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逝

　　面对西门若水希冀的目光，墨云心中不免有些慌张，他竟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出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明空大师，就一定得做到，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墨云心中喃喃道，然而他想到曾经那一幕幕她对他好的画面，他原本平静的心却已起了波澜。
　　她对他那么好，他又怎么忍心欺骗她，静静地思索片刻，墨云还是避开了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道：“是我杀的。”
　　西门若水的心头却是一颤，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中似已有了泪水。
　　她来不及多，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背叛宫主？”
　　墨云苦笑，并不想作太多的解释，只是淡淡地道：“我有我的苦衷。”
　　“你难道忘了你曾经对我说，你不会背叛宫主的。”西门若水有些悲伤地道。
　　墨云叹了一口气，道：“那是以前。”
　　西门若水怔了一下，幽幽地道：“是不是为了她？”此刻，她的目光已有些黯淡。
　　墨云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似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西门若水却又接着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万一被宫主知道了他会怎样对你吗？他的性格和手段你又不是不了解？”
　　“我已顾不了这么多了。”墨云仿佛有些无奈地道，“若不是他，也许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现在能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对得起他的救命之恩。”
　　“你，你若是死了，我...她该怎么办？她还被困在这里呢。”西门若水低声道，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清俊的脸庞和他眼底地那抹忧伤。
　　同时，她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说：“你若死了，我也陪你一起，既然我们生不能在一起，但愿死能死在一起，这样我也无怨了。”
　　“可是，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西门若水在心中低念道，眼中却有些许明亮的光芒。
　　“我，我...”墨云犹豫着，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起还被关在石室中的她，他眼中的忧伤更深了，半晌，他只得低低地道：“我也没有办法，这就是命数吧。”
　　西门若水没有开口，眼底却多了一丝无奈的神色，她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西门若水忽然开口道：“你走吧，也带她一起走吧！”
　　“什么？”墨云吃惊道，有些惊疑地看着茫然出神的她。
　　“负责看守你的门卫刚才已经被我用迷药熏倒了，我刚才是偷偷进来的，没有人知道是我将你放走的。以你的身手，负责看守馨月的那些人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快去救她走吧。”
　　西门若水依旧低着头，似是不愿再看他一眼。
　　“我...”墨云似是有些心动却又有些犹豫，想了片刻，他还是淡淡地道：“我不能走，我若这样做他们会怀疑到你的。”
　　西门若水却是微微一笑，似是有些欣慰，柔声道：“就算知道是我又怎样，只要你能安全离开别的我都不在乎。”
　　她顿了一下，坚决地道：“再说宫中正是用人之际，宫主就算知道是我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的，可是你若不走，宫主是不会放过你的。馨月她是无辜的，你不能不管她，何况你还答应过她要带她走的，你走吧！”
　　墨云的眼底忽然闪现出一抹温柔，她的心他早已明白，只是他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墨云有些歉疚地道：“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冒险。”
　　“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以前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而这件事我是为了馨月而做的，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忘不了她，我也早已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愿你们能快乐的活下去。虽然你我今生无缘相恋，但愿我们来世能够早日相逢。”说完，西门若水的眼角已有两行清泪滑落。
　　然而墨云却没有走，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仿佛也决心不走。
　　“你若再不走，往后我就当不认得你，你我情谊也一刀两断。”西门若水幽幽地道，眼中已泪如泉涌。
　　“你走啊，走的越远越好，往后你我就是敌人了，再见时只有用剑说话了。”西门若水已泣不成声。
　　她说的那么坚决，哭的那么伤心，仿佛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墨云的心似已痛了，他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这么做是为了逼自己走。
　　见她如此决绝，墨云终于不再坚持，他迟疑了片刻，叹道：“好，我走，你自己要小心！”
　　说完，他就走了，这一次，他真的走了。
　　西门若水也没有转身，她竟然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并不是不想再看他，她只是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她支离破碎的心就会瞬间崩溃。
