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他是在那位穿着合身高级手工西装的先生已经连续五天购买缝上生日日期的小玩具熊时注意到这件事情。

　　与外表相符有着优雅的仪态举止加上身材高挑出众的男客人为平日稍为有点冷清的手工玩具熊店带来了一个新现象。

　　当这位客人出现在店里挑选玩具熊时，往常只会在橱窗外观看的女学生或少女们都会纷纷走到店内，不时红着脸跟男客人聊聊哪一只玩具熊比较可爱，得到答复后便走到柜台前付钱买下，然后小声地问店主会不会聘请短工，在得到店主带着歉意的摇头后，略带遗憾地抱着玩具熊离去。

　　虽然这位客人的确为自己带来了更多的生意，不过这也有点奇怪了吧？每天都来买一只生日熊？店主带着疑问地第六次为这位客人用丝带在生日熊上扎上蝴蝶结然后放进纸袋里，交给客人后习惯性地笑着说，「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客人点点头拉开门走了。

　　***

　　又是他…店主在心里想。

　　这一次店主不着迹地看了一眼缝在小熊脚底的日期。咦…跟昨天的不一样…

　　再次笑着送走了客人后，店主下意识地看了眼日历，发现小熊脚底的日期正是今天，回想到昨天的那只小熊好像就是被缝上昨天的日期。

　　难道他之前每天买的生日熊都是当天的日期的吗？他的朋友什么都挤在一起排队过生日？

　　店主摇了摇头，反正这是别人的私隐，自己不要想太多。看了看因为男客人走了后迅速变得空荡的店面，咧嘴笑笑便短下头开始缝制新的玩具熊和被买走了的生日熊。

　　***

　　到了第十天，店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个他想了好久的问题，「先生，你的朋友们都是在这个月份出生的吗？」

　　客人好像是被店主唐突的题问吓了一跳，他定定地看着店主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在店主期待着回答的同时，店里也蓦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听听客人的回答。一时间店里就只剩下店主每天都在放的古典音乐在飘扬。

　　就在店主认为自己太过没有礼貌地询问客人而羞红了耳朵时，客人动起了平日严肃地紧闭的双唇，扯出了一个好看得店主的脸都稍稍地红起来的笑容，然后说，「这不是送给朋友的。」

　　店主不解地看着他，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店主小熊快要从店主手上滑到桌下了。

　　店主不好意思重新拿好小熊，再一次熟练地把丝带扎好放到纸袋里，然后又习惯地在交给客人后说，「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这一次客人笑着点点头离开。而店主则用手向脸上扇着风，然后大口大口地喝了杯凉水。

　　***

　　就好像有了先例，每次客人来结账的时候，店主都会问一两个问题。比如说，今天工作顺利吗？我看你的眉头好像很皱…或是这条新领带很好看等等。

　　而客人亦会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是有点麻烦，不过可以很快解决或是谢谢，你的新毛衣也不错。

　　而且有时候客人除了买生日熊外，只要是店主刚做好的玩具熊他都会拿上手看看，然后拿到店主身边比一下，满意地点头后便会一起买下。

　　店主在这个时候便会问，「又把我当模板了吗？你的女朋友身材跟我一定不一样吧，这样做有用吗？」

　　而客人只会笑着摇头不作解释，付钱然后离去。

　　店主在客人离开后便会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坐在椅子上发呆直至其他客人来付账才蓦然回过神来。

　　***

　　「咳咳…」店主忍着没有大声地咳嗽，但客人仍然听到了。

　　看到客人因为他的咳嗽声而转过头来看他，店主觉得很不好意思，小声地说，「咳咳…不好…咳…意思…」

　　客人皱起眉头，直接拿了一只生日熊向店主走去。

　　看着店主忍着咳嗽，手有点发抖地放好熊后，客人忍不住伸手探向店主的额头。店主吓了一跳想向后缩，却被快一步的客人用另一只手拉住。

　　「你发烧了。」客人皱起好看的眉。

　　店主觉得自己的体温其实是被客人的那双手所提高的。

　　客人拉着店主把其他客人送走，然后替店主把店门锁好便位着对方到附近的诊所看病去。

　　由于体温有点过高，医生开了药方后吩咐一定要立即吃药和用退热贴降温。因此店主不自在地坐在诊所一角，头上像小孩子一样贴上退热贴，等着客人帮他拿药。

　　「真的不好意思，麻烦到你了。」店主不好意思地对客人说。

　　客人摇摇头，把刚拿到的药倒出几颗医生吩咐要立即服用的药丸和刚倒来的温水准备交给店主。

　　看到店主的手有点发抖，客人小小的叹了口气，坐到店主旁边要店主张口。

　　店主不解地照办，然后他差点儿跳了起来。客人轻轻地把药丸放到店主的口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扶着店主的头把温水倒到口里。

　　他感觉到客人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舌头和嘴唇！店主的耳朵又红了起来，因为他没有看到客人在之后有任何意思去抺手或是洗手！

　　这是正常的反应吗？店主觉得头变得很沈，感觉到客人那双温暖的手慢慢地把自己的头压向对方的肩膀，然后舒服地在宽厚的肩头上陷入了沈睡。

　　***

　　在那天之后，虽然店主和客人都没有再提起过当天的事情，但他们之间的其他话题却变得更多了。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相约一起去吃晚饭，在烛光的照耀下说着每天发生的趣事，然后一向给人带着严肃感觉的客人有时会开怀大笑，而店主则会笑得不得不用纸巾抺去眼角的泪水。

