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琼颜

　　出了营地，两人到达附近的一座小型空港。
　　“虽然有点对不起Rino那笨蛋，不过说真的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在售票窗口买了两人份的浮空艇票，乱一本正经对晴彦说道：“难得你这么有天分，我会教你很多东西的。”
　　“但是……”
　　不知道Rino现在气成什么样了，晴彦实在放心不下。
　　“之后再跟Rino那家伙好好说下就行了，为你着想的话他肯定也觉得你跟着我比较好。”乱安慰似的抚了抚晴彦的脑袋，扯开话题，“你身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呢，这个项圈的样式真是从来没见过诶，还有耳环也是，好奇特的材质。”
　　“是吗……？”
　　“说不定你意外的很幸运呢，不过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对吧？”
　　晴彦像是轻叹般地念了声，“巴尔德也说过这种话。”
　　虽然只是个NPC，但他毕竟对自己有恩，听乱提起他近况不佳，晴彦为他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喜欢巴尔德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只见过他一次，确实是个好人，就我来说我也很喜欢他呢，各种意义上。”
　　“各种意义？”
　　“那个你就不用管了，人的心情是很微妙的啊，而且我觉得，不久的将来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的，到那时很多东西就能明白了吧？”
　　“……嗯。”
　　广播中传来浮空艇到港的播报音，两人循着大厅的标识走入一条长长的走廊，其尽头站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他身后则是浮空艇艇舱的入口。
　　“就跟机场差不多吧？”乱递给他一张票。
　　检查过两人的票据后，NPC微笑着目送他们走进艇舱。
　　两旁是一扇扇写有标号的房门，沿着正中的小道向前走了许久，转角，伫立着一座螺旋式楼梯。
　　“要上去看看吗？”乱指了指天花板。
　　“上面是？”
　　乱不做声，领他走上楼梯。
　　空无一人的甲板上风声呼啸，俯瞰四下，一片青翠跃入眼中。
　　“那边就是营地了，这么看感觉很不一样吧？”乱眯起眼睛，伏在栏杆上。
　　抬眼，无垠的翠色之上，远空一片蔚蓝，头顶上是浮空艇的气舱，棕褐的外壳上描绘着细致的纹路，
　　乱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只金属制的扁平盒子，其中摆着几支色彩各异的细棍，“要尝尝看吗？”
　　“这是？”
　　“烟哦，不过跟现实里的不太一样。”取出一支点上，乱深吸了一口，吐出彩色的烟雾，示意晴彦看过去。
　　循风而四散开来的烟逐渐改变色彩与形状，最后凝聚成一大群透明的泡沫，迎光飞去。
　　“很有趣吧？跟吹泡泡似的。”
　　晴彦无声凝视着那群七彩的泡泡在阳光中逐个崩裂。
　　“像这样的小把戏还多得很呢，不过对比真正的幻术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熄了烟，乱走向入舱的楼梯，“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欣赏风景就等以后吧。”
　　“嗯！”收回视线，晴彦振奋地应了一声，追上乱。
　　短暂的云间飞行后，浮空艇载着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空岛·曼切斯蒂，又称幻境之岛。
　　走出空港，眼前繁荣的市集景象令晴彦瞠目结舌。
　　只听乱说是要去个好地方修行，没想到会是这么热闹的地方，人群熙攘喧嚣，道路两旁店铺排得满满当当，半空中有不少鲜艳旗帜飘摇，其上大都写着欢迎光临或是店家的名字。
　　乱自然地牵起晴彦的手，“跟紧点，走散了就麻烦了。”
　　路经一间装备店，晴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实在是因挂在橱窗里的那件披风太过招摇，面目狰狞的龙神在深蓝的海涛中张牙舞爪，其复杂精致的程度令人乍舌。
　　瞥见那披风，乱也不急于赶路了，大大方方地带晴彦走进那间店。
　　“真不错啊。”乱擅自就把那披风从支架上扯了下来，铺在手中细细端详。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年轻店主一身渔夫打扮，“眼光不错啊，那些个胆小鬼术士可不敢碰这种华丽的东西。”
　　“太显眼了么？啊哈，是那么回事。”拉过晴彦，乱将披风搭在他身上，左右看了看，“要么？当见面礼了。”
　　迟疑片刻，晴彦赶忙推辞：“不用了，不能让你费心。”
