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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五十三、幻鸷番外
血流漂箸。
尸横遍野。
又是一场恶战。
幻鸷收刀,淡漠地看着眼前最后一个人类颓然倒地,许久无语,漠然伫立。低头,看见披风上不知何时溅落的血滴,眉间攀上了一抹嫌恶,伸出修长手指如拈花弹指般一摆,衣摆恢复了洁净,不染纤尘。
回过身,眼睛下意识地在四周寻找,因为往常的话,他都会出现在不知某处的。
今天,也不例外,
纤细如同一缕烟尘的小小的孩子,在不远处安静地站着,黑色短打扮,双手交叉垂握在身前,长长头发披散在肩上,随风而动,摇摆不定。孩子本就一身黑色,整张脸都被笼罩在黑纱之下,手掌也带着黑色绸子的手套,远远看去,仿佛是一纸单薄剪影,但也不妨碍看清他的容貌。幻鸷走近了些,孩子白皙的脸颊在幻鸷递来的目光下微微有些发红,但是还保持微笑的样子,抿着下唇,又有些羞涩的模样。
“总是看这些,不觉得无聊?”幻鸷发话。
孩子摇摇头。
“在这里多久了?”处于人冥两界交际处煞风很重,对于这孩子来说,可能很难承受吧?毕竟过去很少在这里发生大规模战斗的。
“从一开始。”声音细细的,却很有气力,总之不柔弱。
“你父亲知道么?”
孩子摇了摇头。
“回去吧,他会担心的。”幻鸷侧脸向冥界看了看,前来接应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如果被看到这孩子的话,恐怕有危险,“很快要来人了,你不能留在这里。”
孩子仰脸看着他,点头:“好。”
幻鸷看着那张如花般绽放出甜美微笑的面孔,心中满满溢出一种微微的异样感。
那种感觉是什么呢?幻鸷不明白。如同有小小舌头在心叶上来来回回地舔舐一般,温暖而潮湿,还微带着细细的痒。若是一定要找出什么与之相等的话,幻鸷只能想到每百年一次的神祗群宴上的琼芳玉露,那是一种令人无法忘怀的清甜,历久弥新,挥散不去。
甜,对于修罗来说,是一种企及不到的欢愉。生于黑暗,死于黑暗,看遍人间种种疾苦,残酷的修行将修罗们生生逼成连形影也留不下的一缕气息。来无影,去无踪,无需饮食,无论伤痛,看上去似乎已经是近于仙体,但任谁都明白,修罗,是魔而已。挣扎于仙与魔的边缘,过着日复一日的阴暗日子,幻鸷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复是“活”的。
那又如何?修罗,原本也不是真正存活的生命体。
只是,竟然让他在如此绝望麻木的时候,遇见了这小小的孩子。
“这是幻鸷。”
犹记得那日四下无人,幻鸷看着寒鸩将身后的纤弱身影拉到他面前,完全被裹覆在黑色之下的苍白孩子,一双眼睛清澈得叫人不敢逼视。幻鸷下意识略微将目光从孩子清秀的脸上移开,听着寒鸩柔声向孩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彼时幻鸷还是最年少的修罗,不论资历还是位分都远在寒鸩之下,但寒鸩却放心地将如此巨大的秘密交付给了自己。
“哦,”孩子静静打量了幻鸷一会儿,忽然粲然一笑,清晰地唤道,“幻鸷哥哥好。”
白皙的小脸仿若黑暗中悄悄盛放的一朵白花儿。
哥哥……么?幻鸷被这样熟悉而陌生的称呼弄得一怔,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千百年来沉静如死水的胸腔,就如此轻易地被一个叫做夜鸢的孩子搅乱,从此,再无风平浪静。虽然身体里混合着多种复杂的血液,但夜鸢毕竟年幼,每日寒鸩随其他修罗外出执行任务,身份低微的幻鸷便带着无聊的夜鸢透过乾坤眼,窥探人间种种。
“为什么修罗没有房子呢?”某日,在看过了人世的皇城宫殿后,夜鸢这样问。
“因为修罗无形无体,不需要睡眠。”幻鸷答道。
“不睡觉就不需要房子了吗?”夜鸢眨巴着眼,顿了顿,“那以后我若是有了房子,幻鸷哥哥肯来住么?”
幻鸷一愣,还不大明白对方的意思。
夜鸢指了指乾坤眼中浮现的宫殿:“我的房子要像这个一样漂亮,父亲和母亲就可以住在一起,到时候,幻鸷哥哥也来。”
“……那,我住在哪一间呢?”
“和我住一间呀!”
“欸?”
