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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40
元禧十一年六月十九,云王林延佑入京。
卯时,云王部下七万余人分列于外城七城门外。
“云”字帅旗一挥,大军顷刻进发,以雷霆之势攻入城中。
云王没有与大军一起入城,而是穿了盔甲,执了宝剑,端坐中军大帐之前。
日头高起,开始有军报不断送回:
“报,大军已入东便门。”
“报,大军已入正阳门。”
“报,大军已入西华门。”
“报,大军已入端门。
……
……
……
巳时三刻,屠筑的军报到了:
“京城已定,请主公入城!”
云王站起身来,侍从为他整饬盔甲,战马早在一旁候着。
他翻身上马,正要出营,忽又勒住了缰绳,回身低声叫道:“碧洗。”
早上起身时,林延佑交代陈碧洗今日不必入宫,明后日自己会着人来找他。陈碧洗现下也不愿以身犯险,又知战局已定,便一口答应。
这时他听见林延佑叫他,才答应一声,从旁走了上来。
云王俯视着他,又叫了一声:“碧洗……”
陈碧洗这回没有回答,只是仰着脸凝望着林延佑。
因为逆光的缘故,林延佑的面容看不清楚,只见一双晶亮的眸子落在陈碧洗脸上,流连不去:“碧洗,我一定给你一座大王府。”
陈碧洗一怔,不知林延佑为何又说起这事。
还没等他说话,云王一抖缰绳,一夹马腹,“驾!”地一声,纵马而去。
红缨白马,萧飒风流,阳光照耀下的那个身影在陈碧洗眼中湛然若神,只看得几眼,就被跟上去的亲军和随从的身影遮住,再也望不见了。
午时未到,云王已率部入了皇宫。
贺文斐带着部下,挨着宫殿和院落搜寻惠帝林朝宗的身影。
乌烟瘴气、一片纷乱中,绕过倒塌损毁的房舍,迈过四散各处的杂物,检视随处倒地的尸身,贺文斐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待他与屠筑在勤政殿前会合,二人面面相觑,齐声向对方问道:“王爷呢?!”
急忙叫来云王贴身护卫,问讯过去,才得知王爷此时正往御花园去。
贺文斐思索片刻道:“定是在宜阅轩!”
他辨明了方向,急忙与屠筑等人一起赶去。
宜阅轩在御花园西北角,紧邻太子书房,是历代太子功课间隙休憩散心之处,林延佑为云王世子之时,与时为太子的惠帝交好,经常在此陪伴太子饮酒赏花、吟诗下棋。
屠贺等人赶到宜阅轩门前,正看到院落正中,云王与惠帝对面而立。
云王林延佑银甲闪闪,手中出鞘长剑寒光逼人。
惠帝林朝宗却是一身常服,负手而立。
云王眼角余光瞥见门前众人正欲冲入,打个手势止了众人。
屠贺等人看清惠帝手无寸铁,院落中也没有其他人,便停在门前,按着兵刃注视着院中二人。
惠帝与云王血缘相近,相貌气质却殊为不同,云王英气挺拔,惠帝雍容温和。
然而两人此时冷然睥睨着对面之人,神情却是一模一样。
惠帝说了几句话,因声音极低,门前众人听不清楚。
云王闻言,面有怒容,回了数语,声音却也是极低。
惠帝再言,云王面上忽然凶气大盛,手中长剑斜斜抬起,指住了惠帝心口。
惠帝毫无惧色,反而微微一笑,又说了一句。
云王面色已是激怒,长剑在空中颤抖不停,竟怎么也不能刺下。
惠帝见状,长笑数声,转过身去,竟将执着长剑的云王撇在身后不管。
惠帝在院中一角的石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一个酒壶、两只酒杯。
惠帝拿起酒壶,将两只杯子倒满,又将酒壶放下,举起一只酒杯,向云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双手不曾颤抖分毫,一滴酒浆也没洒落。
然而将饮尽的空杯放下后,惠帝却全身颤抖起来。
片刻之后颤抖变成痉挛。
惠帝痉挛着跌在地上,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他竟是饮鸩自尽了。
云王见状,先是惊讶,接着便怔住了。
他走到惠帝身前仔细观看,见惠帝确已气绝,愣怔着坐在了石桌另一头,手中长剑也垂下了。
坐了好一会儿,云王终是抬起头来。
他一手执剑,一手端起了桌上酒壶,一步步朝门前众人走来。
门前众人目睹皇帝驾崩一幕,只见皇帝死到临头竟然毫无惧色,一举一动仍是天子气派,潇洒从容,人人心中都隐隐有些凛然。
这会儿见云王端着毒酒缓缓走来,神色宛若修罗,众人均觉两股战战,几不能立。
云王走到近前,看着当先的屠筑和贺文斐,注视良久,开口道:“屠元帅,贺相国……”
屠贺二人闻听此言,心中激动无以复加,扑通一声齐齐跪了下去。
本朝律法,元帅即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为武官之首;相国则是文官之首。云王说出的这六个字,委实重如泰山。
屠贺二人激动之下,几不能言,只听云王接着说道:“……你二人即刻到城里走一遭,凡仍在京城里的官员,一一去他们府中,传我的话,说我今晚请他们到宫中赴宴,但宴前需得向我三叩九拜才能入内。你们要将这话对他们细说分明,如有不愿来的,或是来了不愿跪拜于我的,那我林延佑佩服他对先帝一片赤胆忠心,便送他一杯酒,请他随先帝一同上路,追随先帝于地下吧。”
说着将酒壶交给屠筑,又对他二人道:“日后天下官员尽归你二人节制,从此时起你二人便需立威,等会儿若有对你们不敬的官员,今晚也不用叫他来了,你二人随意处置便是。”
待屠贺二人离开,云王也离开了宜阅轩,向后宫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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