不光是你，我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沉默。
　　“你是我的娘子。”
　　“……我还太小。”她不知以什么回答，低下头小心地说道。

　　他像是真的很喜欢她。
　　是错觉吗？她应该有防备的……
　　可是，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

　　“不管怎么样，”他急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倔强地喊道：“反正你就是我的娘子，你答应过我的……”
　　“好好好，我是，我是。”她喘不过气来，急促地在他的怀里回答。
　　“嗯！”他笑了起来，轻轻放开她。
　　渺寻在他胸口费力地喘息着，觉察到什么，抬起头，发现他正邪气地笑着，就那样炽热地望着她。
　　“好了，你说要给我的。”她别扭地低下头说道。
　　“……娘子，你知道‘回仙丹’是什么吗？”他一脸正经地问。
　　“……不知道。”她老实地摇摇头。
　　“那种丹丸吃了以后，就会有仙力的。”
　　“什么？”渺寻怔住：“什么仙力？”
　　“你完全不知情？”他停下，严肃地说：“那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她转开目光，咬住嘴唇回答。
　　“娘子……”他叹息一声，认真地说：“寻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渺寻闭上眼睛：“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包括我吗？”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忽然一用力。
　　“我……”她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认真的眼神，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
　　“寻儿，”忽然，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你当真忘了我。”
　　“……你叫什么？也许你说出来，我就会记得了……”她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衣角，微笑。
　　“絮霖。”他望着她，眸里有认真的光芒：“柳絮的絮，霖雨的霖。”
　　“哦，我是渺寻。”她习惯性地回答。
　　对方身子僵住，牵强地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世喽？”
　　“……嗯。”他沉重地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她惊喜地笑笑：“那，我爹爹，娘亲是谁啊。”
　　“……寻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别过脸，扯开话题：“……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嗯……”她犹豫着，心一横：“是礵镰。”
　　“什么——？！”他一惊，“你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当我有了意识后，便是他在我眼前。”渺寻皱皱眉：“我的毒性被他给我的药丸压抑着，再过上半日便会灰飞烟灭了。”
　　絮霖的脸绷紧。
　　“不会的。”他目光静静的，有种深沉的脆弱：“我不会让你死，绝、不！”
　　“嗯。”她的心头一暖，第一次感觉有人关心她：“谢谢你。”

　　“寻儿……”
　　“嗯？”
　　“你头上的玉石去哪里了？”他的声音阴沉。
　　“玉石？那是什么？”她愣了愣：“我不记得有那种东西啊。”
　　“……我明白了。”他的手指握紧。
　　看来，是那些恶人……

　　“怎么了？”她拉拉他的衣角，“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他缓和下来，平静地说道：“礵镰老头儿在外面吗？”
　　“应该是。”
　　“寻儿，你把手伸出来。”
　　“哦……你要干嘛？”她警惕地缩回手。
　　“……相信我。”他握紧她的手指，感受到她目光的闪躲，苦涩地笑笑：“寻儿，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她歉意地伸出手。

　　他轻轻将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
　　像是在把脉。
　　渺寻歪着脑袋注视着他。
　　奇怪。
　　为什么，他穿的是一身青色衣衫呢？
　　应该是白色的……

　　怪，真是怪。
　　渺寻气恼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怎么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就那么多。
　　月光洒在他的脸颊上。
　　絮霖认真的表情好看极了。
　　渺寻不禁看得痴了。

　　“你脉象很乱。”他缓缓说道，皱紧眉头：“不过，你这种毒，我像是在哪里见过。……好像我以前也有过。”
　　“你以前也有过？”她惊奇的问。
　　“是，”他笑笑，苦涩地说：“我娘便是为了救我，才丧命的。”
　　“……抱歉。”她望着他苍白的面容，慌张地说道：“你、你不要难过……”
　　“不碍事。”他低下头，“解药我还留着一些。你莫再去找那礵镰老头了，走，去我房里。”
　　“……哦。”她乖巧地回答。

　　昏暗。
　　月光朦胧地洒在渺寻的身上。
　　轻轻的关门声。

　　“絮霖……”她睁大眼睛，努力眨眨眼，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切都是徒劳。
　　“絮霖……你在哪里……”
　　她摸索着。

