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残梦不须深念
在所有人的虎视眈眈下，她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殷殷期盼，选择了自己曾经最不以为然的方式——逃避，来解决问题。
“好弈，弹劾你的折子这几天有增无减，皇上和我即便有心压制，也压不住了。苏梦梁果然不出所料请旨由御史台重新对你结党营私的问题进行彻查，上次对你贪墨进行调查虽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但结党营私不同……我想，你还是先离开京城回云州避避风头吧。”
吴桐对青蓝的话丝毫不觉讶异，像早就对一切了然于心一般从容说道：
“我明白，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此次被苏梦梁抓到了我的把柄，那么为我做担保的你为给朝廷一个交代，定会主动卸去国相之职，那我们的变法就功亏一篑了。”
“好弈，我知道你很委屈，暂避风头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答应你，一旦风头过去，我一定找机会把你调回京来。”
“非要如此不可么？”吴桐微笑着说，“不是还有其他法子吗？”
“你有其他办法？”青蓝惊奇之下脱口问出，但随即便丧气地道，“我真傻，你怎么会有其他办法？”
“当然有。”吴桐长袖一挥，看起来成竹在胸，“只要你交出我结党营私的罪证，对皇上说我是主动交代，请求他对我网开一面把我留在京城，皇上定会酌情考虑，顶多将我贬官。那样我虽不在要职，但仍可在朝中经营人脉，助你完成变法。”
“不可！”青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极其坚决地否定了他的提议，“你知道清誉对一个官员的前程有多重要吗？我自上次调查你贪墨一案起便多番袒护你，不就是为了保住你的清誉？”
“前程固然重要，可为了你我愿意舍弃。”他仍不肯放弃地说，“还是，你一定要我走？”
“你……”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突然背转过身去，“……你还是走吧！”
他眉心轻颦。
“那我也不需要你把我调回京城，只要你答应我，一旦变法事毕，立即回云州与我完婚。”
青蓝顿了一顿，转过身来。
“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一丝伤痛震荡着他的心弦，“你忘了老师的临终遗愿么？”
“没有为什么，我当然记得外公的遗愿，但就是不能答应你。”她异常决绝地说，脸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可即便她再怎么绝情，他也仍旧相信她如今的决定并非出自她的本心，而是因为有苦衷而不得已的选择。
“青蓝，你宁肯在我们的心里永远打上一个死结，让我误会你，也不愿敞开心扉，把苦衷说出来，让我为你分担吗？”他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
可饶是他这般善解人意，除了平添她心中的愧疚外，什么都不能改变。
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决定离开樱花城，涉足尘世时就错了，然后一错再错，直到如今积重难返，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别无他法。
“好弈，我做错了事，我想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配再得到你的原谅了。”青蓝终于松了口，埋着头有些悲伤地道。
“什么事？”吴桐竭力保持平静，温柔地说，“青蓝，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无法原谅，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那天你和他在枢密院我都看见了……”他如鲠在喉，好不容易才说出了口，“如果是因为这个，我知道这不是你自愿的，是他逼你的……”
“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她像被针扎了一般，异常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皇上逼你这么做？还是苏梦粱不肯善罢，威胁你一定要把我置于死地？”
他将自己的揣测一一说了出来。
“不是……都不是……”她摇着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脸颊不住地滚落。
“那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啊……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吴桐握着青蓝的肩膀安慰道。
他的心中十分焦急，但她这个样子很是令他束手无策。
“……都不是，是我，是我无法面对你。”青蓝终于道出了实情。
“什么？……”
“我以为我可以分得清他和你，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我早已把你当成他了，我一直一直都在利用你，以前他在的时候利用你的身体，后来他不在了又把你当成他……我好自私，我不应该这么做的……”
青蓝终于将数年来心中埋藏的秘密和盘托出，忍不住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
“你可以，青蓝！”
吴桐只微微一怔便明了青蓝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可他对她不但没有任何怨责，反而立马表明了心迹。
“尽管把我当成你想把我当成的任何人好了，这不是你自私，是我希望为你做的……”
“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要你还在我眼前出现一天，我就永远不可能忘记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的任性辜负了他的深情，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愧疚折磨疯的！……”
吴桐默然，只觉喉咙被堵得难受，半晌才哽咽着问：
“……我的存在真的令你这么痛苦么？”
青蓝满脸泪痕，拼命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绽出了花朵初开时那种柔和的淡淡笑容。
“好，我走。”
青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开眼的一瞬间，两行热泪从眼泡中涌出。
——透过泪水看到的他的笑容，竟然和夕沐是那样的相似。
