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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暗袭许都(修)
孙策的大军在三日后回到吴郡,虽已加快了行军,却未能赶上自己儿子的出生。
总体而言,此次西征的结果相当令人满意。复叛的庐江太守刘勋不堪一击,不出几日,败军而逃。由于当年替袁术围攻庐江时,逼死了德高望重的陆氏族长陆康,是以孙策在任命庐江太守一职时不敢等闲视之,思虑再三,终让同样在江东立有根基的原会稽太守李术出任。李术为表忠心,截杀了曹操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此举亦让孙策倍感安心。
随后,吴军乘胜追击,行军至江夏,与宿敌黄祖对战江上。孙策军队势如破竹,黄祖仅以身免。虽最终未能手刃仇人,但这一场收获颇丰的大胜亦让吴军上下士气如虹,孙策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达到鼎盛。
此战之后,周瑜领兵屯守在了巴丘,未随孙策回吴。在回军的途中,为探曹操虚实,孙策命孙权渡江攻打由陈登驻守的匡琦城。然而,虽则兵士数倍于人,孙权的两次进攻皆一触即撤,以失败告终。
这场小败并不影响吴军的西征大捷,回军之日,曲阿百姓几乎倾城而出,箪食壶浆,迎接凯旋而归的勇士们。据围观的娟儿所言,这一日大街小巷的热闹气氛更胜于年节。
孙策回到吴侯府,问候过了吴夫人之后,直奔去了大乔房间。经由三日的调养,大乔尽管仍下不了床,气色却明显好了许多。晚上,吴侯府大摆宴席,庆祝西征大捷以及小公子的出世。开席前,孙策给儿子取名为绍,显然对刚降生的儿子寄予了厚望。
因着不是家宴,文臣武将众多,女眷不便出席,孙仁深感遗憾,便想着扮成小婢女的模样,混在人群中看个热闹。由于前两日熬了夜,孙仁最近夜里又有点小咳,我不敢放任她胡闹,就哄着她打消这个念头,直说到最后,我与她各退一步,她留在房中歇息,而我,则做回熟门熟路的小婢女,去到宴席之上,将热闹的盛况一一记在心中,回头转述给她听。
我本不喜热闹,但孙仁的殷切盼望让我背负了些许责任感,一开始想着如何低调行事不被发现,等混在端着酒盏的侍女队伍中进入宴会大厅时,才发现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我第一次知道,整个前厅竟是如此之大,和一般的家宴不同,食案并非分列两排平行于主位之下,而是绕着主位摆放成回字形的两圈。往日里帷幕后方的乐师们也移了阵地,分散到宾客之中各自演奏,也因此幕帘被撤除,整个厅堂又大出了许多。此外,除了乐师舞姬的歌舞表演,还有我从未见过的百戏和杂耍,这让错过了年节热闹的我完完全全沉浸其中,目不暇接,而宴会厅中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笑语喝彩阵阵不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身影。
这一边,方有杂技艺人表演完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冲侠燕濯”,技艺高超的女技师凌空从布满刀刃的簟席圈中穿过,竟是毫发无伤,引来观者的大声叫好,另一边,立刻有两个身材矮小面目滑稽的俳优上场,一亮嗓门,却是穿堂而过,似可绕梁三日。两个俳优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开始了表演,由于说得不是吴地口音,我只听懂了大概,约莫是把江夏的黄祖拿来开涮,取笑他临阵脱逃胆小如鼠,赴宴的多是此次西征有功的将领,听到此处,又爆出了阵阵哄笑。
我没听懂几句,但两个俳优眉飞色舞的演绎和惟妙惟肖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就跟着众人也笑了起来,却不防有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果然是我们孙家的女军师,居然还能听懂荆州话。”
我微微一惊,转头见是孙翊,放松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道:“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好笑。”
他跟着我跨了一步,弯下身子努力在嘈杂声中听清我的话,而后大声道:“看来香妹子明白的事情多,不明白的事情也多,需不需要为兄给你说道说道?”
