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香如故

作者:一只坑爹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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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腐草为萤


      吴黄武五年,魏黄初七年,八月,孙权亲率五万大军渡江攻向江夏。现时的江夏太守仍是汉末时荆州牧刘表的旧将文聘,赤壁之战时同刘表次子刘琮一起降了曹操。

      秋意渐深的时节长江两岸的雨水特别多,武昌的秋天,疾风骤雨一阵,便凉了几分,和煦不过数日,又是阵阵秋雨淅沥,便又冷了几分……就这么一层层地降着温,到了穿着襦袄也不能御寒的时候,便是冬天来了。

      然而孙权的大军并未在江夏待到冬天,就草草鸣金收兵,又浩浩荡荡地回了武昌。吴人自然不愿去提这颗粒无收的战果,但小道消息却会事与愿违地不胫而走,传十传百,到最后,连吴王府的小侍婢都会偷偷摸摸地咬着耳朵,互相交流着各自听来的关于吴王殿下这一场失败的传闻。

      据说,江夏入秋以后也是秋雨不断,城防损坏严重,正值太守文聘焦头烂额之际,而魏帝曹睿认定了吴王孙权只是虚张声势,意在投机偷袭,并不会持久,是以气定神闲地作壁上观,并未派出援军。

      文太守也是沙场老将,但面对吴魏两位雄主迥然不同的态度时,也是急出了几身冷汗,帝王的心思揣测不到,索性把心一横,也算急中生智,让城中的百姓都躲藏起来,自个儿也在太守府中闭门卧床,活生生上演了一出空城计,和来势汹汹的吴王殿下玩起了心理战。

      战争,尤其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双方的心理变化,有的时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以才有“攻心为上”的说法。不知是什么原因,和曹魏对垒了半辈子的老谋深算的吴王殿下,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没有自信了起来,疑窦丛生,不再认为新任的魏帝曹睿是个蒙了父祖阴德的黄毛小子,开始揣测起了他的城府。于是,吴王殿下畏首畏尾,既怕城中有伏兵,中了魏军的圈套,又怕后路被切断,难以全身而退……思前想后的结果只能是收兵回吴。

      与前几次魏吴之战相比,如今攻守之势虽异,但自以为的恃强凌弱,往往只会是强极则辱。

      然而,心理战终究也不是那么好玩的,在成功守住了吴王孙权的进攻之后,江夏太守文聘一病不起,不出几日撒手人寰,但“名震敌国”的称号,亦足够使他青史留名。

      小吟在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无不惋惜地道:“如果殿下不撤军,再坚持一下,指不定江夏现在就是东吴的了,姑娘你说是吗?”

      我摇头一叹,以一切自有定数来回她,心下却暗道,他太需要用一场成功来证明自己,尤其是满朝皆为反对之声的时候,他极度害怕失败,甚至一败涂地,所以当盲目的自信被种种不安定的因素搅乱之后,更深层的恐惧和自卑便会侵占他整个思想,所以他妥协了,放弃了。

      或许曹睿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因而才安之若素地稳坐钓鱼台。

      小吟又笑道:“之前姑娘劝殿下不要轻易出战,他生了极大的气,这会儿证明他自己错了,该是来向姑娘认错了吧。”

      我又摇头,淡淡一笑,“也许恰恰相反,他更不愿意看见我。”

      小吟不明白,待要追问,我摆了摆手,转身去卧室里看安安,这个孩子注定命苦,身为君王之后,却从一出世起便过得清冷,好在小家伙是个安贫乐道的性子,即便肚子饿了也不怎么吵闹,颇让人省心。

      至于孩子的爹,等过些时日,风吹云散了,待黏黏糊糊的白米饭慢慢流散成了皎皎洁洁的白月光,或许我还是有些机会的。

      ***
      事实证明,我比小吟更了解孙权。在东吴攻打江夏失败之后,吴王殿下更是对我的小院不屑一顾,底下的宫人侍婢最会见风使舵,见王夫人这儿彻底失势,虽然用度份例不敢少,但拖延怠慢总是时而有之。时间一长,小吟的抱怨声也大,后来就干脆直接去找了张世。

