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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唉——”我突然长长叹了口气,突然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我本能地甩出细剑划向身后,却是手腕一麻,手中的笛子也滑落下来。
却见到岑亦反手一接,接住了我的兵器,再扔还给我,我接住笛子,顿时一阵冷汗。一个激灵,马上回过了神——那琴音,竟然是散人神思的曲子!
“小心!”岑亦担忧地看着我道。
我讪讪地点点头。看了下身旁的文七,他也仿佛才努力克制着恢复了清明。
却见到书尘玉紧紧捏着拳头,缓缓上前,挑开一层纱帘。
里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请恕妾无礼冒犯了。”隔着帷幔,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是哪里?”书尘玉沉声问道,手还挑着那帘子。
“公子自己都不知身处何地,旁人又如何能说清呢?”女子淡淡一笑。
书尘玉手一滞。
文七却上前几步,深深一揖,道:“姑娘的琴声动人心魄,在下着实仰慕,不知能否告诉曲名?”
女子又一声笑:“曲由心生,就算告诉了公子,公子也找不到能弹的人,何况,此曲并无名。”
我正想抬步上前,却发现身前横着一柄扇子,岑亦正皱着眉,盯着那亭中的女子。
文七缓缓看了看四周,背着手又道:“在下曾听闻,古时有一琴,乃是上古白水女神用凤凰木制成,弹琴人若心有所感,琴音必定迷惑人心。想来,自古论琴曲技艺,必定是让听者心生共鸣才为佳音,姑娘的琴音,不仅教人心生共鸣之感,还教人迷失了本性,可真有上古凤凰琴之韵了。”
女子笑道:“公子当真博闻的很了,只是,世人只知琴声会迷惑人心,却不知执念贪心,才会迷失人本性,古琴,琴声,都不过是一时障目罢了。”她微微叹气,又道:“公子猜的不错,此琴正是那古琴,名叫琴渊!”
“琴渊?”我惊疑道。
她缓缓掀起重重纱帘,从亭中走了出来,身姿摇曳,如同云烟一般飘渺,又放佛同那些纱帘同溶成了一体,直到她掀开最后一重帘子,微笑地站在阶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是已经变成了虚无了,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抹的风华绝代。
世上所有的赞美都放佛不能尽言这般的美貌,人世间所有的美好放佛都不能与之相对,她的头发只是随意挽起,衣服也没有任何装饰,极其简单,却像是天边最不可触摸的霞光,云端飘渺的仙子。
她又深深一礼,教人的心好像都一时化作了春水:“妾方雁卿多有冒犯,实在不得已而为,请恕无礼了。”
我大惊:“沈夫人!”
她微笑地点头,“是!”
一笑倾城,当如斯!这模样,我脑中突然现出与这名字相对人来,却又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那虞老道还真是说了一回实话!”文七愣愣地看着她,喃喃道。
我疑惑地看着她,摇头道:“不,我见过沈夫人,姑娘并不是。”
岑亦盯着亭中的那盏油灯,浅笑起来,脸上显出了然的神色,抽回横在我身前的扇子,背手站着。
女子笑道:“公子又如何知我不是?就算眼见,难道就为实么?就像是几位此时站在这里,见到月色动人,红梅枝头摇曳,耳听琴音袅袅,妾话语声声,难道就所信眼见,就不疑分毫吗?”
我心里不禁咯楞一下。
“荒漠中的一片梅林,这样情景,的确怪异的很,在下若不是所见所触,的确不敢相信此时此景!”书尘玉放下那纱幔,步下台阶说道。
她摇头而笑,却不回答。
我看着她道:“姑娘容貌倾城,一颦一笑,俱动人心魄,在我看来,姑娘的年岁不过二十余。沈夫人虽称江湖第一美人,但早已罗敷有夫,且又有了三位小公子,却是三十多岁的形容了。姑娘虽与夫人容貌十分相像,若说是同一人,着实说不通些!”
