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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功名真自误
“纳宝阁多年来在吴桐的经营下以买卖典当古董字画为幌子,为朝中官员收受贿赂提供便利。他先是以超过市价许多倍的高价收购手握重权的高官家的古董字画,等需要找这些高官办事的人找到他这儿,他便以更高的价格将这些字画古董原封不动地卖给他们,指点他们去贿赂。这样一来,看似物归原主,实则银子都流进了高官和他自己的腰包。愿意重金收买高官家古董字画的人大多数是地方官员,要知道地方官员哪来的那么多俸禄?都是他们在任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而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他们送得起礼,立马便会官升一级甚至几级,提拔到京里来做官,活跃在朝政中枢,皇上的身边!……”
冬日的夜,空气里散布着点点说不出的凄凉,而在皇城的御史台中,一名热血沸腾的监察御史完全不顾多日来熬更守夜的疲惫,正义愤填膺地向当朝国相汇报着数日来的战果。
“你说这些都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甚至没有主动寻找买家卖家,单凭这一点远不足以定罪。”
“可他不用主动寻找买家卖家是为什么?是因为纳宝阁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他吴桐做的什么生意人们心知肚明!他虽然没有直接贪墨受贿,可只要纳宝阁存在一天,百姓的钱财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他和那些贪官的手中!”
苏梦粱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感到痛心。
青蓝始终平心静气地背对着他。
“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从中收受了多少财物么?”
“从账目上来看,钱款的流入流出都很正常,并无瑕疵。可据我们在官员中了解,他的不法获益都用来宴请或者送礼给朝中高官,所以他的官运才能这样一路亨通。”
“这些都是你听说的还是有依据?”
“如果毫无根据我也不敢随口乱说,”苏梦粱不无感慨地道,“我只佩服他心思缜密,虽然大家都知道,可若论起证据来,却是丝毫也找不出。”
“那还是没有证据咯?”青蓝轻描淡写地问。
苏梦粱无奈地摇头。
“我知道了,梦粱兄。”青蓝缓缓地旋过了身子,微笑中夹杂着几分疲惫几分苍凉,“这几日辛苦你和兄弟们了,先好好回家休息几天,剩下来的交给我吧。”
“贤弟,你有何打算?”
“皇上只是在夜行司审问严有能的时候听到了关于吴桐贪墨枉法捕风捉影的一些消息,将信将疑,才会密旨命我二人查证……”青蓝说到这儿顿了顿,埋下了头,“这次查下来,也只是捕风捉影的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也只能这样向皇上交差了。”
“可有些事情明明存在,就算他没有贪墨受贿,结党营私也跑不掉,怎可如此轻易放过了他?”苏梦粱很是心有不甘。
“不然你道如何?”
“直接派夜行司将其捉拿,刑讯逼供,不怕他不招!”
青蓝像是突然被震住了。
“梦粱兄,他不是外人,咱们可是对着皇天后土结义过的京城四君子啊!”
“是又如何?在朝为官就应大义灭亲!我做事总要对得起这一身官服,这一份朝廷俸禄。”
青蓝怔忡不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
“梦粱兄,子虚知道你从不说谎,你告诉我,你揪着这个案子不放,究竟确乎是因为眼里容不得任何不法之事,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一次的功劳,一定要把吴桐的罪名给坐实,好向皇上邀功?”
苏梦粱也是忽然一僵,随即失望、愤怒、还有说不上是什么的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
“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气结在胸,握紧了拳头。
“好,从今天起,这个案子我不会再插手,相爷你尽管一意孤行吧!”
说着,也不管青蓝如何挽留,径自扭头走了。
士可杀不可辱,苏梦粱受不了这样的质疑是在情理之中,青蓝此刻也是愁肠百结。
吴桐的确有问题她很清楚,如果把他交给小岑,把夜行司的手段挨个用上,他一定扛不住。可一旦他招了,那就不单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吴桐此人从来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跟朝中官员都有来往,这一顺藤摸瓜查下去,恐怕大多半的朝廷命官都要受到牵连,那夜行司就真成了酷吏,这个案子也就真的将成为轩辕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案子了。肃贪虽然是变法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可这样的政治环境却十分不利于变法的开展。所以权衡轻重,青蓝还是决定对吴桐以前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他已经答应过她以后都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她坚定不移地深信着。
***
林风还是会每天从青蓝的窗外翻进她的炼丹房厚着脸皮跟她捣乱,青蓝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当他有一天不再按时出现在她的窗边,她反倒觉得有点奇怪了。
木年兴冲冲地跑来找青蓝。
“先生,她们说出使西域的留芳公主回来了,一身的西域装束,肩披彩纱,头戴宝珠,可好看了,跟着回来的还有一帮能歌善舞的大姑娘小伙子,现在正在御花园里跳舞呢,大伙儿都去看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未等青蓝驳斥,云扬已经将手背在脑后从外头走了进来,打着呵欠道:
“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好看能比得上咱中原的姑娘好看?倒是比咱中原的姑娘都浪,腰挺细,不过脚太大。”
说着,他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了笑意。
“你!——”木年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拧着云扬的耳朵道,“这档子事倒是很勤快嘛!今儿个怎么不睡懒觉了?!”