　　他走的也同样的决绝，竟也没有丝毫的留恋。
　　可是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谁又看到了他眼角闪动的那一线微光。
　　是泪吗？
　　是为她而流的吗？
　　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昏暗的室内渐渐明亮了起来。
　　直到石门完全开启，躺在床上的颜馨月都没有发觉，也许她正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来人正是墨云，此刻，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剑，原来他先回到住处取了一把剑然后才来这里的。
　　墨云快步走到她的床前，用手摇了摇她的肩膀，低声道：“月儿，醒醒。”
　　渐渐睁开惺忪的睡眼，颜馨月闻声望去，只见映入眼帘的却是墨云，她心中一惊，轻声道：“云，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墨云却是微微一笑，道：“是我，这不是梦。”
　　颜馨月心中一喜，连忙坐起身来，高兴地道：“你怎么来了？”
　　墨云用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接着用一只手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道：“月儿，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真的”颜馨月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欣喜万分。
　　“嗯，现在就走。”墨云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能离开这个地方是她被抓来后最大的心愿，她连忙站了起来，握着他的手，似是不愿再松开，接着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夜已深了，天上虽然有月，可是空中却弥漫着浓浓的白雾，令人看不清远处的事物。
　　这难道是上苍刻意安排好的，好让他们能借着白雾的掩护顺利逃脱。
　　石室外虽然挂着几盏灯，但只能照亮近处，远处还是弥漫着白雾。
　　就在墨云带着颜馨月走到石室外面时，他手中原本黯淡的剑鞘突然逸散出淡淡的绿光。
　　墨云微微一惊，向四周看去，除了浓浓的白雾并无异象。
　　虽然没有什么情况，墨云眼中却有一丝异样的光芒，但他并没有凝神观察，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拉了拉她的手，正欲离开。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却从远处的雾中飘来：“这么晚了，你们想要到哪里去？”
　　这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有力，其中又透露着些许令人不敢侵犯的威严。
　　能在此时此地，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魔宫宫主萧寒冰。
　　墨云当然也已猜出这是谁的声音，他心中猛然一震，不禁有些惊慌，但神色却是镇定自若，仿佛没有丝毫的畏惧。
　　墨云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白雾，似是在判断来人的位置，因为他还没有看到说话之人的影子。
　　同时他一手握剑护身，又一只手轻握住了颜馨月的手，似是在安慰她不必害怕。
　　一阵夜风拂过，吹动着他们的衣袂和发丝，墨云突然感觉到一阵冷入骨髓的寒意。
　　这寒意竟不似因夜风所致，却更像是一股凌厉的杀气。
　　人未到，杀气却已先到。
　　颜馨月似是也察觉到有危险将至，握着墨云的手已紧张的沁出了冷汗，但她的脸色却是十分的平静，没有丝毫的害怕惊恐之意。
　　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吗？还是因为她心中已知即使有危险他也会替她去挡，所以她不必惊慌？
　　一个女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是不是面对再大的危险都无所畏惧？
　　“云儿，为什么要背叛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低沉的声音又从雾中传来，语气竟带着几分悲凉之意。
　　“你终于出来了。”墨云冷冷地对着远处的白雾道，“我并不想背叛你，我之所以那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
　　“哼，难道你忘了五年前是谁把你救回来的？这些年我又是怎样对你的？”萧寒冰的声音已有些愤怒。
　　“我没忘，但我不能容忍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的仇人。”墨云神色凄然道，眼神已有些冷酷。
　　“什么？五年前你我素不相识，我又怎么会是你的仇人？”萧寒冰虽然愤怒但却不禁有些疑惑。
　　铿锵一声，墨云手中的剑霍然出鞘，碧光耀眼，剑气森森，护住了他和她的周身。
　　虽然有雾，但却淹没不了这神圣的绿芒，身在白雾中的萧寒冰当然也能看到。
　　只听一个声音惊讶道：“咦？这剑...难道是...你怎么会有这把剑”
　　“你可还认得这把剑？”墨云的眼中已有些怒火。
　　“碧龙玉中游，堪称剑之神。”萧寒冰轻声低吟道。
　　“玉神剑已在江湖中隐匿了几十年，不想竟在你的手中。”
　　“你可还记得几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是谁用此剑将你击败？”墨云似是有些激动，竟连握剑的手也有些微颤。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你和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一个黑影忽然从白雾中闪现，出现在石室前方的空地上，离墨云却有十多丈远。
　　萧寒冰终于现身，手中也握着一把剑，只是此刻他身着一件黑袍，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内，甚至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只露出一双冷厉森寒的眼睛。
