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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粉泪空零
——“是蛇妖，银白色的头发和蛇的尾巴，有这么这么长……”
走在京城里的大街上，他还在一直想着蜜儿的话。
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更何况这么绘声绘色的聊斋故事，轻易也编不出来。
“先生为什么一直不说话？”鹤儿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拿着糖葫芦，一边一口吃得好不过瘾，“你要不要也尝尝？比糖人还好吃！”
“你上次就吃坏了肚子，这才刚刚好就又犯馋了？小心待会儿又找不着茅厕。”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早就打算好了！先吃了再说，如果真闹上了肚子，就马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变回原形解决掉，就不怕丢人啦！哈哈！”
鹤儿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糖葫芦。
子虚心念一动。
“鹤儿，我看你在宫里经常变作原形在莲池里捉鱼，需要陪我的时候又变成人形，这样变来变去，不会累么？”
“那得看是谁了！”鹤儿得意地道，“要是道行不够的小妖小怪，当然变不成啦！道行勉强够变成人形的妖怪么，是能变，但总会露出破绽，还一不小心就会变回去。只有像本小仙这样的得道仙兽，才能随心所欲想变就变呢！”
“那除了道行不够的妖怪会在变成人形时不注意变回原形，凡人……会不会因为一些不寻常的缘故变成妖怪呢？”
“那不可能！除非是中了妖术。”
“如果没有中妖术，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先生问这做什么？有人在先生面前变成妖怪，欺负先生了吗？！”鹤儿一想到先生被欺负，就竖起了眉毛，怒目而视。
“慕容林风，有人看见他曾经变成蛇身。”
“他会变，不奇怪啊。”很令人意外的，鹤儿竟然一点儿也不吃惊。
“鹤儿，你知道他的事？”
“哼！上次那个老妖婆骂鹤儿是妖怪，鹤儿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呢！看她那搔首弄姿的狐媚样儿，她才是妖怪呢！她和慕容林风两个都是，身上一股子鹤儿最讨厌的蛇腥味！”
“你是说他们两姐弟都是蛇妖？”子虚吃了一惊。
“妖是无法进入苍龙山结界的，可……鹤儿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总觉得他们是蛇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萱萱说慕容家的人都是伏羲氏的后代，可这跟蛇妖又有什么关系么？……
在樱花城中静守的那段时光，她也曾问过夕沐，慕容林风总像是有很多秘密瞒着她，并不只生母是仙那么简单。可夕沐却始终缄口不言，还一反平常的温柔态度强烈警告她千万不要去打探。问他为什么，他却又不说，这样反而更让她心痒痒了。
“蛇妖……有什么特征么？”他问。
“如果是修为很高的蛇妖，平常应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不过他们很怕热，尤其是每年端午之际，会躲在阴凉的山洞里避不见人，所以一般蛇妖都会有自己修炼的山洞。”
山洞？……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鹤儿，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这是当年他们彼此都还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之时，他带她来的山洞。
那一晚，在这里，他紧紧拥着她，不顾她的反对，继令她猝不及防地霸占了她的第一次初吻后，又狠狠地霸占了她的第二次初吻。
然后他火辣辣地表白说爱她，令她心中的堡垒在那一瞬全然沦陷了。
如今已过去了这么久，这里还会藏着有关他秘密的什么线索么？……
她一步步重走当年曾踏过的足迹。
不知名的植物还是发着淡淡的蓝光，水滴沿着潮湿的岩壁缓缓流下，一滴一滴，打破着山洞的宁静。
“咦——”鹤儿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岩壁，立马甩了甩手，“滑不拉叽的，真恶心。”
此时正值春天，气温还有些微凉，在这终年不见阳光的山洞中，空气更是寒凉瘆人。但青蓝自从死过一次之后，感觉便远不如以前敏感，倒还不觉怎样。
“不像是有生物活动过的样子啊？……”
她在这个小小的山洞里走了一圈，又去了当年他们一起看着星星说着话的高崖。漫天的繁星还是那样喧闹那样近，只是当年那人已不在，而她也不再是会在这样浪漫的场景下轻易交付出真心的少女。
“鹤儿，你发现什么了么？”
毫无头绪的青蓝久久不闻鹤儿出声，于是问道。
“先……先生……”
一声嘶哑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那甚至不能算作喊声，只是用尽所有力量才从喉咙间挤出的一丝气流罢了，但在这宁静的山洞中却被她听得分明。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特别不好的预感，滞了好一会儿才极其不愿地转了身。
“鹤……鹤儿？……”
慕容林风站在幽蓝色的光里，右手掐住了鹤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快跑……快……”
“鹤儿！——”
青蓝面色一白，不加犹豫地朝鹤儿飞奔而去，但林风只是冷冷的没有表情，一使劲，捏断了鹤儿的脖子，将他重重丢到了地上。
“鹤儿！……鹤儿……”她怔忡着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抱起鹤儿的身子，然而他已经不会讲话了。
他的眼睛惊惧地大大睁着，七孔里都流出了血，身子软软的，瘫作了一团。
“鹤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告诉我你没事……你还好好的，是不是？……”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紧紧把鹤儿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大嚎着，可鹤儿却再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反应了。
“慕容林风！我跟你拼了！……”终于，她从右手变出本不轻易出手的玉拂尘，狠狠向那始终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残忍无情的杀人凶手挥了过去。
“哼！”
林风的脸上浮起一丝冰冷而狂狷的笑意，毫不费力地旋身避开，拽住青蓝的拂尘用力一抖，便把她狠狠摔在了冰凉的洞壁之上。
“本公子还没问你二人私闯洞府之罪，你倒先动起手来了——这是你们自找的，黄泉之下可怨不得我。”
“慕容林风……你还我鹤儿！……鹤儿……”一股鲜甜从口中控制不住地涌出，泪与血融在了一起，她的喉咙嘶哑，已经再喊不出了声。
全身，都像摔得粉碎，动一动，哪里都疼。
“鹤儿……是我害了你……”青蓝拼命忍住疼痛，将手伸向了鹤儿倒下的位置，一分一寸地贴着地面挪动着身体靠近，“你不能死……不能因为我……”
昆仑镜……他要用昆仑镜的力量复活鹤儿，哪怕……死的是她。
“碍事！”
那个残忍无情的凶手不耐烦地踹了瘫在他脚边的鹤儿一脚，然后又转头看向了仍在挣扎不肯放弃的青蓝，突然起了某个念头，露出一丝邪魅的狞笑。
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感到自己的每一节指骨都碎了。
法力，丝毫运不起来，为什么？此刻的她就仿佛一个普通的凡人那样无能，眼睁睁地任他宰割，毫无还手自保之力。
“我已布下了结界，奉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了，没用的。”