      回来以后,她垂头丧气,我照例安慰,她却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不给我,气鼓鼓地一口气把话说完,“姑娘,是不是男人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当初殿下对你,那掏心掏肺的劲儿,你对他笑一笑他都能恍惚上半天,仁儿小姐过世那阵,大风大雪的天气,他在屋外舍不得走,一站就是个把时辰,现在呢?你跟了他,这下倒好,他稍有不称意就把人撂在一边,先前我还不相信,以为步夫人给他找的那些女人只是充充场面,后来听张世说,这次打了仗回来,殿下就让她们挨着个儿侍寝,如今最得宠的谢姬还是那个谢瑛家里的姐妹,这还有了身孕,这……什么人吗?那个张世也是的,以往多殷勤呀,现在呢?爱理不理的,还让我劝你看开些……不过也对,他本来就不能算是个男人。”

      我知她心疼我,虽然心也是惘惘然,仍旧装作不甚在意地道:“吴王殿下正值春秋鼎盛,这事再寻常不过了,你明明上回还劝我来着,怎么这下轮到自己想不明白了?”

      “那不一样,”她立马道,“他现在这是变心了,有了新欢,就把原来放在心尖上的人弃如敝履了,你说这和北面刚死的皇帝有什么两样?不要等到哪一天,你又说了什么不合他心意的话,那赐过来的,不就是一条白绫一杯毒酒了吗?”

      原本一些惆怅的情绪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便煞有介事地道:“嗯,所以你现在这般乱说话,没准明天就要陪着我共赴黄泉了。”

      真要如此,也是解脱得干脆。怕就怕我和他之间,谁都舍不得给彼此一个干干净净的了断,谁都不能摆脱对方手中的绳索牵引,哪怕被勒到不能呼吸。

      小吟疑惑道:“姑娘,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我笑了笑,明知这样的笑不会好看,“真不在意就好了……”

      ***
      然后,岁月就又开始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好在有安安的相伴,看着她牙牙学语,跌跌撞撞地学走路,我的余生似乎也能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充实起来,生活的琐碎让我学会了遗忘,渐渐忘了与自己只有几墙之隔,过得活色生香的孩子他爹;甚或,也渐渐忘了身处的时空,毕竟,柴米油盐的日子在哪里都一样。只有在小吟谈起国家大事小事的时候,我才会生出一些恍惚感,片刻之后,便又淡忘了……

      黄武五年,除了那一场无功而返的伐魏之战,在东吴管辖的交趾地区,大约在今天的广东和越南北部——倒是一块自古以来就不怎么太平的地方——有个叫士徽的人起兵反叛,很快被交州刺史吕岱平息。其后,孙权为便于统治,将交州分为“交州”和“广州”两部分,后者的名字沿用后世,成为二十一世纪一线大都市的代名词之一。

      吴黄武六年,蜀建兴五年,魏太和元年。蜀相诸葛亮向后主刘禅上疏了名垂千古的《出师表》,开始了燃尽他生命的北伐之路。孙权为了配合盟友,亦派了诸葛瑾等人攻向襄阳,却为司马懿所折。司马懿以此赫赫战功被任命骠骑大将军,并开府治事——至此,在蛰伏于曹魏两代君主之后,司马懿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吴黄武七年,蜀建兴六年,甫开春,诸葛亮就开启了第一次北伐的征程。虽然自身并未涉战,但东吴上下对此次战争的关注度远远不下于吴魏对垒之时。

      魏延献计子午谷奇谋未果,天水参军姜维战败降蜀,马谡自负失街亭,诸葛亮功亏一篑痛斩爱将……一切的道听途说,也能和后世所知相吻合。

      许是为盟友感到惋惜和不甘,在蜀国第一次出祁山失利之后,同年八月,孙权再一次出击。前两次对魏战争的败局以及迫不及待的求胜心理使得他这一次几乎亮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孙权先是派出周鲂以鄱阳郡为诱饵,诈降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引他调遣兵马来攻,而后亲自率军直抵皖城,重新任命陆议为大都督,授予黄钺,将所有军队的统御权交给了他,并且亲自为他执鞭御马,赐予了陆大都督至高无上的殊荣。