　　乱作出一脸可惜的表情，“真不要么？你看看，”说着把他推到一旁的镜子前，“跟你很配啊，这种东西可不是谁穿都好看的。”
　　抬头，晴彦望向镜中的自己，银灰的短发、墨蓝的瞳色配上海蓝的项圈耳环，加之海龙的披风，确实飒爽，但要让乱破费，晴彦办不到。
　　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乱也不急于催他决定，转身对店主问了声：“你这还有什么漂亮东西么，你看着适合他的都拿出来瞧瞧。”
　　“好嘞。”拥有一身强健肌肉的店主爽朗地笑了笑，古铜色的肌肤熠熠生辉。
　　转眼间，晴彦眼前就堆起了一座衣服的小山。
　　“这、这也……”
　　“你总不能一直穿着那身新手装跑来跑去吧，看着就让人想欺负。”乱随手扯了几件衣服递给他。
　　“可是……”就算合身，晴彦也无力支付任何一件。
　　“你得叫我老师吧？我的话还不听？”
　　又想说些什么，晴彦只张了张嘴，没出声，随即就乖乖地转身去换衣服了。
　　趁他不在的当，乱跟店主扯起闲话。
　　“最近这岛上有什么大事么？我好久没回来了。”
　　“大事说不上，里岛那边可不怎么太平。”店主凑近了些，“那位小哥是新人吧？得叫他小心点，听说有一伙人到处绑架新人呢。”
　　“什么来头？”
　　“那我可不清楚，生意人知道太多可不好啊，出了这店你也别太张扬。”
　　乱笑着拍拍他的肩，“那肯定的，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也没心掺和。”
　　店主又欲开口，正巧晴彦从更衣室中探出脑袋。
　　“换好了么？”乱起身迎上。
　　晴彦却缩在门后，只露出一对眼睛怨念地盯住他。
　　“……没有再正常一点的衣服了么？”
　　“啊？”不顾晴彦的反抗，乱硬是拖他出来。
　　全身被渔网般的黑线缠绕，紧缚的肌肤如玉般晶莹，短到腿根的漆黑皮质短裤更显腿型修长，足上一双长至膝盖的黑皮靴上扣带交错，十指则隐于一双印有龙纹的黑皮手套中，仅露出一对纤细洁白的腕子。
　　乱和店主顿时变了表情。
　　将店主拉至一旁，乱黑着脸叱问：“……我说你这都是卖什么的啊！！”
　　“我也不记得留了那种存货啊？！”
　　间隙，两人偷瞄了眼一脸茫然的晴彦。
　　“……不过超可爱！！！”两人异口同声埋头低吼道。
　　整理好表情，乱转身对晴彦露出微笑,“这不是挺好看的么，就这身吧。”
　　店主也故作沉稳道：“确实很适合呢，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那不是废话，这根本就像是哪里来的SM女王啦！
　　乱暗下瞪他一眼，店主只得噤声。
　　“可是，这——”晴彦还想争辩，乱顺手抓过一顶皮质军帽扣在他头上：“这下就不差什么了吧，嗯嗯，真不错。”
　　“是、是吗……”稍稍扶正了帽檐，晴彦神色不安地向镜中张望。
　　“那就定了吧，那些也要了，回去再试也无所谓。”以下巴指了指那座衣服山，乱示意店主结账，边为晴彦披上披风。
　　晴彦赶忙摇头：“我没理由收你这么多东西。”
　　“理由？见面礼不成么？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再说不要，难不成你看不起我么？”
　　“不不是……”
　　“那就乖乖收着，你真要坚持的话，就当欠我个人情。”
　　收下店主递来的账单，乱看都不看一眼就掏出张卡丢给他，“你看着办。”
　　拿着卡回到柜台，不一会，店主就毕恭毕敬地将卡交还给他。
　　把打包好的装备一股脑地塞进便携收纳包中，乱揽过晴彦的肩膀，愉快地同他走出店门。
　　一回到人流不息的街上，乱就加快了脚程。
　　“别回头。”微微欠身，他在晴彦耳边低喃一句。
　　不知所然的晴彦自是顺从听话，不觉间乱已健步如飞，晴彦勉强跟上也还是吃力。
　　意识到他体力不支，乱倏地停了下来，转而一把抱他入怀。
　　“闭眼，什么都别想。”
　　一瞬间仿佛周围的人声全然远去，一片沉寂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听到乱的声音，“可以睁眼了。”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偌大的石窟，四周点着灯火，火光中，两人的身影隐约摇曳。
　　乱像是松了口气，放开紧抱晴彦的手臂，走到角落的一张石凳上坐下。
　　“这里还真是，无论何时都这么危险呢。”
　　“危险？”晴彦落坐在他身边的草垫上。
　　“让你知道下这世界的黑暗面也好，”乱苦涩笑笑，“刚才那家店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哦，虽然我是知道啦，不过你不是喜欢那龙神么？冒点小风险也值了。”
　　晴彦不解地对上他的视线。
　　“在门口挂显眼的东西吸引外来人，等人家付账就露出本来面目了，付现金的话就借口说钱不够勒索顾客，刷卡的话就把整张卡都刷到爆，等人出了店再叫几个同伙把刚被买走的东西抢回来，顺路再捞些别的好处，这就是他们的做法。”
　　晴彦吃惊地说不话来。
