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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里仙郎清似玉
“赵师傅快启程！我要去慕容将军府！”
青蓝心急火燎地披上白色狐裘便冲到了府外，见吴桐的车驾就在外头，立马上车便欲离开。
吴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扑到了缓缓起步的马匹身上，吴家的车夫赵大一看，急忙勒住了马。
“青蓝，不要冲动，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冷静。”
然而此刻青蓝内心焦灼，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还冷静什么？！这封急信已经是七天之前发出的，如今又过去了一日——八天，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我知道，青蓝。要说着急，我比你还着急。可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他侃侃而谈，语气虽温和却极尽说服的力量，“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越州暴（蟹）乱是肯定要朝廷派兵弹压的，而想要朝廷派兵有两个途径，一是去拜托掌管兵权的慕容林风下令派兵，其中难易自不必说。而另一个却更直接，那就是去求皇上下旨！——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也是最有力的办法了，而且这办法非得你去实施不可。北蛮是你和慕容林风联手打败的，唯今只有你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盖得过慕容林风，你好好考虑一下。”
“这样吗？”青蓝听了这话也犹豫起来。
“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双管齐下，你进宫去求皇上，我再去尝试说服慕容林风，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嗯！就这样！”青蓝的眉心舒展开来，神情也明朗了，“虽然慕容林风很可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他这个人我了解，只要皇上下令，他是绝对令出必随的！”
两人交换了个鼓励的眼神，各自上马上车朝计划中的目的地飞奔而去。
***
轩辕皇城御花园——
“皇上，越州发生了暴（蟹）乱，请马上下旨派兵镇压！乱民声势浩大，已经挟持了醴县县令，还勾结□□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迟了可就不只是越州一州之事了！”
楠懒懒地躺在御花园里的龙椅上，闻着满园的花香享受着宫女的按摩，根本不耐烦听这些影响心情的公事。
“先生如今已代替了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就好了，不必再来问朕。先生连北蛮都可以击退，何况平定这小小的地方暴（蟹）乱？”
他的确是发自肺腑这么说的，可听在子虚耳朵里却仿佛揶揄。
“子虚权力再大，也永远是皇上的臣下，永远不可能代替皇上下旨要求枢密院派兵！”
“哈……可是朕累了，实在懒得管这种事了。”楠漫不经心地抻了个懒腰，又躺了回去。
“皇上不想做千古明君了么？现在正是展现您的英明神武当机立断的绝佳时机啊！”子虚不放弃地苦心劝谏。
“唉……”楠满不在乎地叹了口气，“朕跟先生说实话吧，在先生之前，慕容大人就来找过朕了。他愿以手中兵权向朕担保他会解决越州暴（蟹）乱，绝不出半点差池，但条件是希望朕不要插手他的行事方法。经过这半年，朕也想通了。朕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始终陪伴在侧忠心不二的信臣了，朕不想再逼他。只要他不背叛朕，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朕都不会驳。”
他的口气轻忽，立场却异常坚定，子虚明白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他的主意了。
“皇上信他却不信子虚么？”他的心中有些莫名失落。
楠深深打量了子虚一眼，脸上浮出一丝帝王才有的绝情而无奈的笑容。
“谁叫从小陪朕长大的，是他而不是你呢？呵呵呵……”
他懒懒地合上了双眼，安宁地享受着这好不容易偷来的悠闲，林风和子虚大半年来竭忠尽智几乎榨干了自己才为他一刀一剑打拼出来的悠闲。
“朕不敢过于依赖着先生，朕也想过为何先生始终不肯跟朕交心，后来想通了，大概是因为先生不同于我们凡人，也许先生本来就没有心吧，那朕又何必非要强求呢？”
子虚沉默片刻，终于说道：
“或许皇上永远也不能触碰到子虚的心，但总有一天皇上会知道慕容林风他到底是因为何种缘故，才会对皇上如此这般忠贞不二。”