      陆议在面对近年来魏军最具威胁的曹休军时,依旧不骄不躁。在否定了吴将朱桓的“夹石之谋”后,他开始了小心谨慎的全面反击,将敌军一步步紧逼到一个叫石亭的地方,彻底击溃曹休。

      曹休在为陆议所败之后回到洛阳,魏帝曹睿虽然未加指责,但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不堪失败的耻辱,愤懑而亡。作为唯一能制约司马懿的人,曹休一去,曹氏和司马氏相互牵制的局面渐渐被打破。

      而东吴这边,这场自夷陵以来的最大的胜利使得众将士士气大振,一扫连年来败于曹魏的阴霾,于孙权而言,这场重量级的胜仗足以加重他三足鼎立制衡天下的砝码,而于陆议而言,先后击败了魏蜀两大强敌,战功已超当年的江东周郎,成为吴人口中人人称道的“常胜将军”,声誉名望可谓一时无两。

      十月吴军凯旋武昌的时候,吴王后宫更是有喜讯传来,新进的谢姬为吴王诞下一子,孙权大喜过望,春风得意之时又逢天赐麟儿,遂给他的第四子取名为“霸”,寓意不言而喻。而于我而言,除却偶或的怅然若失的情绪外,这样的局面,并不算太坏,至少,我之前的隐忧,或多或少释然了些。

      后宫,就如同整个天下的缩影,永远几家欢喜几家愁。住在步夫人院子里的谢姬母凭子贵,少不了封赏,步榕荐枕有功,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宠冠后宫无人能及。相较之下,我乏人问津的小院儿,更显得清清冷冷了。

      秋冬转换的时候,天气过山车般地忽冷忽热,一个不注意,我和安安都感染了风寒。我倒还能扛住,可小孩子的抵抗力弱,反反复复了几天始终低热不减。自出生以后,安安虽也偶有小毛小病,但身体还算得上强健,因而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未把这病症放在心上,直到一段时日以后,往日灵活的小家伙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我才紧张起来,反复给她把了几次脉,并无太大的异象,又担心自己医术不济,便让小吟去请医官。

      谁料小吟去了半日才归,医官没有请到,倒是带回来一肚子委屈,“那些主事的都不在,说是郡马骑都尉病重,去了周府上会诊,今日是不会有空来给小郡主诊病了……”

      “周循?”我一怔愣,“循儿怎么了?要不要紧?”

      小吟点头道:“据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哮症,想想该是和仁儿小姐当年一样,但男人到底是要壮实一些,一直调理得很好,可今冬不知怎么地,又犯起了病,也是这天气不好,一会冷一会热的,容易作病。”

      我皱着眉头,有点忧心周循的病,更担心安安的情况,忽听见她迷迷糊糊地叫娘亲,赶忙跑去床边,撞了桌案差点绊倒,跟着跌在床架子上,震醒了安安,她难受地闷着声哭了几下,似是难以发出声音。我摸了摸孩子潮红的脸,仍旧有些烧,只好将她抱在怀里,抚着背地哄。

      小吟见了这幅情形,六神无主,“这马上要入夜了,小郡主的热度又要上来,也是作孽,那么小的孩子被烧得迷迷糊糊地,方才药局那边也说了,所有的药材先尽着周家那边用,姑娘你自己配的那些药,恐怕也要凑不齐了。”

      我心脏一阵紧缩,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生命有多脆弱,如果安安的病再恶化下去……我闭上眼睛,心下顿时没了计较,茫然问道小吟:“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想也不想,“去找殿下,现在只有殿下能救得了安安。”

      小吟的话醍醐灌顶,让我内心深处那近乎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见我有所动摇,她加重了语气道:“姑娘不是一直说没到时候么?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时机?就算不想着你和殿下之间的事,孩子的安危总是要顾的吧?”

      这两年来,心里的角角落落确实也凉得透了,抛却了对他仍残存的念想,也是时候不再退缩,直面摆在我眼前的这个静水流深的宫廷了,只是,要拿我的安安去点燃着这团没有烽烟的战火,我一时间还有些犹豫,却也无计可施。

      小吟又推波助澜道:“眼下殿下得胜归来,心情正大好,姑娘你再说个好话,一切问题这不就都解决了吗?”