　　晚餐后，客人会驾车把店主送回到玩具熊店前，看到店上单位的灯光亮起后才离去。

　　***

　　就这样一直过了大半年，玩具熊店每个星期七天营业而客人也每个工作天准时在下班后到店里购买当天日期的生日熊，而在周未的时候亦会另外多买一两只不同的玩具熊，然后待至店主关门再去吃晚饭。

　　店主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忘记了以前独自一人没有人陪伴在身旁的日子。有时候他会想，如果有一天客人不再来的话，他会不会忍不住寂寞而出国回到父母身边呢？

　　每次这个念头一闪出，店主就会猛然摇头彷佛要把念头晃出脑袋。他们两个人顶多也只算是朋友关系，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不过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日子，可以多想一点高兴的东西。店主在心里想，脸上则不自觉地露出不同往日的笑容。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果然在下刻店门就被客人推开了。

　　先走向放着生日熊的柜前，拿起其中一只后再在其他柜前仔细地看一篇，然后便走到我面前结账。店主闭着眼心情愉快地想着客人每一次的动作流程。今天跟他聊点什么呢？

　　谁知店主一张开眼便看到客人只是单手插在裤袋笑着看他，而柜台上并没有放上每天都会出现的生日熊。

　　「呃…你今天不买了吗？」店主小心翼翼地问。虽然说生日熊并不是一样日常消耗品，但是在店主的眼里生日熊对于这位客人就是一样日常用品，每天一只的啊。为什么就单单是这一天不买呢？店主感到十分失落，但努力地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我在那边等你下班。」客人依旧没有回答店主的问题，只是优雅地向着附近一家咖啡店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便走了出去。

　　虽然这个动作大多人做起来会显得很无礼，但客人这样一抬下巴却可以流露出高贵的感觉。店主这样一花痴，心里那点的失落就变少了一点，而耳尖也和其他少女一样变红了起来。

　　带着期待又有一点点失落的矛盾心情，店主飞快的收舍了一下店面便关上门去找客人了。

　　客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店主坐上车，然后一言不发地发动汽车。

　　店主看了眼客人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欲，就只好忍着好奇没有说话直至他看到了车窗外怀念已久十分熟悉的风景。

　　「咦…这儿…」店主不解地看向客人，「你也来过这边？」

　　客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瞄了他一眼微微地笑了然后继续专心驾驶。

　　店主叹了口气，转回头装作继续看窗外的风景，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进去。

　　明明二人会一起聊天甚至吃晚饭，连电影也看过几回，可是客人对他的态度却仍是暧昧不清并没有表明什么…但一切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从一开始发展的可能性就是极低，这种想法做梦还可以，现实就…也许他本来就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朋友，根本就没有喜…店主黯然地闭上眼没有再想下去。

　　精神恍惚地下了车，客人解下自己的领带轻轻地盖上店主的眼睛。

　　感觉到被客人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的皮肤就像上次生病时一样地发热，店主就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脸上的热度令他都忽略了客人这个奇怪的举动，只是迷迷糊糊地被客人拉着向前走。

　　「到了，我帮你解开。」低沈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然后店主看到了他令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在房间的中央地板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熊。放最前排的正是客人每天所买的生日熊，后一排的是店主另外亲手缝制外貌精致的玩具熊，再后一排是各种带着不同国家风格而且看上去就知道是定制来的极量玩具熊，而最令店主惊喜的是看到放在最后面的一只巨型玩具熊。

　　把巨型玩具熊抱起来，店主看到玩具熊的缝制手法虽然显得很用心但明显并不专业。定定地看了一会，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店主猛然回过头看着客人。

　　客人那张永远都是严肃或是微笑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红晕，而店主的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那个是我亲手造的。」客人慢慢地走到店主身前，两人只有一步的距离。「还有，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你…你是什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曾经是店主祖父母所开的古董玩具店。店主和家人曾在楼上住过，直至祖父母的年龄日渐老迈，店主的父母为了更好的照顾和养老环境而选择了举家移居到国外为止。

　　客人叹了口气，「你忘了我吗？」

　　「什么？」店主不解地问。

　　「在你移民之前，每天都到店里和你一起玩的那个男孩。你忘了吗？」客人定定地看着店主的双眼。

　　店主倒吸了一口气，「呀，是你吗？！」

　　由于店铺的位置比较偏僻，店主小时候每天放学后都会早早地被接回家，免得晚了会出意外。虽然减少了和学校同学玩耍的时间，不过店主并没有介意。因为在祖父的店里，每天下午都会有一名穿着华丽的夫人带着她那长得很好看的儿子到来。在夫人欣赏和挑选着不同古董玩具的时候，店主都会和那个比他年长一点的哥哥一起玩，直到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你真的把我忘了…」客人摇摇头苦笑，「难怪我第一天去你店里的时候，看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

　　「小时候的样子能跟现在一样吗？你不说我又什么可能会知道那个哥哥会是你…」店主越说越小声，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样子应该也改变了很多，但对方还是能认出他来。

　　「其实我是先看了你在杂志上的采访知道你回来了，然后才到你的店里找你。」客人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那些生日熊是用来纪念我们重逄后的每一天，虽然你不知道…其他定制玩具熊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希望能收藏到不同有名大师所制作的珍品而收集的。至于那只大玩具熊…」

　　「是你亲手做的？」虽然是问句，但店主已经知道了答案。

　　「嗯…你说过如果有人会真心真意亲手为你制作一只玩具熊，你就会和那个为你带来幸福的人在一起。」客人认真地看着店主，「你会接受这只玩具熊吗？」

　　店主没有说话只是把玩具熊放到一旁，然后一把抱住客人。

　　客人立即从失落转换到安心的表情。

　　「生日快乐。」

　　倒在地上的玩具熊一只脚底缝着当天的日期，另一只缝着他们二人的名字，而中间被缝上了一个歪歪斜斜的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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