　　怪了，怎么没了声响。
　　“霖、霖儿……”不安使她有些慌乱，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
　　“莫怕，我在。”沉稳有力的声音，她立马顺着声音走去，一把抱住熟悉的身影：“你在啊，吓死我了……”

　　“寻儿，”他笑笑：“原来这样你就会投怀送抱啊。”
　　“我都快吓死了，你还说笑。”渺寻恼怒地掐了掐他的腰，听见他闷哼一声才笑了：“你怎么不点灯啊，黑死了……”
　　“这是机密。”他神秘地笑笑：“不能让人瞧去的。”
　　“哦，可是外面可能有人……”
　　“我在门口洒了毒。”他淡漠地说道：“偷听者必死。”
　　“……你……”
　　好冷漠的声音。
　　渺寻莫名的感觉到寒冷。

　　“寻儿，你能摸到床吗？”
　　“哦，能……”她小心地松开他的手指，探索着摸到床：“然后呢？”
　　“然后你就躺上去。”
　　“好。”
　　她努力平稳呼吸，这种不安的气氛让她的心跳加速，她探索着一点点躺在床上：“然后呢？……”
　　沉默。
　　没有声音。

　　“喂？……”
　　却是“扑哧”一声笑。
　　“寻儿，你怎这般听话呢。”絮霖好笑地说着：“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
　　“啊？你……”她还准备说些什么，便再也看不到黑暗中的那个人影了。
　　“絮霖……”
　　“你去哪里了……”

　　没人了。
　　阴凉的月光洒在床上。
　　渺寻觉得很别扭。
　　枕上有股淡淡的青草香。
　　是他的气息。

　　羞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疲惫地打个哈欠。
　　好困……
　　几天没睡好觉了？……
　　夜里她总是那么提防，以至于总也没睡好。
　　她不怕絮霖骗她，只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个人……
　　应该，不会害她的。

　　夜里。
　　她沉沉的睡去。

　　5
　　【梦境。】
　　雪花。
　　忧伤的雪花。
　　“我，就快要死了。”
　　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她平静地说道。

　　没有回应。
　　凄凉的雪花，散了一地。
　　还是那个俊美却透明的白色身影。
　　“哗哗——”
　　风声响起。

　　渺寻没有觉得冷。
　　在梦里，她就像是一缕孤魂。
　　“你不打算告诉我什么吗？”她却笑了，“在我死之前。”

　　悲凉的雪花啊，似再也不忍散去……
　　“死了……就不会做梦，也就不会再看见我了。”她笑着：“你还是这般倔强吗？”

　　依然没有回音。
　　只有萧瑟的风声，凄美的雪花。

　　“怎么？你也是孤魂吗？”她笑了，“看来，我们是同类。”

　　茫然的雪花，静静的飘零在空中。
　　渐渐的，那个雪白色的背影显得模糊了起来。

　　“我会死掉。”她闭上眼睛，任由狂烈的风将自己的幻影吹散：“你会难过吗？”

　　始终在风雪中的人。
　　他没有回头。
　　背影却凄美的好看。

　　“死之前，还是不肯让我看你一眼吗？”她凄楚地笑了。
　　“……”
　　“你不是说……”她的眼神迷茫：“可以在梦里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守护者。”
　　“……”

　　“我会死。”
　　她一脸平静。
　　“你不会。”低低的回音，空灵灵的响在上空。
　　好平静的语调。
　　可是……

　　“……你也很痛苦吧。”她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觉得……你，一直很痛苦。”

　　“你看啊，多么虚幻的梦境，我居然在跟你说话，多么不可思议……”

　　“……哈，我懂了。”她笑，“你是来索命的。对吧？”

　　“来啊，来啊，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拿去。”她向他伸出手：“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来吧……”

　　“我不会让你死。”
　　在她的身影一点点在风中散去时，他低沉沉的回答。

　　是吗……
　　她笑了。

　　忽然。
　　漆黑色的夜幕吞噬了那雪白的场景。
　　静静的，仿佛有凉凉的雪花，飞舞到她的身边。

　　梦里的他，却总是安静而淡然。
　　一袭白衣，消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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