我听他嗓门颇大,引来了旁边人的侧目,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大致也能猜出几分,他们说得是大哥和公瑾兄长如何骁勇善战,把黄祖打的连家门都找不着了。”
“可不是?”孙翊得意道,“比起他们来,我也不差,江夏一战,可是我先拔得头筹,哪里像二哥,一个小小的匡琦城都打不下来,若是大哥换我去攻城,一定不是这般结局。”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故意白眼道:“那可未必。”
他果然被我激得急了,附身凑了过来,“你以为我打不过陈登?”
我淡定地双手抱胸,也不说话,他从左边绕到我右边,追问道:“凭何?”
我对战事并不知情,本也随意一说,想挫一挫少年的锐气,不想他如此执着,也不知如何收场,就在转瞬间,突然想到那一日在焦山上的茅草屋里陆议说过的话,心头蓦地一跳,为了掩饰莫名而起的慌乱,我顺口搬出了他的原话:“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何如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
正巧一片喝彩声起,我的话被吞没,孙翊不死心,仍是问道:“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我说,”我踮起脚尖,双手的虎口贴在唇边扩声道,“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不如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你又怎知你二哥一定不如你?”
谁料伴随着我话音的正是新节目的开始、厅中最安静之时,我的喊话虽未用到十分的音量,却同样引来别人奇怪的目光,我连忙放下手,整了整衣衫以,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以为这样别人便不知道那引人注目的声响是我发出的。
好在大家此刻的焦点都在演艺者的身上,很快,声浪又起,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前一刻的突兀,孙翊却没忘,嬉笑往我身后望望,随后眼珠子转向我,道:“女军师说得文绉绉的那几句我不懂,不过么,这最后一句,该是说给他听的吧。”
说完,他嘴一撇,下巴往我右后方一拨,我不明所以,瞧了瞧他,又随着他的视线往后转,却不期然,撞上一对碧波熠熠的眼眸,呆了呆,再看回孙翊,他耸耸肩,表示无辜,顺带损我道:“我可不知道二哥何时学会了听人墙角,难得还碰上一个喜欢当面贬人背后夸人的香香姑娘,应当惜福啊惜福。”他顿了顿,脚步一迈,“我就不瞎掺和了,你俩随意。”
孙翊一串话讲好,附身拿起了一个酒盏,就跑到别人的桌案上蹭酒喝了,留下了一脸尴尬的我在原地无话可说。
孙权随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只当自己听不懂孙翊的调侃,吸了口气,转身道:“这个……”
没想到他亦同时开口:“足腕好了吗?”
被他一打断,我已忘了前一句要说什么,于是随着他的问话点头道:“兄长们去了那么久,大嫂孩子都出生了,我的脚早就好了。”
他像是不放心我说的,视线仍停留在我的脚上,我一时找不到话题,也无法像和孙翊那样与他玩笑,想了想,又问道:“公瑾哥哥这次没有随大哥回来吗?那小乔嫂嫂呢?是要回庐江去吗?怎么昨天她来看大嫂时,没有听她提起?”
或许我的问题有点多,孙权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只是看着我没有回话,我等了一会儿,便抬头唤了他一声:“权哥哥?”这一下看的仔细了,发现他又高大健壮了些,五官仍旧立体分明,眉角却多了一道短短的伤痕,不知是哪一场战役中留下来的。
他回了回神,道:“小乔夫人像是有了身孕,大哥不放心她一人上路。”
“小乔嫂嫂有了宝宝?我怎么不知道?”我瞪大了眼睛,喜悦和意外各半,随即立刻想到,小乔之所以瞒着不说,就是怕大家不让她长途跋涉与周瑜相见,如今算算时日至少也得四个月了,肯定瞒不过府上的人。
“宝宝……”孙权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新奇,却也没问,而是含笑道,“为何要让你知道这个?难不成还想再接生一次?”
“哪有接生?”我否认道,“我只是在孩子出生以后,拿了点米饭……”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竟在同他解释女性生理问题,也不了解古人寻常聊天的尺度,赶忙收声。
他却偏偏追问:“为何要拿米饭?”
