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焕/龙基]Lemonade

　　29.

　　“曾以为
　　‘灯火阑珊处’
　　只是杜撰的笑话。”

　　随着第一片金黄枯叶的飘落宣告着秋天正式来到，崔钟勋不出所料地丢了工作。老板叫他进办公室欲言又止了几句后，他就善解人意的先提了辞职，省去了一大堆解雇员工的手续，算是为这公司做的最后一件好事。辞呈是他早就写好了的，毕竟连着几个月连续迟到旷工早退，上班时也是一身酒味让人退避三舍的员工谁都不想要，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有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领带，看着那个面容惨淡的男人总是忘了下一步该怎么系而愣在当场，然后又摇摇头解开领带重头开始。他总是问自己，究竟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他曾是那么的头脑睿智充满能力，可好像这些东西都在某一时刻离自己远去了。无力感，他似乎无法战胜这样的无力感了。

　　对于崔珉焕，他早已习惯了无时不刻地想起他，习惯到根本分不清想起他的时间和不想起他的时间，就像溶于空气中一般，存在于每一个水分子，每一个氧分子里。他确实放弃了寻找，可这个人已无处不在。

　　笑着跟同事们打了最后一个招呼，几个女孩子眼眶都泛了红，看来曾经的崔总监总算还得了些人心，只是再好再亲终究是过客，这一辈子还会不会再见都是难说。人生不过如此，遇上一些人，有的陪你走完一程，有的则陪你走完一生。收拾抽屉翻到一样东西，前年生日珉焕送他的名片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在那堆杂物里了，现在看到才想起来。就好比他给他的爱情，他也不曾当过一回事，随手一丢就再也记不起。

　　拿起名片夹放进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让它紧贴着心脏。他就这么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回到柠檬公寓，远远地就看见那个身影坐在花坛边上，让崔钟勋不禁头皮一紧。紧接着那身影便抬起头看见了他，大大地挥了挥手，喊道:“钟勋哥——”

　　这个叫兴旺的男孩好像是巴上他似的，打也打不走，躲也躲不掉，他后悔最初不该去招惹，现在成了甩不掉的麻烦。想到这儿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你怎么又来了？”

　　“我月考全班前十名诶，你看是不是很厉害！”兴旺完全无视他的不悦，举起成绩单晃来晃去。

　　崔钟勋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出于怎样的原因，或许是那少不经事的灿烂笑容恰巧稀释了他心上厚积的阴云，每当这孩子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他就再不忍说出伤人的话了。

　　他笑笑，接过成绩单看一眼，一把提起兴旺的校服衣领：“走，哥带你去庆祝庆祝，庆祝你考试好，也庆祝我失业了。”

　　午餐高峰期的露莎法农人满为患，崔钟勋也是听李弘基提起龙俊亨在这儿上班，当时没留心，但这个名字却不知怎么的印在了记忆里，正巧离得不远，今天正好试试味道。

　　总算等到了位子坐下，菜单翻开他头一件事是找有没有焗千层面。这已经成了他又一个戒不掉的毛病，在最初的几个月里，只要是有机会踏进西餐厅，他都要去找一找看有没有这道菜，有的话就一定要点来吃，可惜每次第一口下去就是失望透顶，他始终找不回当年那一口千层面的滋味。虽然一次次的失望已让他不抱任何希望，但既然菜单上有，他还是情不自禁的点了。

　　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的主厨看了下转眼又积了一叠的点菜单，拿起最上面一张转头说道：“珉，这个你最拿手，你来做。”

　　正埋头于面前鲜美多汁的丁骨牛扒的兴旺小朋友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面崔钟勋的异样。所以当他抽空抬起头看见崔钟勋捏着叉子眼圈泛红的样子，才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崔钟勋此刻竟无法言语。当他怀着又将失望一次的心情去吃这道千层面，却被那突然袭击味蕾的熟悉气味牵动了泪腺，他这才知道食物也可以让人想流泪。一瞬间崔珉焕的形象又出现在眼前，取代了兴旺所在的位置正笑着问他：“怎么样，好吃吗？”他使劲地点着头，一遍一遍地回答：“好吃。好吃。”

　　“你干脆以后当厨师算了！”
　　“真的么？好啊，那我就当厨师吧！”

　　有谁会把别人一句戏言当了真的？真是个傻子。

　　他猛揉了几下眼睛，崔珉焕消失了，面前是兴旺举着刀叉担忧地看着他。倒了一满杯的葡萄酒灌下去，他踉跄着起身朝后厨房走去。
　　即使我真错得一塌糊涂，错得彻头彻尾，可是老天啊，是否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看，我不是已受尽了惩罚吗？

　　当他透过那合上的镶玻璃的双开门，当他的视线穿过那烟火气弥漫的不锈钢灶台，流理台和餐具柜，最终定格在那个正踮着脚从巨大冰箱最上层拿出一盒黄油的背影，心里一切一切嘈杂的祈祷声都戛然而止。

　　即使只看那背影，他也知道，上天终于听见了他的求饶。

　　从后门抽完烟溜完号回来的龙俊亨一眼就看见那个痴呆呆立在厨房门口的男人，正是李弘基的房东崔钟勋。他好奇地凑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崔钟勋这才回过神来，虽然他跟龙俊亨几乎没有过交流，但是此刻能有一个熟人出现在身边很好，他正需要有人倾诉。“你看，我终于找到他了。”

　　龙俊亨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手指着的厨房，又看了看崔钟勋，记忆深处总算有那么点东西被唤醒了，他想起李弘基给他说过的，关于这两个人纠结了近十年的感情故事。

　　“原来他就是崔珉焕！那恭喜你啊！那你还傻站着干嘛？进去啊！”龙俊亨推他。
　　“不。”崔钟勋摇着头，反而倒退了一步，“就这样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不能再让他丢了。”
　　龙俊亨直来直去的个性完全无法理解崔钟勋的想法，他纳闷地又看了崔钟勋几眼，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憋出病来了。

　　崔钟勋又在厨房外驻足了片刻，便转身离开，结了帐甚至都忘了还落下个兴旺，径自走出了餐厅。

　　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有一天找到了崔珉焕，究竟要对他说些什么。是指着鼻子痛骂他的不辞而别，亦或是将他紧紧抱住警告他再也不准离开？可直到这一刻，他问自己，你还有资格这样做吗？这问题他一时回答不出。

　　那么就先这样吧，如果你好不容易忘记了我，那就此彻底忘掉也好。从今往后只让我这沉默的爱守护你吧，能这样我就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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