“不过我不想就这么回云州，你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在朝廷里做出点成绩再衣锦还乡。如今我一事无成，自然没脸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青蓝止住了眼泪问道。
“这几天我想了许多，一直在等你找我。”吴桐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好了，我朝开国时百废待兴，忽视了与西域诸国的邦交，但如今国富民强，是时候派出使臣前往西域诸国了。这么做一来可以传播我朝的先进文化，使诸国仰慕我天（蟹）朝风采，与我朝世代交好；二来可以疏通商道，繁荣边境贸易，使天下货物自由流通——这也是我父亲当年的宏愿。”
“是吗？……如果是你所愿，那自然再好不过了。”青蓝言不由衷地笑着说。
吴桐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你要来送我吗？”
他的笑容丝毫不减柔情，一如当年在灵山初见时那种相识多年的默契。虽然如今那般情愫还如溪水流淌心间，然而此刻却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了。
***
“山一程，水一程，人生何处不逢君……”
望着那远去连天的尘埃，她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悔恨的眼泪。
五年，她和他相识至今已有五年了。这五年来，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走到一起，可最后还是逃不脱分道扬镳的宿命。而有的人，明明你百般和他保持距离，最后却总是会误打误撞好在一起，这不能不说是命运的捉弄，你拼命反抗命运的经过，原本不就是命运本身？
“青蓝，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怎么那么久？”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身子。
青蓝抬起头像看陌生人一般打量着身边的人。
——“青蓝，我要走了。最后，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
——“你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记在心里。”
——“我这一走不知我们还会否有重逢之日，你内心若真是爱他，就不要为世俗偏见所缚，勇敢地去追求你心中所爱。若你对他并非真心，也不必拒他于千里之外。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你可善加利用。”
——“……我知道了，你保重。”
——“保重，他日再会，希望你已实现你的理想，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好弈，你的包袱里有一个锦囊，若有一天你得知我已实现了我们共同的理想，朝野中不再传出我的消息，便将它打开，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好。”
“怎么了？”林风厚着脸皮佯装羞赧地道，“你这么一往情深地看着我，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
青蓝收回了目光，转而继续朝吴桐离去的方向凝望。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嗯。”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道，她听的是谁的话。
***
她让他默，他便默；她让他走，他便走。也许他要的，只是她的不忘。
算算自己离开家也有五年了。
这五年，他仿佛在梦中过完了一生。在梦里，他实现了儿时入朝为官的愿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升迁到了户部侍郎的高位，虽不是一人之下，却也算得万人之上；在梦里，他还有温柔体贴的未婚妻，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侧，他们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差一点便要成婚……这无疑是个极好极好的梦。
若这一切都不是梦该多好啊！……可若这一切都是梦又该多好。
那样的话，即便他这次输了，输给了这世道的不公，输给了命运，那他还可以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可这一切确乎不是梦，他输了，输得彻底。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将自己此次的失败，统统归咎于他渐渐在自己拥有的地位和她给的温暖中迷失，竟然把父兄对他的警告忘诸脑后，以致于全然相信她而忘记给自己留下一条万无一失的退路，以致于他败了不说，还败得一无所有，败得如此狼狈，成为了他最痛恨的人茶余饭后最可笑的谈资！……
可他忘了，有成功便会有失败，世事本就无常，谁又能预计到今天的局面呢？
她心中，本不想的。
——“……好弈，你的包袱里有一个锦囊，若有一天你得知我已实现了我们共同的理想，朝野中不再传出我的消息，便将它打开，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想对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呢？……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却还是听她的话忍住了。
“老赵，停一下，车里太闷，我想骑马！“吴桐忽然心念一动，掀开马车帘子道。
“少爷今天儿咋个突然来了兴致？“车夫赵大勒住了马缰。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透透气。”他说着跳下马车，解开一匹拉车的马便翻身而上。
以前他总是习惯按照自己预定的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把很多事情都想得太难，如今任性一回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难，不一定非要预先准备，其实他可以做到的。
“少爷！慢点儿！您平日不经常骑马！勒个马脾气大得很！”赵大大惊小怪地嘱咐道。
他嘴角一扬，呲出一个颇为自信的笑容，然后掉转马头，只见她单薄的身影还在为他送别。
输了便输了，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去吧……在她温柔的目光中。
漫天黄土，一匹骏马一位公子和他的志向飞扬在风里。
插入书签
一直想跟各位说明我写文没有太多时间去查找史料，所以肯定有些东西比较粗糙，有些简直是谬误，但因为是架空大家也不必太过认真，如有错误请多为小夜指出来，多谢！
谢绝转载``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