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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车驶往一个陌生的区域,我之前从未去过。
“这是哪儿了?”
“都是近两年新建起来的,所以还不太热闹。”
我看两边有很多高楼建筑了,但是很多店面还未开张的样子。
终于,她把车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那是一家小饭店,老板好像跟她挺熟,见我们来了,亲自带我们去了楼上的一个包厢。布置得虽不豪华,却也温馨整洁。
“这里我经常来,菜的口味蛮不错,做得也精致,你会喜欢的!”
“你都说好了,那一定不错的,谁让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呢!”
“那是!”她调皮地笑笑,一边飞快地向老板点报了一串菜名。看来她早有预谋,我心里暗暗有点高兴。
我们等着上菜,她就问了我关于大学生活的事,我简单得讲了些这两年的事,其实我的大学生活挺平淡的,不过她好像饶有兴味。
好一会儿,菜才上来,大概花了不少时间准备吧。一看,果然很精致的小菜,量不大,做的挺漂亮。香煎牛骨、松子虾仁、蟹黄海参、醉鸡翅、宋嫂鱼羹、笋片菌菇、西芹腰果、百合莲子羹,满满一桌,色泽鲜亮。洛阿姨又要了他家自酿的米酒。
我给她斟满一杯,又给自己斟满。“记得你不太会喝酒啊,难道今天要让我刮目相看了?”
我逞强地说:“我酒量一直还可以啊,你没发现而已。来,我先敬你一杯,生日快乐!”我仰头,一饮而尽。那酒一点不辣,甜甜的,简直和甜酒酿的味道差不多。
菜的味道真是不错,我们边吃边聊,非常开心,我不停给自己斟酒,要跟她干杯,她劝我慢点喝,可是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控制不住,只想着再喝酒,头也越来越晕。看着对面她,也好像渐渐变成了两个人影。只记得对她说了很多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再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混,呼吸越来越重……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软,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她那张极柔软极舒适的大床上!转头,她正伫立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投进来的路灯光,把房间照得幽幽暗暗。她着一身丝睡袍,背影犹如一条美人鱼。我望着她,一时恍若在梦中,忘记了言语。这两年来,我曾无数次梦见和她在一起的情景,而今天,酒醒之后,梦已成真,我却只觉得咫尺天涯。也许正应了那首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到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我不想打破这一刻时光,就这样躺在床上,宁愿时间从此停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转过身,轻轻走过来,我马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感到她坐在我身边,感到她在看着我,我的心跳得很快。只觉得,她的手抚过我的额头。手指尖凉凉的,慢慢抚过我的眼睛、脸颊、下巴,停留了几秒,才离开。那种如梦般的轻柔啊,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房间里寂静得让我担心她会听到自己不安分的心跳,而就在这时,我却听到她微微吸了一下鼻子,那是一种微弱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下——她哭过了?!
我的心顿时纠结成了一团麻花,为什么她会流泪?我该不该醒来安慰她?还是保持这样的姿势?
正在纠结,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轻轻站起来,走开了。
我只好应景地假装醒来,摸索出身上的手机,原来是一条妈妈发来的短信,问我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一看时间,原来已经快十点了。挣扎着要起来,一动,头晕地天旋地转,胃里一阵恶心,只得马上躺下。
“洛阿姨。”我叫了她一声,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唇干口燥。
“你感觉怎么样?”她关切得走过来,打开了台灯。
我被光线刺激地睁不开眼睛,只好闭着眼睛说:“我感到头晕。”
“嗯,你喝醉了,肯定不好受的。”
“妈妈刚才问我怎么还不回家呢。”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呢?跟她说一声,明天再走吧。”
“那,我又要打扰你了。”
“还跟我见外。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睁开眼睛,给妈妈回了条短信,只说和同学玩得忘了时间,就睡同学家了。
她走过来,坐在床边,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抱住我的肩,把我扶起来,我只觉得一阵头晕,只好软弱地靠在她怀里。熟悉的幽香,带着她的体温,轻抚在我的鼻间,我只觉得神智开始模糊。
她喂我喝水,我咕咚咕咚地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她放下水杯,腾出手臂来抱住我,要把我放回床上。
“等一下。”我抱住她的腰,她不能动了。
“怎么了?”