      我不再扭捏,安安的健康才是重中之重,也不啰嗦,给孩子裹了件棉衣,转眼瞥见了铜镜中的自己,定睛看了看,脂粉未施,双目之下有青色,略显憔悴。我脚步迟疑了一下,拨下额前的发丝遮住疤痕,又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哀,涩然笑了笑,跨出了门槛。

      小吟怕我也冻着,追出来送了外衫,“我给姑娘打个灯。”

      我心里想着太有备而去反是不好,是故摇头以示不用,“这里的路我熟。”而后,定了定神,不再踌躇,箍紧了安安,迈开了步子带着些速度,朝正殿而去。

      然而,面见吴王的过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顺利。今时不同往日,我并没有随时能见他的特权,在从偏门通往前殿的路上,我遭到了侍卫的阻拦。他们也许没有认出我是谁,只道是那个失心疯乱闯的后宫妇人,扬着声想把我喝退,我只得颤着声低声下气地求他们放行,“我是王夫人,小郡主病了,我要去见吴王。”

      “王夫人?”其中一个侍卫不耐烦起来,“我只知道步夫人,袁夫人,现在还有个谢夫人,没听说过什么王夫人,你再不走,休要怪我们动手了。”

      我有点慌乱,偏安太久让我忘了怎么拿出威势,说的话显得很没有底气,“小郡主病得厉害,你们若是延误了她治疗,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侍卫轻蔑的笑,“病了就得去医局请大夫啊,我们可没听说殿下还会给人治病的。”

      我手足无措,原本心底的一些小盘算全化成了对安安病情的焦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顿时觉得心里荒荒凉凉,无依无靠,迈开步子,前进不得,后退又不甘。

      那侍卫还要说些什么,好让我放弃,却在一刹那间,突然低下了头,抱着拳道,“属下见过大公子。”

      我闻声转头,月光下那濯濯朗朗的身姿朝我一揖,“登儿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近来可安好?”

      没有料到竟会在这里碰上孙登,我微怔了一瞬,立马回过神来,朝他感激一笑,望向怀中的安安。

      他明白了过来,低头看安安,担忧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调整了一下抱姿,“起先是感染了风寒,以为小事,可小半个月了,仍未见好,医官大约最近忙,没空来瞧病,我心里焦急,所以来找殿下。”

      孙登颔首道:“自然是妹妹的病最紧要,父王与我刚议完事,这会正巧有空,王夫人快些去吧。”

      吴王世子这么一说,侍卫也不好再阻拦,恭恭敬敬地放行。我顾着脚下,也没去谢孙登,他的声音却传入耳中,“王夫人和妹妹若还有什么难处,父王顾不上,可以来找登儿。”

      想必他还念着幼时我照料过他的情谊。我心中一暖,掖紧了襁褓,往我熟悉的地方走去。不出几步,便看到了张世,两手插在暖袖里,躬着身守在殿外。他看到我很讶然,忙迎了过来,“王夫人,您怎么来了这里?”

      我定了定心神,道:“我带着小郡主来见殿下。”

      他却神色尴尬,吞吞吐吐,“这……殿下刚召了步夫人侍寝,眼下正往这边来,您这时见殿下,恐怕……不太妥吧。”

      我再次把安安的病况同张世解释了一遍,他听后为难道:“王夫人,要不您看这样,今日您先回去,在这儿多待着对小郡主也不好,明日我觑了空档再把这事同殿下说说如何?”

      我苦笑,原来要再见一面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手上不由紧了紧,张世拦着,我不可能硬闯,到时拖到步榕来了,打了照面只有自取其辱,却又不想白白折回,张世毕竟也靠不住。内心火烧火燎之际,忽而产生了一缕念头,手不由得探入安安的衣中,可在碰上她幼嫩的肌肤时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而安安似乎和我有心电感应,毫无预兆地大哭了起来,也许换了环境不适应,平日里不常有的嚎啕大哭此刻在空荡荡的廊子里回荡起来,听得张世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夫人您还是请回吧,可别惊扰到了殿下的休息。殿下近年来脾气很大,也只有步夫人能安抚得了,一会儿开罪了殿下,您的处境怕是只会更难。”

