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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CP:七贵)
朱贵有一只盒子。
盒子是檀木,紫红色,有微香。窄长,盒身精雕细琢,面上有暗花。
是自一怪道人手中得来。
朱贵还记得那一日酒店里只他一人。他似久已习惯独自一人。
“掌柜的,打酒。”
他惊醒,见一道士打扮的落拓男子踱进店内。此人身量瘦长,微须,手执一个大大的酒葫芦,背后背着一柄没有剑鞘的剑。剑长约三尺七寸,剑身灰暗无光,骤看不知是何物所制,仔细看来,却是柄木剑。
朱贵替他筛酒。慢吞吞。心事重重。
道人从碟子里抓些花生米放在口中嚼着四下里走动,一忽儿把玩起柜上的镇纸,一忽儿又对墙壁上残留的酒客题字兴趣丛生。
“掌柜的,你这店里怎么不见伙计?”
“店中只我一人,并无伙计。”
“没有伙计?客人多的时候你要如何应付?这酒店近着梁山泊,倘若有山贼来寻衅,你又当如何应付?”
“你见着了,我这里并无客人,亦无山贼搅扰。”
朱贵替他装好酒:“两角银。”
道士抓住他的手。
“掌柜的,你这店太冷清了,我送一个伙计与你可好?”
便将那只木盒给了朱贵。
盒子里是一束头发。以白线扎得好好,不知属于何人。
白日里头发平平无奇,但到了傍晚,便会生出个人形与他戏耍。
“掌柜哥哥!小七捕了大鱼!今日天寒,俺与你炖一锅热汤来喝吧!”
那头发化成的人形,唤作小七。
朱贵取了干爽的衣物帮弄湿身体的小七换上,再端茶水。
“哥哥也坐!”小七按住他肩膀让他坐下一同吃茶。
“这雨下得好大,俺看今天不会有人来了,俺这就去上了门,今日用过饭早早歇了吧!”
朱贵一边吃茶一边打量着他。
小七与他很不相同。泼辣,热烈,快言快语。
比我朱贵讨人喜欢。
小七并不同他睡在一处,通常是玩闹到半夜,随便在灶头或是窗根下一歪就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朱贵总是先于他醒来,对着那张天真的睡脸看上一会儿,然后扎起盒子里那束头发。
扎•起•头•发
¬——掌柜的,我将这物事交给你,只是你需记得,天明之前你务必要将头发束起放回盒子里。如若不然,“他”将走失,一去不返。
酒店热闹起来,渐渐变成白日歇业,入夜开门。
朱贵想,那多少是因为爱热闹的小七。
那人耐不住寂寞,纵使只在午夜出现,仍然要让酒店张灯结彩,一片人间烟火气。久之人人都知道李家道口有家酒店,有最好的酒,和最活络趣致的伙计。
这一日朱贵在柜上打瞌睡,一手撑着头,头颅不住地一点一点。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小七,肩上搭着白手巾,裤脚挽得高高,上了门板哼着渔歌晃进来。
见到渴睡的朱贵,小心翼翼地近前去,将他搂住。
朱贵醒来。意识仍然模糊。
“做什么?”
“掌柜哥哥辛苦,俺扶哥哥睡下。”
“……哥哥,俺可以跟哥哥一起睡吗?”
“……”
“哥哥你醒醒,俺要和哥哥一块儿睡!”
“……”
“哥——”
“不要吵。”朱贵睁不开眼,“要睡便睡,不要讲话。”
“……”
这一夜起初睡得好辛苦。朱贵觉得似乎一直未曾踏实入睡,灵魂四处逃窜,将肉身百般拉扯,苦不堪言。
不知从何时起,有人牢牢抱住他。坚硬身躯犹如顽铜铸就,火热。
朱贵却因此安定下来,元神归位,昏昏睡去。
没有梦。最后的印象是两个人的发丝纠缠不清,牵牵绊绊。
……
天明。
口渴。便叫水。叫了几声不应,才想到白日里本就不该有人。
朱贵自己寻了昨夜的冷茶来喝。一边想着:身边多出一个人,原来是这般容易习惯的事。
想起昨夜难以入睡,后来似乎是被什么解救了。
天转凉了,无论灶台还是窗根都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去处。今天再见到小七,就告诉他:以后都睡在一起吧。
打开盒子,朱贵出神。
那束头发不见了。
【天明之前你务须将头发束起放回盒子里。如若不然,“他”将走失,一去不返。】
小七走失。
李家道口的酒店渐又回复冷清。酒幌无精打采,同那个沉默的掌柜一般无二。
这日豪雨。朱贵见窗外已是暗不见天日,便起身去上门板。
突然,一只湿淋淋的、青白的手从门缝里挤进来,阻住了他的动作。
朱贵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白衣男子。面庞瘦削,形容憔悴,却难掩书卷之气。只是此时他的头发胡须尽数淋湿,那样清俊的一个人,竟被雨水搞得狼狈不堪。
他见了朱贵,混沌的眼底浮上一点光。
“我总算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
秀士伸出手来。
他的手里有一只雕了暗花的檀木盒子。
里面是一束扎起的头发。
-七贵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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