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子列传

　　时光荏苒，法国的三年留学时光已然流逝。转眼间幸村已经坐上了巴黎-横滨的班机。
　　嘴角提起一丝笑容，三年不曾回家，不知家人怎么样了呢？
　　父母应该没有什么变化，那么，早梨呢？十岁出头年纪的女孩子据说发育得很快，那么自己的妹妹想必也已经是个含苞待放的美少女了吧？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大一号的早梨身着剑道服英姿飒爽却又优美的身影。
　　Sayori......Yukimura Sayori，自己的亲妹妹。
　　曾经年少时并未多曾在意，离开故乡家人，独自在外静静思索，有些事情反而明朗了许多。
　　那个倔强而要强的妹妹，其实也是个脆弱的孩子啊......
　　即便早梨有着天生的优越身体素质和运动神经，在剑道上有着很好的潜力，然而在典雅以园艺称著的幸村家，只怕父母亲对于这个女儿的失望大于期待吧。尤其早梨还经常被同学和邻里拿来跟自己比较，虽然以往不曾注意，但自己这个哥哥也从小给了早梨不小的压力。尽管总是一副要强而倔强的样子，早梨，自己的妹妹，也是一个孤单而敏感的孩子。
　　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愧疚。很大程度上，早梨性格的形成也和自己有关。
　　提着手信的手不由握紧。两个精致而漂亮的盒子，里面是幸村在巴黎亲自画样、定制的十字架链坠。其中一个明艳鲜亮的黄色盒子，金黄色郁金香格外醒目。
　　只为那郁金香般的少女......

　　回到神奈川，伴随而来的便是略显紧张的国小六年级。对于国小毕业班的学生，这一年便是关乎国中去向的关键。即便已经在法国提前学习过了远及国中的知识，精市还是和大多数学生一样，每天按时上课，下课后以及周六时间去补习班继续学习。
　　不论有没有必要，认真一点总是好的吧……而且这个补习班上，有不少有意思的人呢。
　　“幸村精市，南湘南小学校六年级首席生，成绩全科A，擅长网球、西洋画、园艺，三年前作为日法交换生代表前往法国留学，入读巴黎国立美术学院附属小学。在法国期间详细情况不详。国中报考第一志愿学校为立海大附属中学，以至今为止成绩计算录取概率为100%.......”
　　精市惊讶地看着补习班上这个新坐在自己前面的同学，齐耳的棕色直发，清秀的面容，双眼紧阖不曾张开。水晶般的紫罗兰眼眸中划过一丝波动，随即转为浓浓的兴趣：这个人，不简单呢……
　　“……..以上数据正确的概率为100%。神奈川第二小学，柳莲二，请多指教。”双眼一直不曾睁开的少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即伸出手。
　　精市微笑，握上了对方的手，是个有意思的人呢，最难能可贵的是气味相投。“南湘南小学幸村精市，请多指教，柳君。”
　　“不出意外，明年四月我们就会成为同一学校的同学，我也报考了立海大附属。”
　　“那真是期待呢。柳君也是网球选手吧，”看到柳微微侧脸，精市知道自己说对了，随即微笑解释，“刚刚握手的时候感觉得到，右手手掌上有薄薄的一层茧，是经常拿球拍的缘故吧。而且看着厚度和均匀度，柳君打网球的时间应该并不短了，想必也是个高手。”
　　柳莲二脸上浮出淡淡的赞许。
　　“先前听真田提起过，幸村君是个聪明而天才的人，果然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应该说不愧是幸村君才对。”
　　“柳君过奖……话说回来，柳君认识真田？”精市的兴趣被吸引了过去。
　　“是，最初是在去年的神奈川县选拔赛上的对手，后来在赛场上遇到得次数多起来，又同样是神奈川县的选手，慢慢地也就熟识了，”柳合上笔记本，“幸村君应该也是个高手，虽然我没有你在法国三年的资料，不过你手上的茧和手指的力道、柔韧度不会说谎。非常期待能和你对局，幸村君。”
　　“我随时欢迎，能和柳君这样的选手对局是我的荣幸，”紫色的水晶眸底凝聚起战意，“哪怕一会儿放学后就去打一场也没有关系呐。”
　　“这样么？幸村君能和我比赛，我非常高兴，不过不知道能否宽限我两三天时间？”
　　精市微怔：“唔……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收集幸村君在法国三年网球有关的资料，”柳抬起头直面精市，虽然双目紧闭，精市却能感觉到他通彻而犀利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在和对手对战，尤其是和高手对战之前，我更喜欢做足充分的准备。”
　　好一个做足充分的准备！精市眼底的战意愈发旺盛：柳莲二，果然是个不得了的角色。暂且不管这个人的球技，仅仅是对网球的情报收集能力、处理能力以及堪称恐怖的分析能力，便足以让他和他所在的团队成为可怕的存在。精市知道，国中网球是以学校为单位进行团体赛赛制的，该不该提前庆幸呢，这个人将来会是队友而非对手……

　　两天后，柳莲二和幸村精市如约进行了这场约定的比赛。比赛结果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6:2。意料之外是因为在欧洲三年中，除了越前龙雅一战，精市在没有输给过任何一个对手一局，全部是6:0横扫；情理之中，则是因为对面这个人是柳莲二，有些强大而缜密的思考能力和处理能力，即便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也未曾惊慌失措，而是从始至终从容分析场上情势。他本身的球技在青少年网球中同样堪称一流，基本动作技术以及常事打法堪称范本。