      此一时彼一时,所谓人情冷暖,我算是尝到了滋味。就在我还想说些什么时候,殿内忽然传出了孙权喊张世的声音,想是被安安吵到了休息,询问状况来了。

      张世高声应着,我趁他不注意的当口侧了身从他身畔过去,跨进了殿内,横冲直撞地直跑到他的案前,想也没想便跪伏在地,“权哥哥,求你救救安安……”

      那被竹简挡住半副面孔的人手一震,愣神了片刻,“啪”得一声,将手中的册子拍落在案上,我跟着一颤,忐忑起来,渐行渐远的距离使我越来越看不清他,越来越无法推测他会有的反应。

      张世不知是故意放慢了步子还是年纪上去了,这时才蹒跚而来,请了个安,试探地道:“殿下,步夫人马上就要到了。”

      孙权似乎并未注意到张世的说话内容,沉着声不耐道:“退下。”

      张世应了声诺,紧着步子出了殿,再也没有听到他任何有关步榕的通传。

      我见孙权留了机会给我说话,想逼出点眼泪,却在抬眼望他时不自觉便热了眼睛,哽咽道:“安安病得很重,十来天不退烧,医官在别处忙,无暇顾及我们母女,权哥哥,我只能来找你……”

      他走到我跟前,托着我手臂把我从地上拉起,拨开了安安脸上的遮挡仔细瞧了起来。安安这时也安静了下来,蓝绿色的眼中含着未干的泪水,看着可怜兮兮的。孙权不忍,皱着眉责备我道:“你非要等到安安病了,才愿意来见我吗?”

      我心中有怨,也不言声,只嗫嚅道:“是我不好……”

      他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高声喊了张世传医官,而张世机敏,似乎早已经遣了人去叫,不一会儿,医官便匆匆忙忙赶至。

      我和孙权始终沉默着,直到安安被确诊了没有大碍,被他命人安置在寝宫的偏殿,沉沉静静地睡去,我整颗心才算有了着落,想着要去谢他,又怕显得矫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良久,他先说道:“不早了,你守了安安半夜,也累了,这里有人照料着,先歇着吧。”

      我惘然点头,不敢轻易断定他的意思,念及安安在这儿也没危险,便以退为进敛容道:“今日打扰殿下了,殿下早点休息,香香告退了。”

      还未跨出门,他大步挡在我身前,拽了我胳膊,压着声儿道:“谁让你离开了?非要那么生分吗?”

      我抬眼望他,眼里不知不觉又有了一层水光,这令他的面孔忽远忽近,忽明忽灭,我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他,咸涩的液体不经意间划过了脸颊。刚才疾走时吹了冷风,脸上干涩,轻微的刺痛让我有一瞬的清醒。

      或许男人是最见不得女人落泪的,他紧锁着的眉间带着些柔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移开视线去看后面的宫灯,“不敢。”

      他有点生气,发力把我拉扯进怀里,“香香,好好说话。都那么久了,你还在怨恨我吗?”

      眼前有了阻挡,我似乎多了点言不由衷的勇气,埋在他身前含含糊糊地道:“原本是气的,搬去小院也想着这辈子就这样算了,可是越到后来越发现,我早就不气了,剩下的只有思念……”我仰起头看他,“还有埋怨,埋怨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可以那么长时间弃我们母女于不顾。”

      他有所动容,将我圈得更紧了,“安安出世的时候我就在小院外面,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得知你们平安后就走了,站了大半夜也没觉着冷,不想回去就病了,糊里糊涂了几天,才想起让张世去看你们。”

      他拂去我的泪,笑了笑,却笑得很难看,“那次不欢而散以后,本想着战胜了曹睿之后可以在香香面前证明自己,不料一个文聘就让我一败涂地,想是你更瞧不上我了。”

      我小声咕哝,“若是瞧不上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武昌宫,与你生儿育女?”

      他眉眼舒展开来,把我手我在他掌心,拳拳道:“香香说的思念,这两年来,我又何尝不是?”

      男人到底是与女人不一样的,这些年来,思念蚀骨时,连呼吸起来都是痛的,而他,却可以如常地,醒掌天下,醉卧红尘。

      我尽可能地撇去那些没有必要的念头,抱紧了他,同样切切地唤他,“权哥哥……”

      他吻上我的额,而后辗转到耳畔,“不要走了,香香,今夜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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