“父亲说一生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父亲喜欢母亲,所以他们住在一起。夜鸢喜欢幻鸷哥哥,所以要和幻鸷哥哥住在一起!”
“!”
夜鸢的笑颜灿若春花,烂漫无欺,一时令幻鸷看得痴了,想不出话语来应答。幻鸷事后自嘲,此前半世冷漠,见了夜鸢,算是白费了。
身为修罗,生命何其漫长,幻鸷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化作永恒,他可以一直在夜鸢身旁,看那小小的孩子长成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看那翩翩的少年习得一身出人意料的本事,他甚至开始有些期望夜鸢所说的那间可以让他二人共同居住的“房间”,他想要是有了那样的房间,自己就可以永远好好守护这朵娇弱的白花儿,与世无争。然而等来的,却是夜鸢被发现,死罪临头的结果。幻鸷仿佛从一个无忧梦中醒来,睁开眼,便看见血腥晦暗的现实,正向他一步一步逼近,张牙舞爪地等待他就范。
“幻鸷哥哥,求你救救我父亲,求你救救他……”低头,纤瘦的夜鸢匍匐在他脚边,一下一下地叩头,叩在硬涩的玄武岩上,是软弱无力的慌乱与悲凉。
幻鸷几欲伸出手将这痛苦的孩子拥入怀中,虽然过去这并不是什么禁忌的动作,可是如今,他却无法动弹。四周站着其余的七大修罗与众多鬼使魔军,他们都虎视眈眈,等待着这不该出现的妖孽的下场。寒鸩即将遭受火烬之刑,魂飞魄散,而夜鸢恐怕还不晓得自己的母亲已在遥远的英国被恶魔处决,这孤立无援的孩子此时此刻能够找到的,只有幻鸷。
可他却帮不了他。
“幻鸷哥哥,求你替我跟他们说,我父亲没有错,如果要杀就杀了我吧,求求他们放过我父亲,求你了幻鸷哥哥,救救我父亲……”哀求声,不绝于耳。
幻鸷抬眼看向周围,双唇合翕,似是想要说什么,却还没张口,就已经被打断:
“怎么?想要包庇他吗?”不知是谁,声音冷硬得仿佛坚冰,“别忘了,阎罗王可是心慈放过了你,否则你是要以同案犯论处的,若是你也想死的话,大可去替这妖孽求情。”
一字一句,如冰雹,狠狠砸在幻鸷的心叶上,痛,且寒,令他连皱眉也忘记。
“你走吧。”
三个字音,似乎连自己也不敢落进对方耳中,便只怯怯地摔在地上,让那盲目叩头的孩子猛地僵直,面向岩石,许久才缓缓抬起脸来,仰望着他。一张原本清秀的小脸,被额头磕破处流出的鲜血和泪水染透,无端的有些狰狞可怖,大眼睛直直望进幻鸷眼底,仍旧清澈,一望便可知其中惶恐。
“走吧,这些话,留着对阎罗王大人说罢。”不知是如何硬下的心肠,此时幻鸷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寒凉如斯,竟是出自他的口舌。
夜鸢原本就苍白的脸颊,瞬间惨白如山巅积雪。
他知道了,即便是他,也不能相救。
“……是。”又是深深地一叩首,再起身,面容仿佛刚刚出自极寒之地,情绪神色,一概全无,如同行尸。
幻鸷看着被粗暴押走的那一抹黑色背影,感到耳畔有巨大的爆炸之声,眼前整个世界都在此一声中摇摇欲坠,而私心底存放的那小小一间彩色的房屋也就此轰然崩塌,支离破碎。说好要一起住的那个人都不在了,还要这房子做什么呢?
“夜鸢喜欢幻鸷哥哥,所以要和幻鸷哥哥住在一起……”
众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幻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声不响,默默地盯着方才夜鸢跪过的地方。许久,修长的身形颓然跪倒,幻鸷的手指抚过玄武岩的凹凸缝隙,那里还残存着夜鸢的血液,早已冷却干涸,却是一样的令人心痛。
向来最厌恶血迹并视之为污秽的幻鸷,俯下身去,将额头贴近斑斑的殷红,泪流满面。
恍惚中,幻鸷看到那朵开在黑暗中的小小白花儿,正在颓败,零落了一地花瓣,沾了铁腥的血,昔日纯洁的白,此刻枯槁的红。花死了。
夜鸢,我的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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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幻鸷是夜鸢的初恋?是的,两个人都是。
所以寒鸩的死和幻鸷有关?是,直接关系,幻鸷算得上是为了自保而没有去救他们父子俩。
幻鸷这个人啊其实不坏,只是他喜欢夜鸢的心情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