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气息

　　就在老太太实在没办法，无奈中准备快点回村里找人的时候，一声汽车喇叭声从柏油路的拐弯处传来，她赶快朝那个方向看去。驶来的是一辆胜利油田采油队上的那种浅黄色的巡逻中巴车。老太太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急忙将赵宏庆的头部轻轻放下，立起身就挥舞着双臂，以极限速度朝柏油路奔去；在她下到沟底的时候被一截树根绊了一下摔倒了，顾不上站立起来她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柏油路边。
　　还没等老太太要冲到路中间强行拦车的时候，中巴车已经缓缓地停在了路边上，并从车上下来了五个年轻人。
　　这五个人当中有一个40来岁的胖子一摇一摆地朝站在路中间直喘粗气的刘老太太走去。这个胖子的外号就叫“胖子”，是巡逻车上这帮哥们儿的头儿。在一个月前刚失去了慈母而至今仍未彻底摆脱悲痛。哥们儿都很理解他，也都在心里敬佩他。
　　这四个人站在路旁指手画脚、七嘴八舌地各自发表着对眼前这场交通事故的见解；有人不解，有人惊叹，也有人见怪不怪。
　　“你们救救他吧，他还活着。”老太太对走近自己的胖子急切地说。她的声音清晰而有所内敛，并不像外表那么老迈。
　　“他是你儿子吗？”胖子说话的嗓门很大，语气简短而直白。
　　老太太听对面这个胖小伙子不太像要动手救人的口气；犹豫了一下后僵硬地点点头，然后眯着两眼使劲看着胖子的脸。
　　胖子看看老太太腿上的泥土，心里念叨：“她怎么没伤着？”接着问道：
　　“怎么就翻车了？”
　　“他为了不压着那小狗。”
　　“我靠，”胖子脑袋一别，脱口而出。
　　这时，那四个人当中的一个最年轻的小个子下到了沟里，想过去看看那个躺着的人。
　　“回来。”胖子朝小个子喊了一声，随后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小个子年轻人不太情愿地回到了路面上，四个人继续议论着、探讨着。
　　120的电话接通了，胖子和对方对讲了3分钟，前2分多种是120那方说得多，后面是胖子说得多一些；
　　“……行，你们的救护车往这边赶，我们的车也尽快往基地走；……对，就打这个手机号就行，随时保持联络吧。……好的，好的。”他挂断了本次通话，接着又拨通了122交通事故报警电话；122中心听完胖子的报告后，让他稍等片刻。一分钟后122中心来电话了，并告知：救人第一，第二：把贵重物品交给家属，尽量保持现场原状，第三：122尽快出警处理车辆事宜。通话完毕。
　　胖子把手机装进了裤兜里，看了看侧立着的那辆悲惨的夏利N3和那个一动不动的伤者，回头朝着一个戴着一顶冒牌耐克帽子的高个子喊道：
　　“青啤，你和八万去砍两根这么粗的木杆来。”他用一只手做出了直径为8公分左右的手势。
　　被叫做青啤的高个子拍了一下身旁一个穿一身橙色工作服的小伙子的肩膀，说：“你先去看看哪根树杆合适吧。”说完，自己回车里去找砍刀。“要多长啊？木杆。”在他转身的时候又问胖子。
　　“跟你一样长！”胖子吼道。接着对刚才下到沟里的那个小个子说：
　　“涛子，你去拿一件军大衣，再把工具箱里的那卷绳索带上。”
　　涛子兴奋地跳了一下，歪过头来对胖子咧了一下嘴，就向巡逻车跑去了。
　　作为采油队的巡逻人员，他们是具备基本的急救常识的。
　　“头儿，那咱们回去晚了，队长那里没事吧？”快要走进入树林的八万回头朝胖子喊道。
　　“碰上了，咱不能闭着眼走开吧？”
　　胖子说完，看了一眼刘老太太，从鼻子里喷了口气，然后下了沟朝夏利轿车走去。
　　老太太看着这个胖子宽阔的后背，由衷地敬佩，“他咋这么能呢？比村里的村长可能多啦！”她心里这么念叨着，跟在胖子后面下了沟。
　　其余那两个伙计也随后下沟朝夏利轿车走去。
　　夏利轿车的左前门已经被折断并压在了前轮底下，整个车脸严重损坏，其余的地方不是被碰得凹进去就是被挫得裂开了缝，从外表看上去惨不忍睹。老太太站在一边看着三个年轻人围着车子转来转去，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这时候她有点想回家去了，但突然想到刚才对胖子说的话；又觉得不能走。其实她是很想一直看到结果的。
　　胖子让那两个年轻人四处找找有没有伤者身上掉出来的东西，自己从破裂的前挡风玻璃往车里看了又看；随后，绕过来从轿车的驾驶座门框下面掏出了一个25公分见方的浅咖啡色文件包；他把文件包上的泥土弹去，走过来递给刘老太太。
　　老太太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慌张地说：
　　“你拿着吧。”
　　“你儿子的东西，还是你拿着好。”
　　老太太犹豫着接过了文件包，“我先帮你们拿着也行，你们好干活，”她心里这样想。
　　那两个年轻人回到胖子身边说没有见到伤者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这两个年轻人显然比那个叫做涛子的小个子显得稳重得多。
　　这时，涛子的肩上搭着一件军大衣、手里拿着一卷绳索来到了车跟前，围绕着夏利轿车里外看个不停。
　　胖子朝马路对面看了看，那两个砍木杆的人这时正一人扛着一根正从林子里走出来。他就喊道：
　　“快点呀，哥们，赶时间。”
　　那俩人听到喊声，快步越过柏油路跳下了沟，顺着夏利车冲过的斜道跑了过来。
　　在胖子的指挥下，他们在赵庆武身旁把两根木杆相距60公分平行摆开，把军大衣铺开来放在两只木杆上，再用绳索把军大衣的四个角与木杆结实地捆绑在一起，中间部位也用绳索缠绕结实了。
　　老太太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他们做好了一副临时担架。她又一次对胖子的能耐感到敬佩。
　　他们由三个人很小心地把赵宏庆轻轻抱起来一些，其于两个赶快把担架送到伤者身下，那三个人再把伤者轻轻地放在担架上。
　　胖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都小心点。走，赶时间”。随即对老太太说：“老大妈，跟上。”
　　老太太像听到命令似的哆嗦了一下，脑子里也随之有点乱。
　　他们五个人抬的抬、扶的扶，簇拥着担架往巡逻车走去。老太太双手捧着文件包，看看担架上的赵庆武，又看看杨树林后面的刘家坞，踌躇地在原地挪了挪脚步，最终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这时候，两只喜鹊飞到林子里来，“喳喳”地叫着落在了那棵根部顶着银灰色夏利轿车的老杨树的树尖上，它们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时不时地梳理一下羽毛。当巡逻车载着7个人开走的时候，它们也“喳喳”地叫着朝东边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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