她眉间却又带着一丝苦意:“年岁于我,不过是虚无……”她轻移莲步,衣袂翩翩,如同一团最不可捉摸的云烟,缓缓走下八角亭,“在这片红梅林中,朝朝暮暮,不过是日月交移,星辰明灭罢了。”
这话就像是一声最无奈的叹息,我听了,胸中似有无数的话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口了。
她手扶一枝红梅,回头浅笑:“在几位眼中,见到这里的是何景色?”
我环顾四下,并无异常。只见文七也是一脸的疑色,岑亦抱着手,脸上是一抹不可捉摸的浅笑。。
书尘玉踱步道:“红梅万千,花香迷人,美不胜收,只可惜,却是在夜晚,不得尽兴见到这一片梅海了。”
女子听到,嘴角弯起一抹似讥似讽的冷笑:“公子眼中只见花影,自然不见其他,在妾看来,此处却是白骨如山,血凝成海!这一片梅林,红梅千万朵,就如同万千个冤魂,这花香浓郁,就如同血海的腥气,妾不见花前月下,只见鬼影重重!”
她这话,把我们四人俱惊得变了脸色。
她的话语就像是魔力一般,方才还宁静美丽的梅林,此刻在我眼里,果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她笑道:“这里每一朵梅花,都是冤鬼铸就,每一抹红色,都是热血染成,公子眼中,此地美不胜收,的确……”她长长地叹息道:“人的生命,自然是美丽的,就像是鲜花常开,美人依旧!”
这就像是最不可思议的故事,此时,她用美丽的嘴唇轻轻吐出这些话语,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了寒意。就像是在云端,立刻教人坠入了地底。我掩下惊色,忍不住问道:“姑娘的话是何意?此地又……”
她叹息:“此处他处,有何分别?公子又何须多问。人生一世不过转瞬,但若有人青春不老,眼见人人尽为白骨,而自己却依旧如斯。岁月永恒,只见日日云卷云舒,年年花开花谢,眼角眉梢不见岁月留痕,鬓边发间,未见尘霜,那么,江南烟雨,大漠孤月,又有何分别?”
文七惊问道:“世上果真有这样的人?”
她笑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突然,书尘玉眼中突现一抹奇异的喜色,道:“难不成,世上真有这样长生的法子?姑娘难道便是……”
还不等他话说完,女子就变了脸色,冷笑道:“你果真认为这便是一件好事?”
“‘自古帝王恨命短,访道求仙为长生’,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世上尽多羡神仙长生,想来,尘世诸多执念,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岑亦淡淡说道。
女子悲道:“只是,这样的执念却要千万的人的性命葬送,公子难不成认为这也是人之常情?”
月影重重,隔着花枝,洒在她脸上半明半暗,满脸都是哀恸之色。
岑亦看看亭中纱幔中的烛台,突然道:“那烛火,似要燃尽了……”
她突然脸色大变,惊看着岑亦:“你!”
“古有秘法,能惑人心智,即使千里之外的景色,也能让人恍如置身其中,只是,需要一盏造梦的烛台,烛火尽,梦便了……”他又道。
“你如何知道的?”她看着岑亦。
岑亦淡淡道:“有人会,自然有人知道。”
女子浅笑道:“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文七奇道:“你说我们现在是在梦里?”
岑亦一抚身旁的一枝梅枝,道:“也不算是梦里,梦如真,真如幻,又如何分的清呢。”
她又深深一礼:“妾身陷囹圄,不得已以琴声相惑,还望勿怪……”
果然,还不及她起身,亭中的烛火明灭几下,风吹纱幔,那微微的光亮便恹恹止息了,而眼前的一切,也都似化作了一片朦胧的烟雾,女子的身影也渐渐消散,最后,她眼中闪着的无奈和伤痛,如同一团烟气,风一吹,便无影了。
就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我们依旧站在那沙丘上,但眼前的湖水却变成一片月光下发亮的沙面,银光闪耀。而梅林,香气,女子,琴音,小亭,俱已无所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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