“因为……”我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想出个天大的理由,“饿了!”
孙权失笑,望着我的眼神却是少有的柔和细腻,我有些不适应,思维又陷在大小乔怀孕生子之中调转不开,唯有看向舞池,假装自己被表演所吸引,一边仍想着转移话题,恰好听俳优们说到孙策和周瑜平定江东的英勇事迹,便回头对孙权赞道:“大哥和公瑾哥哥真是厉害!”
他好像并没有关注表演,听我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长眉微挑,表情古怪地“哦”了一声,我起先没在意,脑筋一转便发现自己之前还在提两位嫂嫂的孕事,转而立马夸赞两位哥哥厉害,这之间的联系,实在有点微妙。
额间不由冒出了些冷汗,再看看孙权,他仿佛并未察觉什么不妥,摸了摸眉骨的伤疤,一本正经道:“两位兄长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权耳濡目染,获益良多,来日必也冲锋陷阵,一往无前,不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虽则好谋可成,但临事而惧终非勇者。”
听他又提起了这句,我更不知如何接话,思来想去,还是拿孙仁做了借口,“其实……是仁儿让我替她来看看宴席有多热闹盛大,回去以后可以说给她听。时辰也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她就要睡了。”
一句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急急忙忙退出了宴席。待回到西院,孙仁正病怏怏地裹着被子,完全提不精神,一见我回来,双眼即刻放出光来,除去我的外衫就把我拉入温暖的被窝,问长问短,直到深夜……
***
第二日一大清早,我就醒了过来。尽管尚香营的训练因为年节和我脚伤的关系停了很久,却也让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孙仁仍然睡得很熟,我蹑手蹑脚地起床洗漱,完事了之后,特意换了一身劲装,跑到院子里想活动一下筋骨。
我的伤早已痊愈,早就想恢复尚香营的训练,然而孙氏兄弟征战在外,整个吴侯府行事都极为低调,因而我也不好公开再召回这些名义上的女兵。如今孙策得胜而归,我得思忖着找个日子向他提起。
然而,一想到孙策,我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如若史书不假,那个日子距他只有短短一月,而他的人生,似乎正处于巅峰时期,横扫六郡,击溃宿敌,喜得麟儿……甚至于,周瑜此次并未随军归吴,而留在了沿江的巴丘一带,都预示着孙策或会更大的举动……
“什么人?”我正忧心着孙策,忽见院门口有人影闪过,顿时紧张起来,想到那一夜江畔之人,不敢疏忽,拿起了手边的越女短剑,跑出了院门,却见一个红衣侍卫向我恭敬行礼道:“吴侯有请香香姑娘到议事厅有要事相商。”
我有些错愕,孙策从不曾如此正式地来邀请我商谈事情,更何况他昨日才抵吴侯府,又是一夜宴饮之后,起了个大早已是不同寻常,竟还特意让人守在院门口等我起床。一时间也拿捏不准他的意思,脚下却不敢怠慢,随着侍卫穿廊过径,来到内院的议事厅。
这个议事厅比前厅要小上许多,是孙策与江东重臣单独会晤之所,于我而言,还是头一次跨入这数十尺见方的小房间。
孙策面南坐于主位,两侧各有一席虚位以待。不等我开口,孙策已从满桌案的简牍之中抬起头来,目露笑意先问候我道:“香香起得甚早。”
我敛衽一礼,亦笑道:“不及大哥。”
孙策单手一摆,指向左侧,“坐。”
我依言而行,心中略有忐忑,又想到尚香营之事,提醒自己一会儿莫要忘了趁此机会向孙策提及。见我有所不安,孙策笑容仍是和煦,“这次多亏了香香,你嫂嫂才能安然无恙。”
我摇了摇头,谦逊道:“香香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孙策思索道:“不知香香所使用的扶南国偏方,记载在何处?”