他说完这番话，也不待楠做出回应，便自行离开了。
时间紧迫，既然此途径已无出路，那就没有再做纠缠的必要。
只剩说服慕容林风出兵这一条路了么？……
不知吴桐那边进展如何了。
***
“哼，本大人不是已明确告诉过你，就算你跪地求饶，我也不会如你所愿的么？”
慕容林风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双膝跪地，羞愧得不敢抬头看他的男人，冷冷的压迫感从他不屑一顾的口气和神情中表露无遗。
“只要慕容大人肯答应马上派兵平乱，在下可以答应大人的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林风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摸着下巴上青黑的胡茬饶有兴味地道，“不瞒你说，本大人对你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就不知你能否答应？”
“是何要求？”吴桐抬起头来，满含希望地问，“无论什么要求，在下一定尽力办到！”
“滚出她的视线，从此不要再来干涉我和她的生活。”林风阴狠地道。
吴桐颦起了眉心。
“如何？只要你肯答应，本大人立马出兵，绝不翻悔。”
“慕容大人，即使你逼我走，也只会加深她对你的仇恨。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她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人，你对她的伤害越深，她对你的仇恨就会越深，直到深陷仇恨的泥潭不可自拔。”
“这就用不着你管了……我的要求很陌生么？不就是两三年前你特意来敝府拜访时提出的条件吗？这么快就忘了？”
“今时不同往日，请恕在下不能从命。大人还有别的要求吗？在下好不容易将她支开进宫找了皇上，差不多她也该碰完钉子来与在下汇合了。等到她来，以她心中对大人的怨恨，可不会同意在下答应大人的任何条件。”
“那不是更好，让她看清楚你跪地求饶丧家之犬的样子，看她还愿不愿意与你这种人沆瀣一气！……”
林风听吴桐话语中与青蓝过从甚密，不由得妒火中烧，却不肯表现在脸上，只用尖锐刺耳的措辞毫不留情地辱骂着他。
“你这人怎么硬闯别人府第？来人啊！……”外面传来了女子尖锐的嗓音。
“慕容林风！你给我出来！缩头缩脑的算什么男人！……慕容林风！”
是青蓝的喊声。
“快把他拦下，绑起来交大公子处置！”
林风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雨瓶，放她进来。”
雨瓶这才不甘心地命人放开了青蓝。
“哼，又是我多管闲事了？”她赌气地走了，家人们当然也都各自散了。
待青蓝走进了林风的书房凌云轩，吴桐已经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站起身来了。
“不跪了？”林风冷笑着瞥了吴桐一眼。
“你说什么？”青蓝皱着眉问，又转向了吴桐，“你跪了他？”
吴桐别过脸去不答。
“你跪了他？！——”她的声音撕裂一样的，咄咄逼人。
“你怎么能跪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读过圣贤书的！你为什么要跪他？！……”青蓝的声线像是要被震破了，要不是仇人就在面前，她就忍不住痛哭出来了。
“你说话啊……难道你的自尊就这么不值钱么？”她心一颤，终于落下泪来。
林风见青蓝伤心至斯，也不免心疼起来。
“我没有逼他，而且也说过就算他跪地求饶，我也不会因此生出恻隐之心。”
“你闭嘴！我没让你说话！”青蓝恶狠狠地瞪视着林风，“我真是耻于与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卑鄙小人同朝为官，地方暴（蟹）乱派兵镇压本就是你分内之事，而你不仅置越州县令和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更是趁人之危以此要挟同僚的我们！……龌龊！”
林风的脸扭曲了，气愤得不发一言，半晌才沉着嗓子道：
“本来打算如果你愿意来求我，我就大发慈悲帮你这一回，但如今我改变主意了！若想让我派兵，非得你亲自下跪向我求情不可！”
他拂袖负手在后，背转身去。
“谁说要求你了！我跪天跪地跪父母，还没有谁教过我要向卑鄙小人下跪！……好弈，我们走！”
青蓝说着，死死拽过吴桐的手，气鼓鼓地走了。
“你！……”林风的眉头纠得很紧，“有本事别再来求我！”
也不知青蓝有没有听见，总之她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慕容府大门外，雪地里立着两匹不时从鼻中喷出白气发出“嘶嘶”声的骏马，一白一青，交着颈子相互取暖。
青蓝一肚子气闷头拽着吴桐径直走出大门，来到雪地上才稍微冷静了些。
“你！……”
她恨铁不成钢地凝视着他，抬手打算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却始终不忍心地收回手，捂嘴呜呜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跪，为什么？……”
