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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与许华容踩着高跟鞋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吃我们最爱的那家叫花鸡,此妖孽像是对于我砸中她脚趾头耿耿于怀,说是要地摊环保不肯打车。尽管工作的这几年我已经养成了能穿着高跟鞋参加百米跑仍能健步如飞,但如此大的运动量还是让我回家就立马趴在地上倒下了,第二日起来果然感冒了,鼻水留个不停,拖着全身上下哪都跟被错骨分筋一样的身体,我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去上班了,心底再一次感叹了一把生活的辛酸。
贝韵见到我吓了一大跳,语出惊人,“春生,你是纵情过度了么。”
我赶紧跳上去捂住她的嘴,写字楼的下面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望着我们,我忙冲他们摇手以示否认,他们很宽容地充我笑,语义暧昧,一副“我们明白”的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把他们连同贝韵一起毙于我的掌下。
我把贝韵拖进电梯,松开她,抚额无奈。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脱线,可仍是会控不住想替人民除害。
临近上班时间,电梯里满满都是人,虽说都是一个公司的,可要全部叫出来还是有技术难度,许华容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只能做一个当不了CFO的废柴,凡是电视里叫的出名字的人在讲述自己的成功史时,必然有个共同点,能叫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的名字。
我和贝韵挤在最里面的一角,与周围的人点头打招呼,她要去的是十二楼的总裁办公室,我要去十楼财务部。对于她这样随时可以把天捅个篓子的主,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可以做总裁秘书,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运气。胡青青不以为然,竖着食指一副深知内幕的样子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就像一个老师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学生好,一定是学生父母请老师吃过饭”。胡青青也是我的闺中密友,也是妖孽一只,在人类的外表下有一颗狐狸的心,比妲己更武则天,她总是磨着牙齿恶狠狠地暗中觊觎CFO的位子,奈何归季东犹如泰山般岿然不动。对于她的那些阴暗猜测我内心里很是默默地不同意,我读书没开后门班主任一样非常喜欢我,虽然最后我让她失望了。
贝韵掏出镜子看她的口红有没有被我抹开,“我是好心关心你,你力气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可怕。”
我低头努力思考传说凭什么说我可怕,公司的人又不会知道我背着米袋爬十二层的事情。
看妆没花,贝韵满意地把镜子放回漆皮包里。这时电梯已经爬了一半了,拥挤的电梯一过行政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看了看手表刚卡着上班的时间,不仅在心里默默地感叹行政部这群禽兽,又想到财务部那群天天利用上班时间喝早茶煲电话粥,再想到自己踩着点上班还喝早茶煲电话粥,就觉得其实人们真的很善良很勤奋。正感叹着包里的电话就响了,我一看,“归季东”,立马立正站好做肃穆状,想到隔着电话那人看不见,又耷拉着肩膀流鼻涕。
“艾米。”
秉着要与国际接轨,与世界同步,公司里都是以英文名做称呼,因着学了十几年的英文可从来没有过英文名,带我入门的胡青青说:“那就AMY吧”。我想了想,问胡青青的英文名是什么。胡青青轻飘飘地瞟了我一眼,“ANN”,我默了默,点头答应。
电话那边传来机场播音员温柔的声音,我记起他和胡青青是要去日本出差,我还写了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给胡青青,长的至于她差点用那东西勒死我。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必然没有好事。果然电话那头传来归季东低沉悦耳的声音,视觉虽无比享受,但仍让我一阵头大。
果然不是好事。
前几个月公司里来了一批新人,三个分到了财务部,由我带,当时我还和胡青青感叹了自己初出茅庐的时候和她们一摸一样,胡青青接道“嗯,一摸一样的傻气”,我冲过去想掐死她,归总监从独立办公室里走出来,眼风一扫到我正伸出去的魔爪,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头,要是别的近视肯定看不见,可我5.2的眼睛看见了他眼底的一片恐怖森林,立马改做搂着胡青青的手臂赞道,“你说的对,你说的真对,你怎么可以这么明察秋毫呢”,胡青青得意的笑,归总监叫了胡青青一句,胡青青屁扭头当做没看见,归总监也不生气,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拉走了,剩下我在原地被怒火焚烧。