我一愣,答不上来,半晌才道:“我的记性着实不好,竟是连看的书籍都忘了名。”
好在他也知道我的状况,并不以为意,微微点头,无意间转换了话题:“香香博学多识,可知如今的天下大势掌握在谁人之手?”
我微诧,听孙策的前几句话,还以为他只是想与我说说家常,谁知他不着痕迹地话锋一转,就把那么大的一个问题抛给了我,让我措手不及,短时间内只能凭着自己的认知用并不确定的语气说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曹操?”
“哦?”孙策表情稍显意外,“年初袁绍令主簿陈琳作讨贼檄文把曹操骂得体无完肤,二月又进军黎阳,欲渡河与曹军主力决战,袁曹之战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袁本初四世三公,又新败公孙瓒,坐拥河北四州,论名望、士气、兵力、粮草皆在曹孟德之上,香香何以断定曹操一定会胜?”
我虽足不出户,但毕竟身处乱世,便是寻常婢女都会随口聊上几句兵家之事,因而也知道这场著名的战役已在北方如期爆发,然而正是因为对官渡之战的过程和结局都了然于心,便失去了好奇,所以当孙策问我谁掌天下之时,我并没有立刻想到时局,而是依着自己的第一反应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位三国第一霸主的名字说了出来,万万没想到孙策竟还有下文,可我又不能如实相告,说袁绍手下谋士定会叛变,曹操将要一把火烧了乌巢的粮草。
我的心思曲曲折折,眼睛却没有回避,一直注视着孙策那双透着精光的明眸,偶尔捕捉道一丝甚于疑惑的期待意味,心中豁然开朗,低头一思索,反问道:“难道大哥不这样认为?”
孙策愣了一瞬,转而爽朗一笑,道:“香香聪慧精怪,与为兄之意不谋而合。最近听人把袁绍都吹上了天,双耳难免生茧,香香不妨也来说说,这袁本初如何战胜不了曹操?”
话到了这里,我再顾左右而言他亦是不妥,只好挺了挺腰杆,硬着头皮分析道:“一则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有陛下在手便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二则曹操唯才是举,用人不拘一格,比之袁绍更为知人善任,三则……三则……”
我本想学着史书中的那些谋士们也头头是道地分析出至少三点像模像样的论据,但搜肠刮肚也总结不出个所以然来,见孙策眯起眼睛听得投入,便停了下来,引来了他的目光,而后咧嘴笑道:“这第三点,香香实在想不出来,还请大哥赐教。”
孙策看我把皮球又踢还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敛起了唇边的笑意,沉思了片刻,道出两个字:“直觉。”
这一回,我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咳出声,还以为自己马后炮式的论述欠了点底气,想听听更高明的预见,不料孙策竟是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两个字,令我哑然,半天才重复了一句:“直觉?”
孙策并无玩笑之意,而是与我话起了当年:“十八路诸侯讨伐董贼那时,我随父亲进军雒阳,见到了当时未有远名的曹操和名声显赫的袁绍,当时父亲便说曹操雄心勃勃,恐非久居人下之辈,而袁绍遇事不决,临危难断,不过虚有其表罢了。”
我点点头,附和道:“破虏将军高见。”
孙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假使曹操战胜了袁绍,吞并了青冀幽并四州,香香以为,接下来,他会如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目了然,而历史也正是沿着这样的轨迹发展:“他会统一北方,继而……率军南下,与江东相峙长江两岸。”
“然也。”他颔首道,“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只要曹操不败,必先图荆州,后谋江东,刘景升不过尔尔,荆州迟早易主,届时……江东危矣。”
随着孙策话语的推进,我忽然之间怔忡难安,他所假设的一切,就是我所知的历史走向,然而,这一切的发生,也许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少了这个在我面前笑谈风云的兄长。
一个念头闪过心间,加剧了我的心跳。我双手揉着衣摆,犹豫不定,待孙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我,方吞吞吐吐道:“或者……事情并不会那样,因为……因为大哥说过,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孙策再次点头,露出赞赏的神色,却不正面接我的话,而是道:“前些时日,曹操遣使来访,欲与我孙氏联姻,将其从弟曹仁之女配与匡弟。”
我因势而问:“大哥可有应下?”
