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舞

　　第四十八章
　　花夜语一回到房间，迎上的就是刑月舞冰冷的目光。
　　马车上的那场大闹之后似乎让她平静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被封住了全身穴道动弹不得的缘故。
　　刑月舞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甚至比最初见到她时还要来的淡漠许多，甚至连那总是笼罩在她身上的哀愁都看不见了，有得只是说不尽的寒意。
　　“…妳醒了？”
　　花夜语受不了这种阴郁的气氛，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刑月舞收回视线，淡淡的回了一声。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平静到甚至有些诡异，花夜语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望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舞儿，妳还好吗？”
　　“…我还好吗？”
　　刑月舞听见这句话后笑了，笑容中带有着满满的讽刺与凄凉。
　　“被自己的杀父仇人戏耍玩弄了一番后，妳觉得我还好吗？妳怎么还有脸问这种问题？还是妳打算在戏弄我一次？像之前一样装出天真无辜的模样接近我，然后在心里嘲笑我的愚蠢吗？”
　　“舞儿，我…”
　　花夜语想开口解释，但刑月舞话话中萧瑟的痛楚让她将正要吐出的言语又吞了回去。
　　那番话除了对花夜语的谴责，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不谅解。
　　她无法原谅，自己和杀父仇人如此亲近。在伤害花夜语的同时，她也用更加残酷的手段再折磨着自己。
　　所以，花夜语选择保持沉默，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只会更加的激起刑月舞心中的怒火而已。
　　“……”
　　看花夜语毫不反驳的坐在那儿，刑月舞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般无处宣泄，只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妳打算拿我怎么样？就这么封住我的行动一辈子？”
　　“不，不是。我只是不希望妳离开我而已…”
　　花夜语不想刺激到刑月舞，尽可能柔声的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刑月舞，凭着一头热的想法将她带回天绝城后，却没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然不可能永远就这样封锁着刑月舞的穴道，但是她又害怕一解开穴道刑月舞就会立刻逃走，然后当她们再相见时，恐怕就只剩下刀剑相向了。
　　所谓进退两难，指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花夜语，我真的弄不懂，妳处心积虑把我留在身边到底是何居心？”
　　刑月舞皱起了眉头，冷冷的问道。
　　“原因我很早以前就已经说过了，我喜欢妳啊。”
　　花夜语抬起头坚定的答道，但她真挚的回答却只换来了刑月舞的一声嗤笑。
　　“哼，妳喜欢我？我们两个都是女子，妳说这种话岂不是荒谬透顶！？更何况妳我之间还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女子…荒谬…仇恨…
　　刑月舞所说出的每一个字句都狠狠的打击着花夜语的心，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抑住胸腔中的悲伤，她没有资格在刑月舞面前掉任何一滴眼泪，不管受到多大的伤害也都只是自己活该罢了，毕竟花夜语欠刑月舞的…恐怕不是一生一世能还的完的。
　　“舞儿，妳先休息吧。晚点我会让人来服侍妳用餐的。”
　　因为承受不了、因为解释不了。所以花夜语选择逃避，她没办法继续看着刑月舞的容颜，上头每一吋哀痛的神情，都是自己这个爱她至深的人亲手刻上的伤痕。
　　于是，真的只能逃避了…花夜语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可是刑月舞却又忽然唤住了她。
　　“等等，妳先把我的穴道解开。妳总不会真的想要就这样把我锁着吧？”
　　刑月舞看着花夜语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要求道。后者转过身，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也知道不能这样一直锁着妳，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逃走的。”
　　刑月舞瞥了一眼花夜语犹疑不定的模样，语带不耐的说道。
　　“真的！？”
　　听见舞儿说她不会离开，花夜语先是喜形于色，却又还是有些怀疑，她不明白刑月舞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承诺。
　　“我逃了又有甚么用？先不说天绝城本来就难以随意进出，就算我真的逃出了这里，妳若是带着天绝城里的人追出来的话，我岂不是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
　　刑月舞冷笑着解释道。花夜语想想她这么说也有道理，便出手解开了舞儿身上的穴道，但是由于有了马车上的前车之鉴，一开始她还以为刑月舞有可能会在重获自由后便立刻对自己动手，所以暗自防备着，但出乎她预料的，刑月舞穴道被解开后，只是扭动着四肢舒展肌肉，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似乎真的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舞儿，妳就先好好的待在这里，有甚么需要就尽管跟我说，知道吗？”