新来的三个小姑娘为财务部的阴阳失调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成功打败公关部成为头号杨门女将,胡青青表示要把归季东这个唯一一根独苗苗干掉,让财务部一门红,我干呵呵地笑,看着站在她背后听她豪言壮语的独苗苗,心里开始为她念悼词。独苗苗礼貌地请我离开,关上门,我捂住耳朵站在离茶水间三米外的地方,以备有人在这个时候靠近危险禁地,好一会过去后归总监衣冠整齐地从里面出来,对忠诚站岗的我表示嘉奖,我瞅了瞅里面没有动静,心里揣测胡青青约莫着已经被干掉了。
由于我们部成功地当选公司首席活的女的最多的部门,自然要被其他部门利用,资金部打着“不要浪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除了你们公司没有其他比你们更清闲的部门”的口号,经常到财务部借人陪客户吃饭。新来的三个新人青春活力,更重要的是新来的,自然也要牺牲的。其实陪客人吃吃饭也没什么,同在财务中心,这也是我们的职责,用胡青青的话说“出来混就别想干净”,虽然我觉得这话说得也太严重了,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这道理刚刚进社会的大学生显然是不能接受的,新来的一位叫关悦馨的姑娘因资金经理让她敬客户一杯酒,啪地一下就砸杯子走人,搞得一室尴尬,资金老大百般赔不是,对方扬长就去。归季东和胡青青要去日本出差,而这批新人又都是由我带,这麻烦事就落在了我这个老人的手上,让我好言劝劝那关姑娘。
我头疼地挂掉电话,贝韵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哎,麻烦事。”
贝韵拍拍我的肩膀,语气暧昧地说:“听他们说‘那个’可以有助于消除疲劳。”
我顾不了全身酸痛的身体,一掌拍下去,就算死,我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归季东电话里说的关悦馨我很有印象。当时三个姑娘站一排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个姑娘站在最右边的位置,面容娇好,体态修长,很自然地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我暗自感叹这好花开在了我们这阴暗的旮旯里,如果送去了工程部,指不定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我想了想,把关悦馨叫到了茶水间里,拿胡青青据说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级咖啡豆磨的咖啡泡了两大杯,与关悦馨一人围着一张玻璃圆桌坐着。胡青青这厮生活作风几近奢华,我信佛的奶奶曾经对刚刚上班就花三百块买了双高跟鞋的行为大呼造孽,我约莫着她看见胡青青的生活就要评价“迷金醉纸,酒池肉林”,要下是八层地狱,我这样做是身为朋友的仗义,帮她分担一点罪孽,这样想着,我偷喝她心爱的咖啡的罪恶之心就好受了很多。
我喝着传说中的高级咖啡,觉得这还不如速某个名字很像帅气王子的速溶咖啡来得好喝,正愁苦着应该怎么开口,坐在对面的关悦馨倒是很善解人意地打破了沉默。
“颜姐,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什么。”
感冒带来的头疼和各种虚弱让我无暇去感叹时间是如何不舍昼夜,逝者是如何不舍斯夫,我撑着脑袋点头,很没威严地缩了缩鼻涕水。
“你是个明白人,怎么做这糊涂事。”她是不是个“明白人”,其实我是不知道的,只是根据我那模糊的记忆,胡青青带新人的时候总是这样训诫那些犯错的人。
“颜姐,我只是觉得特别憋屈。我是受过教育的人,我不是那些肚里空空靠姿色的人,我第一年考CPA就过了四门,我想靠我的真实实力好好地工作。”
我看着她,一脸青春,脸上写满了激情与野心,眼神坚定,表情倔强,下巴不自觉地微微抬高。是啊,像她这个年龄正是把世界踩在脚下的时候,就像牛犊一样纯真勇敢。
我斟酌着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看她的表情,知道她以为我只是在敷衍她,我知道,我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其实我是真的明白。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这个社会是现实的,怀抱着美好期望是好的,可是大环境是这样,如果你想要自己适应这个社会就要改变自己,这样你才能向上爬。”
“可是这些改变是不好的,难道我们就要向他们屈服吗?”她不同意我的观点。
“是的,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他们的时候,你只有顺从,只有你足够强大了,才能有选择的无视他们。现在,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你明白吗。”
我看她低着头思考,脸上表情有些痛苦。忽然我就很喜欢这个姑娘,这是个聪明的姑娘,显然她其实早就已经想通了,只差有人能推她一下。每个人都会碰见这样的难题,成长不是一味的美好,总会拿一些东西去换一些东西,有些人抱着幻想拒绝交易,有些着抱着梦想接受交易,并积极地认为这些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容易获得成功的因素。显然,她属于后者。
果然,一会后,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嗯,是的。”