“痛痛痛!”云扬吃疼地抗议道,“姑奶奶,瞧你哪有一点姑娘样儿?”
木年不服气地边说边向门外去道:
“我没有,难道她们就有么?姑奶奶我这就去瞧瞧!”
“诶?!你可别去!”云扬一听她这么说,立马紧张地拉住了。
“干嘛呀?你能看我不能看?!”木年想要挣脱,可云扬抓得很紧。
“那帮年轻姑娘衣服都穿的那个少,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学了去了!……”
“本座且去见识见识。”青蓝面无表情地从二人眼前走过。
***
御花园果然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人弹琴有人放歌,欢乐场面不下于当年太后的生辰。
青蓝本来还在奇怪慕容林风今天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下可算找到答案了。
她穿入人群之中,只见几名天竺装束异国面孔的少男少女正围成一圈跳着热情的天竺舞蹈,而被围在中心的却是一名天竺装束汉人面孔的女子,她正毫不避嫌地挽着一名男子踏着欢快的舞步,笑成了一朵花。
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还恬不知耻说要与她重修旧好的慕容林风。
“真是世风日下,光天化日在皇宫之中竟有人不顾男女之别,大跳艳舞,视祖宗礼法为何物?置吾等读书人于何地?……”
这也是青蓝此刻想说的话,却先从别人嘴里说了出来。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苏梦粱,顿时不打算发话了。
上次两人闹僵之后,青蓝就一直躲着苏梦粱,怕他心有不甘再次提起吴桐之事,也怕他继续误解自己是徇私枉法之人。
那跳舞的女子闻言停下了舞步,好奇地朝刚才说话的苏梦粱走来。
“你看我不美么?”她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扭了扭腰,胸前波涛汹涌,十分妩媚。
“噢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苏梦粱急忙用宽阔的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放肆!”林风走上前来,愠怒喝道,“你竟敢这样跟留芳长公主讲话,还不快跪下请罪!”
“长……公主?”苏梦粱傻了眼。
“哈哈……”留芳公主望着呆呆的他璨然笑道,“不要紧,本公主已经记住你了,很有趣嘛!……”
她扭头又亲热地挽着林风道:
“林风,快带人家去见皇兄,都十年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留芳,就连留芳都快要不认得自己的家了……林风,快带人家去嘛!”
“好好好,我这就带你过去!”林风说着也亲热地拉过留芳公主的手,将自己的外衣为她披在了肩上,“这么冷的天亏你穿这么少跳舞,也不怕着凉。”
“这边的天气要比天竺冷好些,不过留芳想跳舞给林风看,只要林风觉得好看,留芳就不怕……阿嚏!——”
“看看!这可不就着凉了吗?”他关切地掏出手帕给她擤着鼻涕,呵责道,“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任性?”
“嘻嘻……就算留芳着凉了,林风也会照顾留芳的,对吗?”
“嗯,不过难受谁也替不了你啊……”
这边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那边青蓝听得愈发不是滋味了。
——这慕容林风到底在搞什么?昨天还明明说过非她不娶,今天就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这叫人怎么接受的了?!……
“慕容林风!……”她不客气地叫住了他。
“青蓝?……”林风闻声立马转过身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一对上她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眸子,顿时汗流浃背,急忙拿开了留芳公主挽着自己的手。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她见他如此慌张,倒消了气了,只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爱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关自己鸟事啊!
“林风,他是谁?”留芳再次攀上了林风的胳膊,缠得很紧,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戴着面具,他的脸很丑吗?”
你才丑,你家全家都丑!……
听到自己被鄙视,青蓝肺都快要气炸了。
其实这个什么留芳公主的确长得不怎么好看,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从来都不会正眼看丑女一眼的慕容林风,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言听计从——她到底什么来头啊?!
“青蓝,你别误会,我只是……”
“林风!——别耽搁了,快带留芳去见皇兄嘛!”留芳不依,着急马上把林风拖走。
“好,好……”
林风看着留芳,眼中是青蓝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溺,头也不回地和她手挽手地走了。
留芳回头冲青蓝眨了眨眼睛。
哼,我不要的东西,你喜欢就拿走好了!……
——她多想这么满不在乎地说,但实际却只能是……
我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休想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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