　　花夜语见刑月舞是真的愿意留下来了，即使这只是因为逼不得已的理由而做出的决定，还是让她相当高兴，连忙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语气温柔的对刑月舞交待道。
　　“……”
　　刑月舞没有理会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予，只是径自检查着身体的状况。花夜语看到她的反应，虽然有些气馁但还是继续说道：“唉，舞儿…我知道我真的亏欠妳很多。但是请妳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会用我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来补偿妳…”
　　“够了。”
　　刑月舞淡然的打断了花夜语的话，依旧还是不愿看她一眼只是平静的说道：“我很累了，妳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吧。”
　　“喔…”
　　花夜语当然明白，这只是刑月舞用来赶走自己的借口，但看着舞儿的脸上真的有着些许疲惫的倦态，她也相当不舍，想是穴道被长时间封锁加上舟车劳顿后所造成的影响。
　　“那我先走了，舞儿妳就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妳…”
　　说完后，花夜语便起身离开了这个原本属于她的房间。
　　直到门“啪”的一声关上后，刑月舞才抬起头，看向闭合的门板，她的眼神中带着锐利的光芒。
　　──花夜语，我就再让妳多活一段时间吧…
　　时间回到稍早之前，当花夜语还独孤红霜那儿时，昏迷的刑月舞被一名陌生的少女摇醒。
　　“妳是甚么人？这里是甚么地方？”
　　刑月舞睁开眼后，警戒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以及周遭的环境。
　　“我是天绝城中的侍女书羽，这里是花夜语的房间。”
　　“这里是天绝城？是花夜语叫妳来的吗？”
　　刑月舞一听见少女的身分，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语带愤恨的说道。那人究竟还想干甚么？居然把我带回到天绝城来，难道她对我的羞辱还不够吗？
　　然而，那名少女的下一句话，却令刑月舞瞬间愣住了。
　　“不，我并不是花夜语派来的人。派我来找您的是沐钦宇沐公子。”
　　“神刀门的沐公子？”
　　刑月舞吃惊的重复了对方的话，脑海中回想起了那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为什么隶属于神刀门的他，会要一明天绝城中的侍女来找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由于时间紧迫，所以还请刑姑娘耐心的听我说完。相信您还不知道，南江三派已经被歼灭的事情吧？由于风声走漏的关系，天绝城里的人提前发难，除了南江三派外，神刀门以及万剑楼的弟子接损伤惨重，但是请您放心，司徒少侠并未受伤。沐公子说虽然这次计划失败了，但并不代表正道已经全盘皆输，我等仍有机会扳回一城。其实从很早以前沐公子就已经慢慢派卧底前入天绝城中，和我一样潜伏在这里的人相当多，为得就是要渗透这个邪派的深处，并将整个天绝城连根拔起，永除后患。沐公子听闻您被花夜语挟持来这里后，虽然也很想尽快将您给救出去，但是虽然要救您并非难事，可是我们也等于是丧失了一个相当大的好机会，这样说您明白吗？”
　　“…意思就是说，沐公子希望我能和妳们一样，在天绝城中当卧底吗？”
　　此时刑月舞已经恢复了冷静，淡漠的神色让人看补不出她究竟在思索些甚么。
　　“刑姑娘果然聪明，沐公子曾说过，若要除去天绝城，花夜语绝对是一个大祸患，而相当凑巧的，她跟您似乎走得很近，沐公子希望您能抓紧机会待在花夜语的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如果能找出她的弱点的话那就更好了。”
　　“……”
　　刑月舞听着对方的话，脸色越发的暗淡。她现在光是听见花夜语的名字便会无法克制的感到愤怒与憎恶，要她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并忍下报仇的冲动与渴望，哪怕只是暂时的也都令她难以忍受啊！
　　“我们明白，您和花夜语知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个要求乍听之下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书羽观察着刑月舞的神色，又补充道：“但是请您想想，花夜语说穿了也只是天绝城中一把杀人的武器罢了。光是杀了她对于天绝城的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若真要解就整个武林，就得彻底的摧毁天绝城才行。况且，当初刑老英雄的死，难道就真的只是花夜语一个人所为吗？花夜语为虎作伥虽然可恨，但是害死行老英雄的其实是整个天绝城啊！若是您真的想为父报仇的话…”
　　“妳不用说了。”
　　刑月舞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书羽的话，眼神里隐去了所有的感情，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黑暗。
　　“我答应妳们，替我告诉沐公子，刑月舞愿意留在天绝城中做内应…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您尽管说！”
　　见对方答应了，书羽大喜之余连忙应道。
　　“只要沐公子办得到的，想必他一定会为您办到。”
　　“这个要求他一定办得到…”
　　刑月舞躺在床上，双眼凌厉的直瞪着上方，语气虽淡然，却充满了决心。
　　“到了沐公子准备要对天绝城动手的时候──花夜语，必须由我亲手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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