那客户我也陪过他吃饭,牛头马面的,长的的确让人很倒胃口,连看两眼都要心理素质过硬,可是客户就是客户,就算他是身残脑残你也要觉得他志坚品味非主流。我带着关悦馨亲自上门给人赔不是,坐在门口笑的有些傲气的秘书说老总正在会见重要客人,让我们在会客室耐心等待。等了一个多小时,我感觉全身发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人往外抠一样,几乎就要突出眼眶,那傲气秘书连杯水都没有给我们,更别说瓜果之类的了,想到贝韵每次接待都拿出各种时鲜水果,还有小说杂志,那档次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关悦馨有些坐不住了,脸像充血似的。我想了想,估计是这孩子想内急的不行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厕所好像在出门左手边。”
她疑惑地看我。我说:“你这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不是内急憋的么。”
关悦馨一愣,窘迫地看着我,像是对我的话表示无语,“我们都等了那么久了,他分明是在给我们难堪。”
我恍然,拍拍她的肩膀,“道歉就要摆低姿态,做错了事要求得原谅,别人不原谅你那也是很正常的。人不能那么自我中心,他如果不接受那也是很正常的。”
关悦馨忽然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颜姐,怪不得他们都说你跟胡经理是财务部的双巨头。”
我心想这姑娘嘴真甜,虽然她说的言过其实。我想告诉她“他们说”往往都跟事实相差甚远,更无据可依,从科学角度看是十分不科学的,最可以反驳“他们说”的:胡青青背后有个归季东,归季东可以用指甲盖压死我,归季东的指甲盖也可以压死胡青青,可别说指甲盖,我约莫着连归季东身上最坚硬的骨头碰见胡青青都要化成绕指柔。我正思考着应该告诉她生活的残酷,门被人推开,印象中那位牛头马面走进来,虽穿着西装仍没有办法掩盖一身的野兽气息。
克制住内心翻腾的臭鸡蛋味,我迎上去像红军会师一样热情地握住他的手,不理会他状似无意地在我手上摸了一把。
“陈总,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管教不严。”我回头瞟一眼关悦馨,“还不过来给陈总赔礼道歉。”
关悦馨表情有些僵硬地给牛头马面鞠了个躬,说了几句好话,我知道她虽然心里想通了,可做起来难免还是会有些难,于是拿手在牛头马面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陈总,小姑娘才出社会,什么也不懂,您别放在心上。”
牛头马面鼻子里哼了声,脸色倒还和缓,我知道这事应该是揭过去了。
牛头马面依然握着我的手,满脸橘子皮都要皱在一起了,“小颜我可是很久没有看见你了,上次和你们归总吃饭你和小胡都没来,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对了,小胡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心里暗想,归季东才舍不得让胡青青赴鸿门宴呢。
“归总监和胡经理出差了。”
“你们归总总是要霸占小胡,跟没脱奶似的。”
有点颜色的人都知道归季东和胡青青的关系,就这鬼怪看不出来,要不是看在他老子的份上,指不定早就被归季东那肚子里都是黑水的家伙抽筋剥皮了,如果这话我“无意间”让归季东知道,估计他就真的要去见牛头马面了。我表面上嘿嘿嘿地笑,内心无限奸笑。
牛头马面握住我的手不放,旁边的关悦馨神色有些愧疚和着急。被鬼怪占便宜,本来就怕鬼的我心里也很忐忑。我正要不动声地抽开手,忽然斜斜地插进来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扯,那牛头马面不知练了什么功夫,抓我的手还是握的紧紧的。我痛的大叫一声,两人立马松手。本来已经被伤到的手腕一失去托力掉下来,引得我又是一阵吸气,那只插进来的手立马又托住我的手。
我全身所有的汗毛都被怒火激的直立,就像天安门升国旗的一米九小伙一样笔直笔直,我忍住一肚子三字经,尽量调整满脸狰狞的表情,抬头看那只手的主人。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有些扭曲狰狞,那人看我就像白天看见鬼一样。
“阿生姐,是你?”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荡开,像无数炮仗在耳边噼里啪啦作响,震的人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响声,不知道是因为感冒的缘故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只觉得血液好像停止流动了一样,我眼前一糊,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在我的心里炸开,心像被捏在手里,一阵瑟缩,背后冷汗直冒,脑袋像是变得无比沉重,好像里面有块铅块一样不堪重负,似乎有人在耳边呼喊,可我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一黑,最后只听见有人焦急的喊我名字。
“阿生姐,阿生姐。”
这是在做梦吧,我恍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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