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浩]菟丝

作者:Sarbe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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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当研究总算告一段落,单纯等待计算机运算结果的时候,沈昌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的饥饿感。
      关在实验室里到底多久了呢,几个小时,或者十几个小时?
      抓起一边关闭状态的手机开机,他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快一天,接着手机塞进了来自同一个人的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
      甩掉保镖又这么长时间没接电话,估计郑允浩快要疯了。
      ——不过谁又知道他今天回来。
      烦躁的将数据保存,昌珉一边回拨电话,一边匆匆拎起大衣背包向外走。楼里早就空了,外线的电闸大概已经拉了,走廊里一片漆黑。为了保证安静,实验楼的窗户都是对着学校操场,仅有的微弱星光照进来,更显楼道幽深寂静。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沈昌珉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小时候被绑架关在地窖里留下的后遗症,黑暗、安静和独自一人都容易令他感到焦躁。
      手机很快接通,对方的声音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怒意,平静自然的很。
      “昌珉,忙完了?”
      “嗯。”
      他倒忘了这人能耐大得很,自己又没刻意隐瞒,想必急过开始那一阵,随便挥挥手就早找到他。
      “我在楼下等你。”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两声鸣笛,昌珉探出头,车前光全开形成的强光下,那人身形反而模糊不清,但他知道就是郑允浩。他从未认错过这个人。

      “你怎么来了?”昌珉细细打量着允浩的眉眼,一周时间过起来漫长,回想起来却很短。他穿一件米色驼毛风衣,腰带松松系着,衬得身形益发英俊挺拔。看起来没受伤,气色也不错,嘴唇有些苍白,大概是由于三月夜风仍旧寒凉。“上车啊,站外面干嘛。”
      郑允浩没带保镖,车都是自己开的,Cayenne Turbo S,昌珉这样长手长脚,坐上副驾也不觉得局促。
      “之前听人说你又一整天泡实验室,估计没吃东西。”回身从后座拿过保温盒递给昌珉,“先喝点粥垫垫,想吃什么?”
      “河豚。”
      “……南郊新开的一家养生会馆不错,就那吧。”
      “不听我的又问我干嘛?”昌珉本能的刺他,却也未见得有多不爽,只去摆弄吃的。应该是允浩从家里带出来的,南瓜小米粥香糯浓稠,正是他熟悉的味道。
      郑允浩懒得跟他抬杠,见他乖乖喝粥也不多说,只瞥了他一眼,又道:“安全带。”
      “……是,妈。”

      允浩车速快得很,又是半夜,40公里的路也不过喝几口粥的时间就开到。
      真到了地方,昌珉才知道没来错。老板是中国人,专注于研发新派艺术菜肴,菜品保留中餐浓郁色香的同时,也学日料讲究精致雅趣,选用不同容器,以菜品作主体,辅以食用色素做画,每道菜都求个意境。香橙丹沙虾意取烈日骄阳,冰糖桂花肉以糖霜做雪景,郑允浩还真叫了白汁河豚,奶白色的汤汁鲜美得老饕的昌珉都挑不出任何错。
      沈昌珉一边吃着,心里却觉得五味掺杂,两人也不知道多久没这样安静坐下一起吃一顿饭。决定将生意尽数漂白以来,郑允浩总是数不清的应酬,除了之前的□□人马,也要费心白道生意,时而还需借助媒体搞慈善塑造青年才俊大好形象。而他考上医学院后有空就泡在实验室,要不然也是随便找人滚床单,两人就算偶尔聊聊也是以针锋相对火药十足告终——绝大部分是他单方面挑事。
      关系总是这样,开始只是一念之差后轻微的偏斜,随后却在日复一日的压抑抗争中形成鸿沟,最终远远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期。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找不到与他平静相处的方式了呢。
      是从自己下定决心报考医学院?是从看到郑允浩处决叛徒的冷漠?是从知道自己父亲死去的真相?
      抑或更早,在发现自己的感情失控的那一刻。
      “……昌珉?”
      猛的回过神,郑允浩刚才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只能再问一遍。
      “前阵子SU的院长跟我说了一个项目,Dr.Hong你应该知道,他打算去美国做两年国际交流,想选调两个SU医学院的学生做助手,回来后他这个方向上应该是最尖端的了。”
      昌珉心下一沉。
      “你想要我去?”
      “我看你总泡在实验室,应该是对科研比较有兴趣,出去后无论理论、环境还是设备,都比韩国要高两个等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郑允浩笑了笑,“我也没读过多少书,更深的东西我不懂,是你们院长跟我强烈推荐你。”
      “老不死的。”
      “嗯?”郑允浩没听清。
      “我手头的项目也是紧要关头,现在离不开。”眉心微紧,沈昌珉语速比平时快得多,极大的表现出他对这个话题的不耐烦。“你也讨厌不负责任的人吧。”
      “什么项目不可以找别人接手?年轻人总是过分执着于眼前能看到的那些东西,到以后回头想,却往往后悔。昌珉,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再考虑一下。”
      允浩言辞温和,语调轻柔,毫无逼迫的意味,却让沈昌珉觉得难受的很。
      “反正我不想去,你非要把我打包送上飞机我也没能力反抗。”
      昌珉索性放下筷子,只专注的看进郑允浩的眼睛里。他想在那双眼睛中看出些什么,对方的想法、对方的打算,却只看到表面镇静却焦躁不安的自己。
      允浩也凝视着昌珉,似乎在考察他会坚持到何种程度。最终抬起手中碧玉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垂下眼帘。
      “那就算了。”

      沈昌珉凌晨的时候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走到露台上抽烟。
      允浩只有烦得狠了才会抽烟,他也一样。
      梦的情节已经模糊,他只记得和郑允浩有关,还有最后自己……哭了。
      辛辣的气味从咽喉滚到胸腔,昌珉怔怔的看着远处晨雾逐渐泛起薄红,随后是金红,接着天光大亮。
      “金在中,事情办完了没。”
      “……嗯,照之前说的。”
      “可以,但我要J氏的A股。”
      他嗅到暴雨将至的味道。各种因素如同柔韧细丝缠在他与郑允浩的周围。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结网的蜘蛛,还是作茧自缚的蝴蝶。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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