“我头晕,你别动,就这样好吗?”
“嗯。”
我幸福得闭起眼睛。本以为再也无法重温这样片刻的温暖了。我明白这一刻是稍纵即逝的,我明白明天我将又是原来的我,只是此刻,借着酒劲,我想让自己任性一回,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
脸颊贴在她胸口,能感到她的心跳。她睡袍的领子大大的,好像没穿内衣,我稍微一动,就能感到那柔软的丰满在我脸颊边的波动。想起了以前和她一起买内衣的情景,不禁莞尔。
“笑什么呢?”她轻声问我。
“C,果然是C。”我喃喃道。
“你今天才知道呀!”她笑起来。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她。橘色的灯光下,她的脸显得很柔和,散发着如圣母一般的光晕。只是眼圈微微红着。
我抬起手,手指轻轻抚过她微红的眼圈。
“你怎么了?”
“没事啊。”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么?我已经长大了,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兔了。”
她点点头,“我明白,你长大了,懂事了。”
“是不是因为程叔叔,他对你不好。”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告诉我了事情的真相,我实在无法想象,外表看这么优秀的男人,其实内心有多龌龊——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不说,还生了孩子!而这也是洛阿姨那次来H城之后不多久才发现的。之后,洛阿姨多次提出离婚,他就是拖着她不愿离。怪不得之前洛阿姨这么久没跟我们联系,原来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不知情的我居然还为此埋怨过她。
“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婚?”我慢慢直起身子问道。
她苦笑一下,说:“离婚,就牵涉到财产,他好赌,若不是这些年我辛辛苦苦办厂还算有成效,他早就被高利贷砍死了。他怕我把这些作为呈堂证供,怕其他董事股东排挤他,最后什么都捞不到,所以,就一直拖着。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作出模范丈夫的样子。”
好一个斯文败类!
“我也不甘心啊,如果真要离婚,我们就分家了,那他肯定会想办法卖掉一部分股份,到时候,公司可能要移交给他人掌控了。不是我看不穿,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她叹口气,“你看我,一个中年女人,却什么都没有,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如果连事业都再失去,我真怕自己会受不了。”
“所以,就一直拖着?”
“没办法。这些年,我把公司扩展到了H城,留他在W城勉强打理着,好在这几年也培养了几个心腹,他也不敢把W城的股份给怎样。”她脸上又露出了坚毅的神色,像一棵花叶飘零的树,却还傲然挺立风中。
我对她又增几分敬意,又增几分怜惜。无奈的是我力量单薄,根本帮不了她什么。我心里懊恼得很。
“为什么你这么好,他还要花心,太过分了!”
“我好吗?”她怅然若失,“我又不能生孩子……”
“不能生孩子怎么了?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如果因为这个而抛弃妻子,算什么丈夫啊!再说生孩子多疼啊,如果我是男人,我就舍不得女人给我生孩子,太惨了!”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倒并不是因为洛阿姨才这么说。
她愣愣得看了我半天,终于笑了出来。
“小兔,你的想法,真的很……特别,难道,你以后不想生孩子吗?”
“我没兴趣。女人可以生孩子,但不是一定要生孩子,只是种权利,但绝对不是义务,没有人可以要求我们非得这么做。”
“看来,读了大学,变成女权主义者了!”
“我觉得这是每个女人都应该弄清楚的问题,中国女人太压抑了,男尊女卑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洛阿姨,你真不必为此而对他愧疚。”
“愧疚,也是一个方面,遗憾,才是最深远的,你还年轻,不懂得。”她不再说下去,而她的神情却是说不尽的悲凉。
我心里,并不能认同她,至于说到理解她的寂寞,可能也是肤浅的。我和她,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思想观念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
想到这些,我心里落寞极了,也许今生今世,我都无法成为她真正的知己,至于其他,就更难了吧。
但是,爱一个人,是否就一定要认同她所认同的一切呢?
那一晚,我头痛欲裂,心情也郁闷到极点,尽做噩梦。但是在梦里,总有一双最温柔的手轻拍着我,把我从黑暗的冥界拉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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