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气息

　　康民中心医院住院部副主任医师张大夫的宽大的办公室桌上，一个病历夹被合上了放在一边，另一本病历夹被拿起来打开。
　　身高1.80米、略显发福的50来岁的副主任医师张大夫端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他习惯地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一捏眉心下的穴位。他的眼神、肤色和气质明显地标示着他是一个生长于富足而有教养的家庭，并且在他的大半人生里一直延续着这种教养。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赵宏庆的病例后，从桌上拿过一支笔来在病历上签了名字，合起来放在刚才看完的那个病历夹上，然后从办公桌上的右边拿过一叠稿纸来放在面前，握起笔不紧不慢地写着关于赵宏庆的治疗方案。他的两鬓有几根白发从白帽子下沿露出来。
　　在他右侧明亮的窗户下面有两个皮质的单人沙发，两个沙发的中间很合适地按放着一个大理石板材的茶几，茶几的里端摆放着一盆郁郁葱葱的吊兰；靠近办公桌的沙发边上站着一个懂规矩的男护士。
　　过了一会，从办公室那扇装饰得很漂亮的敞着的门口，走进来刘老太太一行三人。男护士上前把他们引过来，让老太太坐在了靠近办公桌的这个沙发上。
　　办公室里是安静的。
　　张大夫停下书写，把笔横着轻轻地搁在稿纸上，抬头看了看进来的三个人，以他的阅历和经验，他选择了宋子阳对话：
　　“你们是赵庆武公司的人吧？”他有力的声音亲切而职业化。
　　宋子阳上前半步，说道：“我们是。”
　　张大夫看了看老太太，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老太太的“传奇故事”刚才也已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转向宋子阳说：
　　“赵宏庆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张大夫随手拿过那个病历夹翻开来，说到：“头部由于撞击严重至重度脑震荡，左肩锁骨和右小腿有轻微骨折，其他部位倒没有什么情况……嗯，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后果……可能会比现在严重得多。”他简略了一些内容，慢慢地说：“在入院救治后，他已经苏醒了。但他仍需要最好的休息；他现在住在神经外科212病房，配有专门的监护室和护士；但不妨碍你们去探视，不过要安静，不能和他说话，时间也不要过长。”他停顿一下，和善地微微笑了笑，说：“你们看还有什么问题？”
　　宋子阳上前双手和张大夫握了握，彬彬有礼地说。“谢谢您张大夫，让您费心啦。我们的……伤员就全靠您了。我们先不打扰您了，改天再来看望您。”
　　张大夫欠了欠身，随即点点头，说道：“不用客气。”
　　小汪对张大夫躬了躬身后，过来搀扶老太太；在老太太起身要走的时候，张大夫站起来看着她；老太太赶紧朝张大夫这边弯了一下腰。
　　她虽然听不太懂张大夫说的话，但她知道赵宏庆已经没有危险了。
　　在男护士的引导下，三个人和他一起走出了张副主任的宽大而整洁的办公室。
　　张大夫收回目送的眼光，看了看左手腕，他的腕表上的时间是11点10分；再过20分钟就可以下班回家了。老母亲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家宴。
　　他是□□后恢复高考制的第一批大学生，今天是他晋升副主任医师的纪念日。

　　几乎就在急救车驶进康民中心医院急救部大门的同时，122的警车和清障车也到达了刘家坞西边的那条柏油路的弯道处。从警车上下来的交警是长得很强壮的吴刚和20刚出头的、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王志勇。
　　这个王志勇如果不穿警服，很难让人把他和警察联系到一块儿。他下车后从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数码相机，开始了现场拍照取样工作。从他取景、执机以及相机的运用上看得出，他的业务很熟练，而且动作洒脱。
　　吴刚则和拖车上下来的四个伙计商议着怎么能把夏利轿车弄到路面上来。他们合计了一会儿就得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王志勇从路边开始逐步朝夏利轿车靠近着拍照取样，在他到达车体附近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车里传出来的那首悦耳动听的《献给爱丽丝》的钢琴曲，他咧开嘴朝吴刚笑了笑，抬起胳膊用一个手指朝车里指点着，示意吴刚注意听。
　　吴刚一行五人在钢琴曲停息的时候走到了车旁，等待着。
　　当王志勇拍完了前挡风玻璃上的中国人寿保险公司的车险标志后，车体外部的取样工作告一段落，他向吴刚点头示意。吴刚一挥手，大家靠近车体站成一排，一起把手扶在车体顶部；吴刚喊道：“1、2、3——！”大家一起用力，侧立着的夏利车被慢慢推倒，恢复了它正常的站立状态。它那破碎的前脸上的碎片洒落在杨树根前，粗大的树根部的表皮被它撞烂了一大块。
　　王志勇又开始了拍照取样，这次只拍了四张就完成了，然后他开始动笔写事故鉴定书的大纲。他在第一行写下：
　　2009年4月12日8时45分许。
　　……
　　下一步是寻找遗物。吴刚看着脱落在地上的左前门，用脚踢了踢，然后躬身把头探进车内四处寻觅，他没有看到刚才响铃的那部手机，也没有看到其他有价值的物品；他脑子里一闪：这是个节俭的车主。他把手伸到驾驶座底下去摸了摸，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方形的硬物，他把它拿了出来，大家看到这是一部三星08款的F268滑盖手机。他把它放到驾驶座边缘上，王志勇过来拍了照片，然后用一个塑料袋把它装好，放进了身上的挎包里。
　　吴刚朝柏油路上的清障车上的司机举起手臂摇了摇；那辆白色的东风牌清障车便启动并且开始放索了。
　　夏利N3被慢慢地牵引到了那道沟里，然后又被吊上了清障车的平板上。
　　整个现场处理过程有条不紊而且快捷，体现着一种素质。
　　在可怜的夏利N3被运向122中心的途中，吴刚看着鉴定书大纲向中国人寿保险公司报了案。它将在122中心的事故车停车场里接受保险公司查勘人员的伤损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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