他才刚刚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失掉了他的尊严，难道她还要再让他在女子面前也失掉尊严么？
吴桐不发一言地拉着青蓝的手，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拍了一下。
“想打便打吧，被你打，我是心甘情愿的。”
“对不起，好弈，是我不好，一切都是因我而始，可我却没有办法去收场了……”
“为何又自责起来了？”他轻拭着她哭红的脸颊上的泪水，“若你如此，我又何必去求他。”
“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跪？你不是最看重你的自尊了么？”
“我的自尊可贵，难道你的就不重要么？……即使我不去，你也一定会去求他对不对？”
青蓝默认。
“可我真的……真的不愿意看你糟践自己，屈身去讨好他。”
她面如死灰地抽回自己的手，目光那样空洞到吓人。
“我的尊严已被他无情踏碎，所以我一定要他付出同等的代价，无论用什么手段方法，不惜一切。但经过那场抗战，我的心里似乎觉着复仇也没那么重要了。如果会伤害到我在意的人，那我宁肯放弃复仇，也不会让他们陪我堕落。”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青蓝。”
他突然抱住了她，这是以前口中总说“发乎情止乎礼”的他从来不会做的大胆举动，她尴尬地红了脸，急欲挣脱。
“不要拒绝我，青蓝。让我代替你心里的那个人吧，代替他来照顾你。就算你一辈子把我当作他都好，我不介意，只要能让我在你身边为你分担风雨。”
她一瞬间有些怔忡，抬眼看着皎皎的月光下眉目清秀，娇媚若女子的他，如鲠在喉。
太像了，无论是语气神态还是对她的痴情不悔，眼前的这个男子都和已经离开的夕沐太像了。
“你很像他，我也经常把你错看成他。”青蓝憧憬地道，“而且你本来也是他安排在我生命里的一个重要的存在，所以，把你当作他很不错。”
他笑了，这笑容十分明朗，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可我不能。”她突然异常冷漠地道，身体也从他的怀里脱了出来，“在我心里，夕沐就是夕沐，吴好弈就是吴好弈，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占据着我心中不同但都很重要的位置。”
她的目光很冷，让他突然感到了冰雪天的寒冷刺骨。
“他抹不去你，你也不能代替他，对不起……”她的眼神好像深秋萧索的湖面，波澜不惊。
“没关系。”他转变之快，连她都反应不及，“我是吴好弈，难道就不可以陪在你身边为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么？”
她讷了讷，哑然道：
“呃……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便是了，无论你当我是谁，只要别不敢劳驾我。有能为你做的事，我很荣幸。”
青蓝苦笑笑。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另图他法吧！”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
“可是……”她望着慕容府大门犹豫了，“终归还是要通过他才能派兵，要不我还是暂时放下架子去求他好了。”
“已经不行了，”他冷静地分析道，“如果刚才你没有直刺他高高在上的威严，软语求他，也许可能打动他。可你没有看到，他看见你拼了命地护我，拉着我出来时他那狠戾的眼神，你现在回去只能是受他白白折辱，什么都换不来。”
“唉！”她异常自责地叹口气，“我又冲动了！这下怎么办？”
“刚才我已经考虑过了，想到了一个可能对目前形势来说很有用的人，兵部尚书宋成焕，我们去找之用去探一下他的口风吧。”
“刚才？”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发生了那么多情况，把她的脑子都冲昏了，而他却竟然可以这样冷静地思考下一步的打算么？……
——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呀！
而且刚才他明明就那么深情那么认真地在跟她表白，难道这一切全都是他早就思虑成熟演出来的么？……
她有些不甘心了。
“我们去找之用好不好？”
“好！”
然而现在也不由得她多想，赶紧出发才是正事。
吴桐笑了笑，扶着青蓝上了马，自己也立刻上马启程。
事态紧迫，已经逼得本来都不善骑术的两人弃车乘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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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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