　　“这是场愉快的比赛，柳君，”两个少年隔网而立，精市第一次对柳展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打得很开心。你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柳莲二显然也为这场比赛而动容，一向老练而不带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率真的笑容：“我该说庆幸才好，今后我们将是队友而不是对手。至今面对这么多网球选手，他们的各种类型和打法以及应对方法都在我的头脑中和记录本上，我也曾自信认为没有我无法入手的选手和球技。但是幸村君，即便已经收集了你的全部资料，也在比赛过程中不断的改善关于你的资料，然而你的改变远远超过我的数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对你确实毫无办法……幸村君，我们以后将是队友，真是太好了。”
　　“柳君以后也会加入立海大网球部的吧。”
　　“嗯，一定会。舞台才刚刚开始呢，国中网球。”
　　“柳君，不，柳，”精市转头看向柳莲二，淡淡的笑容间有着无法言喻的严肃和认真，温和而璀璨的紫色双眸中闪现的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霸气，“我们一起带领立海大称霸全国吧，立海大从我们开始，全国三连霸！”
　　柳莲二愣在了原地，久久的看着对面的少年而无法出声。直到很多年后，柳依然无法忘记这年的情景：神奈川梧桐树旁的网球场，幸村那样直直站立着，单薄而纤细的身体下是他无法估计的强大力量和爆发力，温和的笑容，无可置疑的语气，柳莲二那一刻明白了，这个人，将成为中学网球的至尊王者。
　　称霸全国…….吗？也许，也许有这个人的话，真的可以做到……
　　“啊，”长久的寂静后，柳莲二缓缓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瞳仁中满是信任和期待，“我们约好了，一起称霸全国吧，幸村。”
　　少年们已经相遇在命运转轮之外的起点，盛大的舞台即将为黄金一代的网球手门拉开序幕。我们约好了，称霸全国吧。
　　命运什么的，剧本之类的，我才不愿不相信，因为再完美的剧本也是由人来写的，再不可抗争的命运也是人来打造的。
　　我要做的，就是抓紧同伴的手，向我们的梦想，不断向前奔……

　　因为网球，幸村和柳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已经渐渐在补习班课上和课下组成了小圈子。当然，加入这个圈子的还有和两人都相识已久的真田。由于三人的成绩都很优秀，故而在紧张的国小六年级也常常约出来一起打球、聊天，柳和真田还参加了这年的小学生全国个人赛。
　　“可惜，幸村你回国的时候地区赛报名已经结束了，不然就能和那些全国级别的选手过招了。”柳抿了一口茶，语气间满是遗憾。
　　精市笑笑，对于这个其实他并不在意。小学的比赛他几年前就曾经看过了。
　　“没什么，这些优秀的选手以后也都会在国中继续打球。只要足够强，总有交手的机会。”
　　“话说回来，这周末就是全国赛的半决赛和决赛，我虽然已经出局了，但是真田还有比赛，”柳的目光转向真田，得到了对方点头的认可，“如何，到时我们去东京现场观战吧。一来可以替真田加油，二来也顺便观察一下其他的选手。”
　　“嗯，不论怎么说，这四个人是本届参赛者中最强的四位，而且据说都是六年生，也就是说将和我们同年进入国中，成为队友或者对手，”精市点头，显然认同柳的提议，“怎么想都有去看看的价值。”
　　“不错。而且除了我们，大概也会来很多人，”真田也点头同意，“其中不乏之前已经出局的选手，以及前来观察新生情况的国中生。柳的话，应该是个收集数据的绝佳机会。”
　　三人相视一笑，显然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我那天有比赛，要提前入场报道，还有热身准备，恐怕就不能和你们一起了。”真田看向幸村，严肃而毫无表情的脸上有些一丝歉意。
　　“我知道了，那天我和幸村一起去。神奈川到东京很近，并不很费时间，我们两个人乘直通车去赛场就好。”柳看了一眼笔记本，“那天上午两场半决赛在10点同时进行，幸村，我们到时9点在立海大附属车站见面吧。”
　　“嗯，没问题。”
　　“说起来，柳，立海大附属的网球部是什么样的情况？”真田疑惑，报考立海大只是出于综合的考虑，以及和幸村的约定，对于网球部的了解并不多，“你的资料里有么？”
　　“立海大附属，神奈川考区第一名校，不论是课业成绩还是社团联综合排名都稳居神奈川县第一位，即便在关东也是赫赫有名的名校，与东京都私立冰帝学园、东京都海王中学校、神奈川私立星奏女子学校并列为关东四大名校。网球部是神奈川县连续15年的县冠军，关东大赛10连霸，但在全国大赛上始终不尽如人意，至今没能拿下全国优胜。最好的成绩是三年前打进全国大赛决赛，但由于当时的日本No.1千叶瑛树在赛场上发生了意外，被迫单打1弃权，冠军拱手相送，千叶瑛树在那场比赛的最后心脏病突发猝死，成了全国大赛上的悲剧，在当时媒体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据说千叶瑛树是被誉为能改变日本网坛的男人，甚至有传言说他在全国大赛后就会步入职业网坛……幸村，你怎么了？”