　　一个人若是长期生活在黑暗的地方，他的眼睛是不是也会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虽然萧寒冰这五年间不曾离开过那间黑暗的石室半步，但此刻他的威严犹在，眼神也依旧明亮，似是并没有被黑暗所侵蚀，反而变得更加凌厉逼人。
　　墨云并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肯从那间石室中出来？”
　　“我若再不出来，只怕会死在那里。”萧寒冰却是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告诉你也无妨，他是我的师傅！”墨云冷冷地道。
　　“什么，他居然是你的师傅，真是难得啊。”萧寒冰冷笑道，“只可惜他死的有些早。”
　　“哼，你这奸诈小人，你本不是我师傅的对手，却用卑鄙的手段取胜，我今日就为他老人家报仇。”墨云神色冷酷地道。
　　“哈哈，你先想好你今晚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萧寒冰不屑地道，“我看还是让我送你去见你的师傅吧。”
　　只听“呜”的一声，一阵阴风袭来，令人毛骨悚然，原本凄迷的夜色已变得有些诡异。
　　墨云眼光一动，瞥见萧寒冰手中已握着一把黑气缭绕、阴森可怖的长剑，正是黯魂剑。
　　黯魂一出，玉神剑顿时鸣动不已，似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宿敌，想要立刻挣脱墨云的手与之一决雌雄。
　　墨云会意，微微转过头对着颜馨月道：“月儿，先进去躲着，不要出来。”
　　颜馨月似是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别让他分神好，只柔声说了一句“你自己要小心”随即转身进了石室。
　　墨云先发制人，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手持玉神剑向萧寒冰刺了过去。
　　他手中的玉神剑早已等不及了，此刻也是碧光大胜，萧寒冰也是不敢小觑。
　　“铿锵”一声，玉神和黯魂猛然对撞，萧寒冰瞬间就格挡住了墨云的进攻，紧接着便向墨云刺出十几剑。
　　他动作迅捷，剑法精妙，何况又是在夜晚，旁人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招式，只见一团黑气已向墨云压了过去。
　　墨云正欲回撤，眼光一动却见一团黑气已扑面而来，他身形一顿，急忙侧身闪避，同时用剑护身。
　　幸好他轻功一流，剑气刚到，他人已闪开，否则双腿已被斩断。
　　墨云暗自心惊，没想到萧寒冰的剑法竟然如此高超，心中猜疑道：“这五年来，他一直都不离开那间石室，非但没有荒废武功，反而更加厉害，难道他是在那里修行？”
　　萧寒冰冷哼一声，又向墨云刺出几十招，这一次进攻比刚才那次更快更强劲。
　　冷厉阴森的剑气如同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墨云的各个要害。
　　墨云身形还未站定，又见数十剑已刺来，想要再次闪躲恐怕已来不及。
　　几乎也是一瞬间，碧光突然大胜，墨云竟也挥出数十剑，只见数十道碧绿色的剑气已撞上了那团黑气。
　　两团剑气瞬间相接，并没有发出甚么响声，而是渐渐融合在一起，最后化为虚无。
　　原来这二人都已将雄厚的内力融入到了剑气之中。
　　就这样，二人又交手片刻，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二人看似不相上下，然而墨云的身上却已是冷汗淋淋。
　　虽然他的剑法也十分精妙，但毕竟是在夜晚，心神难免受到影响，而萧寒冰却对这种环境十分熟悉，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即便是他看不见对方，也能将对方置于死地。
　　渐渐地，二人愈斗愈烈，每一次交手几乎都是一次生死对决，萧寒冰的剑法虽然迅捷威猛，但身法却比墨云稍低一些，因而墨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尽管如此，墨云却是一直处在下风，因为每一次都是萧寒冰主动进攻，而他只能想办法去化解，并没有什么优势，再加上天气的愿意，如果再斗下去恐怕必败无疑。
　　渐渐地，墨云也认识到想在剑法上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有用别的办法来击败对方，就算没有别的方法，只要能让对方分神，他就有机会取胜。
　　于是他想到了瞳术，尽管此术是萧寒冰传于他的，但是萧寒冰却不会使用，因为此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合修行的。
　　想要扰乱对方的心神，最有效的途径就是通过他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而且想要对别人使用此术，首先就是要让对方先看到自己的眼睛。
　　墨云身法虽然灵敏，但想要接近萧寒冰的身体也是相当困难，何况还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睛，他一边打斗一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墨云分神思考时，身体的反应已比先前慢了一些，萧寒冰正好抓住了这个时机，瞬间就已在墨云身上刺出了数道血口，但都不是太重。
　　墨云心中一惊，方才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被刺伤，若是一不小心，恐怕连命都会保不住了。
　　不经意间，墨云忽然发觉远处的雾气有些浓重，他心念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身形一展，就已向那浓雾奔去，萧寒冰并未多想，持剑追了过去。
　　墨云一入雾中，瞬间就挥剑反击，同时足尖猛的一点，手中的剑连带着整个人似已化作一条碧龙，带着凌厉的气势冲向了萧寒冰。
　　剑锋冷而迅疾，风中已有破空之声。
　　萧寒冰眼光一凝，似是不敢硬接，便欲移身闪躲，同时挥剑向上猛刺，只听“砰“的一声，玉神剑和黯魂剑在空中相遇。
　　两剑一遇便已分开，而墨云已持剑越过了萧寒冰的头顶。
　　萧寒冰突然心中一震，还未转身，便已向身后刺出十几剑，他似是猜测到墨云会在他背后偷袭。
　　然而身后并无动静，他猛然转身，却已不见了墨云的身影。
　　“不好。”萧寒冰低喊了一声，猛然抬头向上看去。
　　他本以为映入眼帘的是森寒碧绿的剑锋，却不想此刻竟是一双血红可怖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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