　　乱则抚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那种渣滓玩不过我的，刚才付账的时候我就没拿真卡给他，但也不是那种外行人的假货，所以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知道一个人对付不了我才放我走的，出了店就有几个人跟过来了，不过甩开那些家伙也不费什么力，就是带着你有点不太方便。”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晴彦黯然垂下头。
　　“错的不是你，为了想要的东西去争去抢有什么错？托那些家伙的福，你可是白得了堆新衣服呢，开心点吧，呐，笑一个？”
　　见他还是阴着脸，乱用食指撑起晴彦的嘴角。
　　“这么看着好像勉强点了啊，不过也算是笑了。”
　　拿开乱的手，晴彦困窘地别过头去。
　　“喂喂，你再不开心点就对不起我了吧？”乱捧起他的脸面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
　　晴彦摇头。
　　“不光因为你的天分，也因为你是个好家伙哪，这么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很平和，不想你被人欺负，想让你见识更多，教你更多东西，想着你会变成多么耀眼的人，就觉得比想自己的事还要高兴。”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晴彦不敢直视他。
　　“我说你有你就是有，不只我，大家都这么想，不然Rino可不会这么一个劲对我施加言语暴力。”
　　“诶？”
　　乱从中掏出一只镌刻有云纹的珠匣，打开匣盖，就传出了Rino怒不可遏的骂声。
　　——“你个XXX的XXXXX，你XXX的再不把我家晴彦还回来我就XXXX你！！！还要XXX再XXX……&%……￥%￥”
　　乱及时合上匣盖，正色解释道：“这个叫言，是这个世界用于通话的工具，因为你还是新人，Rino只能联络到我，结果从刚刚开始他就一路这么骂过来了。”
　　晴彦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能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吗？”
　　乱又打开言，递给晴彦。
　　“Rino……”对着匣中，晴彦小声唤道。
　　听到晴彦的声音，Rino的骂声霎时停止。
　　“……晴彦？是晴彦吗？”
　　“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在哪，跟那混蛋在一起吗？知道地址吗？我现在就去接你。”
　　抬眼望向乱，晴彦少顿片刻，才下定决心答道：“对不起，我想留在这里。”
　　“啊？什么？那家伙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啊？！别听他的鬼话——”
　　晴彦以认真的口吻说道：“Rino，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我想留在这，变强，然后再去见你。”
　　“诶、那，你是那么想的吗……”Rino的声音弱了下去。
　　“嗯，我会努力的。”
　　沉默了许久，匣中才又传来Rino的声音。
　　“……我知道了，能让我跟乱说几句话吗？”
　　眼神交会后，晴彦将言递给乱。
　　“听到了吧，他的答复。”乱的声音显出几分愉悦，惹得Rino又是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我是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不过既然他有那个心，你给我好好教他！！敢让我知道你想动什么歪念头，你就等着被全世界通缉吧！”
　　“我可不想因为那种悲惨的原因环游世界呢，你不说我也会用心的，你就好好期待着吧。”
　　“哼，亏你说的出口。”说完这句，Rino啪地断掉通话。
　　合上言，乱长吁了口气。
　　“就好像被父亲大人训话的刚入门的女婿一样啊，真是微妙。”
　　晴彦静静地站起身，面向乱。
　　“我是认真的，我要变强，不再拉任何人的后腿。”
　　“谁说你拉人后腿了？”一改不羁的神色，乱一本正经答道：“我也是认真的，我会竭尽一切来实现你的愿望。”
　　晴彦挺直身板，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视线再次相对时，两人间的氛围又轻松起来。
　　“不过说真的啊，今晚还真是遇到了不少呢，好久没觉得这么有趣了，”乱伸了个懒腰，一只手臂支在膝盖上，“你也累了吧？”
　　“嗯，那一起下线睡觉吧。”
　　“这说法还真是让人感动啊，明天你会上线的吧？”
　　“嗯。”
　　“我会等你的，那就这么说晚安吧。”乱又揉了揉晴彦的银发。
　　晴彦温和微笑，“晚安。”
　　“安。”

　　夢路晴彥下线了。
　　亂丶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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