他说着，朝她低下了身子，轻轻摘下她的面具。
慕容林风！——你丧心病狂！——你不是人！——
她很想狠狠地，不计后果地用这世上最恶毒的字眼去辱骂他去诅咒他，可是他深邃冰冷的目光深深刺进了她的心底，她就像被冰冻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用她生平最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将他丑陋残忍的样子深深铭记在自己心里。
他的眼瞳，是如海一般孤独的深蓝。
“恨我吧，如果这样能让你永远记得我。”
他说着，做了一件令她此生也始料未及，绝对不肯相信的事——
林风翻转了青蓝的身子，撕开了她的上衣。
她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了之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绝望的惊恐。
……你在做什么？……不要！……快住手！……
可她一动也动不了，哪怕只是稍微碰一碰嘴唇，她只能在心底里呐喊，无望地挣扎。
她的面容并不如他心底里一直怀念的那样令他喜爱，但这种流着血泪，眼中充满了绝望的脸，却让他扭曲的心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和快感。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亲眼看着我，恨我，就当是对你在我面前用了这张皮囊的惩罚——这是代替青蓝对你的惩罚，你记住。”他用手轻抚着她的脸，语气低沉而温柔。
然后，腰带被解开……他的手就像毒蛇吐着信子，缓慢地游走在她滚烫的肌肤，冰冰凉凉。
她的眼神绝望而惊恐，却……什么都做不了。
***
春雨，淅淅沥沥。
一身脏污的她抱着已变回原形的白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苍龙山蜿蜒的泥泞里。
那年冰雪，是她无意之中救了他；今时冷雨，也是她无知之下害了他。
雨水已将她脸上的泪痕和血污差不多冲刷干净，可却不能够将她心里和身体的屈辱也一并洗去。
“丫头，你等等我！……”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后面遥遥传来了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就在刚才之前还是她最想听到的声音。可如今，她只想快跑，只想远远躲开，她……再也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温柔。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要折磨自己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疼？……”
但她只当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朝这座山的最高处不停地爬去。
“丫头快停下！不能再往前了！前面是悬崖！……”
他声声急切，愈来愈近。
她终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是夕沐，在吴桐的身体里，压制了宿体原主人的意识。
他一脚一脚陷进泥里，又拔出来，走得极为吃力。他有哮喘，她看见他拄着树枝，脸上布满了彤云，不断地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可还是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
“丫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及时赶到，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么？在无尽的时光里，任何伤害最终都会被抚平。忘了这一切，我们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对不起，夕沐……你走吧，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她的眼神凄绝，却还是勾起了一抹只对他才会出现的温柔笑容，紧紧拥抱了怀里的鹤儿一把，纵身朝黑暗幽深的崖底跳了下去。
“绯樱！——”
他伸手去拉她，身子也跟着探了出去，接着便是不停地下坠。
这样的结果，或许也是很好的吧……
他如此想着，微笑着闭上了双眸。
一道温暖而炫目的白光包围了他们，青蓝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洛？……”
然而她的眼皮好沉，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都不知道了。
***
“丫头，睡得还好么？”
他笔直地立在前方，在那茂盛而翠绿的梧桐树下，轻轻微笑，一脸安然。
她从香气馥郁的花丛中醒来，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
四周，是一片绚烂的花海。白色的，黄色的，粉色的，紫色的……很香，很梦幻。
什么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昏迷之前那种身心俱毁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丝毫也感受不到。
“丫头，感谢你陪我这么久，不过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去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这件事一完，我就立马回来找你，希望那时候……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然后，我们便可以在我一手建立的那个绝对不会有伤害的永恒国度，永远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受制于更强大的力量。”
“你要做的事，是什么？”她一脸欲哭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突然知道自己要被父母抛弃了，无辜而任性，还有好多不敢说出口的不安。
“这件事，其实我一直在做，不过一些事情让我突然彻悟——这世间变数太大，我不能心存侥幸，不能寄希望于上天的怜悯……我要走了，丫头，不然来不及回来见你了。这次……不是你离开我，是我离开你，你……会等我么？”
她如孩子般肆意地哭着，跑上前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不准你走！不准！坚决不准！”
“丫头，”他宠溺地拥着他蛮不讲理的姑娘，轻轻吻了她的额，“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永远把这一刻深深记在心里，在难过的时候能够想起，因为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美好了……”
她抬头望着他的脸，阳光铺在上面闪烁着一层金色的光辉，这样的他，仿若神明。
点点绿色的荧光中，她的怀抱空了，他还是走了。
想哭，却拼命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
“我会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她朝着远方草天相接的地方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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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