　　柳敏锐地注意到精市的脸色变化。真田闻言也看向精市。
　　“已经三年了呐……”俊美的面庞上笑容渐渐褪去，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似乎更无血色，“那以后，已经三年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柳微微皱眉，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前后两件事的隐约联系。
　　“幸村……你，认识千叶瑛树吗？”
　　真田也定定地看着精市。
　　“嗯，认识啊，”真田和柳同时轻抽一口气，然后后面未完的话给他们带来了又一波的冲击，“千叶瑛树，是我要用一生去铭记的人，也是把我带进了网球门槛的人。”
　　扯上一个悲伤而无奈的笑容，直视另外两人复杂而震惊的神色。
　　“没有千叶瑛树，幸村精市现在也还只是一个拿着画板写生、坐在网球场外帮朋友们看包的局外人。我的第一场比赛是和他一起打的，第一次进网球馆学网球也是他帮我介绍的，第一次看国小神奈川县决赛也是他讲评分析给我听的……我还记得呐，那年的全国大赛每逢有立海大比赛的日子，我都会早早回家打开电视，等待比赛结果……”精市脸上的笑容更大，弥漫着的却是无言的悲戚，“结果那天刚回到家，就看到了紧急插播的新闻，他倒在了赛场上，送到医院的过程中抢救无效猝死……奇怪呐，明明过去了快4年了，现在想起来还像刚刚发生的一样，每一点细枝末节都忘不了。”
　　“抱歉，幸村……”肩膀上传来了令人心安的温度，不管何时，真田总是这样默默在一边关心着自己呢。
　　精市摇头。“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说也总有人会提到，只是想到千叶瑛树，心里就会说不出的难过……我之所以那么想带领立海大全国三连霸，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也是为了把胜利送给那个人，了结我的心愿而已。”
　　抬起双手在头上猛拍了两下，合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紫罗兰双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抱歉，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些失态……不过你们也就明白了吧，我那么执着于胜利的原因。”
　　真田和柳点头。
　　“今天的谈话，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哦，”调皮地一眨眼，“不要告诉别人呐。”
　　那天三人分开后，真田和柳看着精市的身影，久久没有挪步。
　　“幸村他总是把一切压在心里，把全部事情抗灾自己肩上，从小时开始就是这样，”真田静静言到，“说实话，一直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吃得消。”
　　“真田，你多虑了。他不是别人，他是幸村精市，”不理会真田不解的目光，柳转身向反方向离去，“那些事情会在他心里化为珍藏的回忆，而不是不愿回首的过往，在你看来是沉重的包袱，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是前进的动力。而且幸村不是一个只会为过去而努力的人，或许千叶瑛树占一部分原因，但幸村想要称霸全国的理由，绝对不是这个。”
　　柳的脚步愈走愈远，声音也随风飘散愈发微弱。
　　“……真正的王者，只为自己。网球就是网球，而不是回忆或者其他，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我们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了，真田…….”
　　看着，就好么……
　　柳，对我来讲这是绝对不够的，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守护这个人，仅仅看着，总有一天会离他太远。
　　我要做的，是不断追上前去，直到走到他身边，陪他走到所有他想到的地方。
　　手摸进口袋，精致漂亮的樱花十字架夕阳下闪闪发光。这是幸村从法国回来时带给他的，樱花，武士的英勇和执着，十字架，命运的忠诚和守护。
　　幸村…….
　　毫不犹豫地带上这条相对自己显得格外优雅而精致的链子，眼中浮现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会陪你走向任何地方，为此我会付出一切。
　　所以，你只要直视着你的目标向前走就好。不论多远……
　　我都在你身后不远处，直到走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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