“为何不应?”孙策笑得颇有城府,“匡弟与那曹氏女年岁相仿门户相当,如何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他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我立即明白过来,“怕只怕,非是美意,而是惧意,曹操……他怕了。”
“哦?”孙策饶有兴致地侧过身来,“香香以为,曹操有何惧?”
我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他怕江东,他怕大哥,他怕自己倾巢而出与袁绍决战时,那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江东小霸王不甘作壁上观,会趁他后方空虚之时……”
我一顿,与孙策对视,他心领神会,目光灼灼,替我续道:“率军北上,暗袭许都。”
我倒吸了一口气,直觉心怦怦直跳,孙策的语气,不似在补充我未完的假设,而更像是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来告诉我这么一个事实。我方才还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先知先觉,或能说服他发兵许都,迎汉帝刘协至江东,代替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却忽略了一点,孙策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我想的到机会,他又岂能任它旁落?
虽然有了这一番想法,我仍不太敢确定这个大胆的设想,压低了嗓音试探地道:“恶虎相遇,必是一死一伤,只是……如何将这渔人之利纳入囊中,大哥可有具体的计划?”
“香香问歌知意,果然一点就通。”孙策牵了牵嘴角,称赞了我一句,继而道,“国舅董承,太医吉平,皇叔刘备可在许都为应,陛下不忍再受曹操牵制,亦有意借江东之力,将曹袁战局搅乱。”
这短短的一句话说得毫无波澜,却蕴含了极大的信息量。董承、吉平、刘备这三个名字,让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传说中的“衣带诏”事件,现在看来,诏书未必存在,但刘协也绝非任人摆布的扯线木偶,而这一切消息,能经由江东的情报网络传来南方,可见孙策早已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只是,这件事前前后后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曹操既已借由联姻来示好孙策,又怎会不警惕自己的后背?汉帝既然想摆脱牵制,又岂会心甘情愿随孙策来江东?此外,那夜神秘男子曾提过刘备的阴狠,若历史上真的存在“衣带诏”,董承、吉平因此而伏诛,那侥幸逃脱的刘备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种种担忧在脑中不停地交替,我终于忍不住道:“可是……大哥又如何断定这些人是可靠的?”
孙策莞尔,前一刻雄心勃勃的目光渐渐转为柔和,就如同家长在孩童提出了一个幼稚的问题时那般耐心地解答:“天下熙来攘往,皆为利益所驱使,今日利益相同,今日便为盟友,来日如若相背,亦会明枪暗箭,乱世之中,谁又不是用尽手中的棋子进行一场场博弈?成王败寇,谁都有机会。”
我了悟道:“所以我们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公瑾哥哥这次西征不归,屯兵在巴丘,想必也是大哥早就有了准备,这一局棋,大哥早在走下第一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后招,而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人,所以……”我感觉自己的胸腔被满满的豪情和骄傲充塞,头脑一热,便道,“大哥,一定会是那个成功者!”
这一刻,我只感觉热血上涌,手心不停地冒汗。既然我都来了这里,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眼前这个男人,我的大哥,为何不能迎汉帝,伐曹操,甚至是一统天下,改朝换代?只要……只要他能避免那个宿命的结局。
而孙策此时的笑容中又染上些无奈,摇了摇头道:“你呀,还真是我孙家的人,就这么笃信为兄一定能赢?”
“当然。”随着这毫不犹豫的两个字出口,我听见自己肚子“咕噜”一声,竟是唱起了空城计。我偷偷瞄了一眼孙策,只盼着他没听到我的动静,谁料刚静了片刻,就闻得他哈哈一阵大笑,令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在南山之上的情景,脸顿时烧得发烫。
笑完,他却没有继续糗我,反而为我找了台阶,“说了许久的话,竟是觉着有些饿了,来,香香,陪为兄再吃些东西。”
我扬起微笑,顺阶而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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