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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淡言疏情最厚
叮铃铃,叮铃铃——
屋外是一阵急促而喜悦的铃声。
“谁?”正独坐案头的凝之不自觉地脱口问出。
“嘻嘻嘻……”一个极调皮的孩子声音道,“你猜!”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是蜜儿?……
不,不可能的,蜜儿远在凉州的家里,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宫中呢?一定又是哪个公主郡主或者小宫女在开自己的玩笑吧……
凝之如常日那般,索性当做没有听见。
“石蜜非石类,假石之名也。实乃甘蔗汁煎而暴之,凝如石而体甚轻,故谓之石蜜。”蜜儿朗声背诵着先生教她的功课。
她还记得先生曾亲自把这种叫做石蜜的药材拿给她看,对她说:
——“这是石蜜,石头的石,蜜儿的蜜。”
“先生,快开门呀!我是……”她的话半截还在口中,门就突然开了,“……蜜儿。”
凝之秉着灯,微弱的烛光温暖着二人孤寂的心灵。
望着近在咫尺日思夜想的先生,平常如鸟儿般聒噪的蜜儿却一下子愣在那里,什么话都觉得矫情,什么姿势都觉得别扭了。
不是准备了好多好多的话要跟先生说吗?可为什么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不善言辞的凝之也半天无话。
“……先生,蜜儿来了,蜜儿来找你来了……”
你怎么来的?一个人来的么?怎么进的宫?如何找到了这里?
好多好多的疑问在他的心里,但他只是硬硬地说了一句:
“先进来吧。”
蜜儿的脸上绽出无比喜悦的笑容,说道:
“等一下!是这两位大人送蜜儿过来的呢!蜜儿要先好好谢谢他们。”
说着她就跑到了身后的子虚和吴桐跟前,朝他们礼貌地鞠了个躬。
凝之猛然一见他们二人,微觉诧异。
“小丫头,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你家先生的好朋友,正好有事要来拜托他,所以才顺道带你过来的。”子虚摸摸蜜儿的脑袋道。
蜜儿有些好奇,这位大人虽然戴着面具有些吓人,但好像很温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刚才守在宫门外的那些没有戴面具的卫兵大叔们那么凶。
“多谢二位,请回吧。”寡言少谈的凝之完全没有请吴桐子虚进屋坐坐的意思,说着就把蜜儿拉了过来要闭门谢客。
“唔……莫先生,请等一等。”吴桐上前一步作揖道,“我们这次专程来拜访先生是有要事相求,请容我们进去详谈。”
凝之微微一顿,却还是坚持说:
“不必了,你们想说什么我大概知道,请回吧。”
吴桐诧异地看了子虚一眼,子虚淡定的神色无疑表明了他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是这样吗?……”子虚缓缓地道,“子虚一直以为先生志向高远,并不仅仅局限在这小小的后宫里给娘娘们医治感冒,小产不孕之类的,一定也对这次空州的疫情很感兴趣,可如今一见方知先生竟也这般独善其身。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强求先生,但空州的疫情先生肯定再清楚不过,还请先生开张良方予子虚,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为了社稷,拜托了。”
子虚说完俯身深深地行了个礼,吴桐见状也一起弯下了腰。
凝之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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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吴桐和子虚认出说话的人竟是大皇子轩辕溯后急忙行礼。
“微臣、贫道见过大皇子。”
“吴大人,我素来敬你是一个学富五车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但你和我父皇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是不清楚,你也了解我父皇的性情。如今你这么做,如果让他知道了,后果你是明白的……还是有所收敛的好。”
他的瞳孔幽黑如无底的深渊,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深沉嗓音中始终带着几分狠戾。
吴桐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勉强回道:
“是。”
“还有你……”
溯转而看向子虚,他的身材继承了父皇的修长却较父皇强健得多,虽年少相比之下倒比身量本就不高的子虚高了半个头,气势逼人,无形中更有些高高在上。
“不要以为你那点小把戏骗过了父皇太后,就可以欺骗所有人。皇宫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宫里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你,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样,比如再敢传出任何流言蜚语来诋毁慕容家,本皇子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承教了,子虚定当将大皇子的话牢记于心,以正己身。”子虚虽行着礼,口气却相当硬朗。
溯不甚满意地将唇一撇,领着他身后的一干宫人,快步走了。
“恭送大皇子。”子虚和吴桐同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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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溯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后,二人才对视了一眼。
“先生,你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帮他吗?”
“唉——”子虚长叹一声,“天命如此,人怎可与天争。”
吴桐微微一笑,说:
“那倒不尽然,只要有决心,有句老话叫做人定胜天。”
子虚注视吴桐半晌,方才苦笑着喟了口气:
“唉……千算万算,我还是没算到温柔至斯的你竟也如此固执……”
“呵呵,”吴桐笑了,“我当然固执,固执地站在你这边,不管是对是错,结局是生是死。”
子虚忽然觉着一种振奋人心的喜悦自心底油然而生。
“好弈!你是说……”
“不过你打算如何帮他呢?你知道那个人……他绝不会轻易改变他所认定的事情。”
“这个我当然知道……也许从澈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已认定了澈。而且他目前也还没有完全信任我,要让他听我空谈天命之论做下立储的决定根本不可能,也许我们还需要等很久很久……”
“那就暂时把它放到一边吧,先说说眼前的事。”
吴桐微微一笑,朝他伸出了右手,掌心里摊着刚才占卜出王业归溯而非澈的三枚铜钱。
“此番空州之行是你亦是我的初次战役。明日便要启程了,能否让朝廷和百姓都认可你我,成败在此一举……怎么样?有信心吗?不如先占上一卦如何?”
子虚目光中现出一丝忧虑,他摇摇头,背过身道:
“我已经占过了,是小畜——下下之卦。《象》曰:苗逢旱天尽焦梢,水想云浓雨不浇,农人仰面长吁气,是从款来莫心高。”
吴桐愣了一愣,笑道:
“虽说是下下之卦,但此卦意为发展到一定程度,必可大有作为……”
他轻拍他的肩表示宽慰。
“别担心,我相信只要我们二人同心,其力必可断金。”
说着他又将那三枚铜钱亮在了他的面前,取出其中一枚。
“若此行果真不尽人意,就令背面朝上。”
言语间,铜钱便已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回到他的掌心。
——手背挪开,毫无疑问,是正面。
“战果如何,就让它来为我们做个见证吧!”吴桐大喜道。
“嗯。”子虚唇角一弯,亦坚定了信念,果断地用自己的手击上了他的掌,重重地握住。
吴桐确信无疑地明白,有些事错就错了,还可以重新来过,比如他曾经害她身陷后宫脱身不得;但有些事半步也不能行差踏错,比如政治阵营的选择……
但是,只要是她所坚持的,她就一定不会让自己输。如果她不会输,那么他要是和她作对,输的就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吴桐脸上的微笑不觉间便愈加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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