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客少年行-血墨之莲

　　“现在怎么办？”我突然觉得毫无头绪，从来没有的一种挫败感笼罩全身，就像是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眼前只有岑亦这一根救命的稻草，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却又不得不依赖着他，所有的一切，只得化作胸口一股怨气，愤懑得抓着头发蹲坐在地上。

　　岑亦忽的微叹口气，却没有为着我们如今的处境担忧的意味，倒是带着笑意道：“你啊你啊……”

　　放佛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口。

　　我恨恨道：“我又如何？又不是我拿刀架着你来的！”

　　他无奈道：“是，我是心甘情愿的——”却顿了一下，不开口了，只看着我微笑着。

　　我怒得瞪向他。

　　他摊摊手：“好了，莫要担忧了，文兄弟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走吧。”

　　看着他面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口里那莫名其妙的言语，我只觉得胸口那口怨气更盛了！猛地站起来，捏了捏手中的笛子，咬着嘴唇瞪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怪物干脆放声大笑起来，一扬袖，掸掸身上的尘沙，迈开大步，边笑边走，向着北方而去。

　　我愣了一下，恨恨得踢了一下脚下的黄沙，垂下手中的利器，也跟着他走去。

　　每个人都讨厌被人威胁，每个人都讨厌被人窥伺，而此时，我们正被人盯着，一举一动都尽在别人眼底，而我的朋友，他们的性命也在别人的手中，一个人活着，最大的痛苦便是自己的生命由不得自己做主，文七现在，定然十分的难受。

　　我们一直走着，直到天际微微显出了鱼肚白，天地都仿佛醒过来了一般，而地平线的尽头，也微微出现了几个圆形的东西。

　　慢慢走近，我发现，那是几个华丽的帐篷，帐篷是白色的，上面是金色的装饰，太阳渐渐升高，耀出点点金光。

　　再走近些，帐篷里面传出几声丝竹歌舞之声，唱的却是江南流行的小调。

　　歌声曼妙，透过厚厚的帐篷毡布，还有一阵酒香传出。

　　美酒，美人，黄沙漫漫的沙漠，却被人当做了江南的歌舞场了。

　　我和岑亦对视一眼，悄悄潜身过去，隐在角落，只听里面觥筹交错——

　　“江南一别，中山王一向可好？”话语颇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自然好的很，书先生怎么也有空来这大漠走走，我不记得这里有什么美酒佳肴让你感兴趣的！”说这话的却正是文七。不过他的话语中却听不出一丝的不快，倒似乎自在的很，快活的很。

　　我一皱眉，拔下别在后腰上的兵器，作势要冲进去，岑亦却按着我的手，微微摇摇头。

　　只听着里面书尘玉浅笑道：“小可近来读诗，中有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古人词句豪气万丈，俗话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可不禁也起了寻访之思，所以携爱妾一同作这江湖游的仰慕之举，不过是钦慕古人罢了。”

　　“书先生果然是江南第一名士，这心思也同寻常人不同的很！”文七话里带笑。

　　“七王爷不也是携美同游？小可那值一提？不过是效颦之举，不堪谈笑……”

　　书尘玉果真是一贯的假模假式的很，我不屑的冷笑。

　　“只可惜……”书尘玉突然惋惜道：“只可惜，今日有美酒，却少了一个饮酒之人……”

　　“令师兄见了书先生，却远远的跑开了，文某想，书先生彬彬有礼，必然不会少了招待他的礼数，恐怕，是他得罪了你，不敢见你不成？”

　　书尘玉哈哈一笑：“敝师兄恐怕是嫌小可酸气重了些，不肯相与，小可实感惭愧。不过，小可说的饮酒之人，可是另一人！”

　　“哦？”文七笑道：“不知道还有谁，令先生如此牵肠挂肚了！”

　　“要说此人，却已经来了，恐怕……是嫌我这酒酸，不肯进来罢！”

　　我知藏身不住，同岑亦对视一眼，转到帐门口，不等门口两个侍女掀帘，便自己挑起毡子走了进去。

　　只见书尘玉主位落座，华衣美服，两个胡姬打扮的女子伴侍左右，一人执酒瓶，一人夹菜肴。

　　贵客位正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文七，也是两个美姬随侍。他下首坐着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盯着两个美姬的秦宝。

　　秦宝见我们进来，登时一愣。文七却笑开了：“说曹操，曹操便到，老二，岑兄，你们来的正巧，书先生这里有才来的西域美酒，用雪山上的冰块冰的正好！”

　　我抱着手，瞥瞥书尘玉，也朗声笑道：“书先生客气的很，次次都是强人作客，这般热情，方二再不进来，恐怕就是不识相的很了。”

　　书尘玉早已经站了起来，他拱手笑道：“妙的很，正巧让小可做一个巧东！”他对着我们笑道：“主人若雅，宾客自来，惭愧的很，小可自来只学得些前人旧事，也只好得罪各位了！”

　　我一撇嘴，冷笑起来，顾自在一旁做了下来。抱手看着书尘玉做戏。

　　他又对着岑亦行礼，笑道：“这位恐怕就是玉面公子岑庄主了罢！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小可着实幸焉！”

　　岑亦也含笑回礼，在我边上坐下。马上有四名美姬挑帘进来，两人跪坐在岑亦身旁，两人却坐在我身旁，我顿时一阵尴尬，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斜了岑亦一眼，他倒却似颇为享受美人在旁。

　　“小妾蒙难之时，二公子仗义相救，在下着实感激，不过，日前我们成婚，二公子却不曾到场，到令小妾着实遗憾一番了。”书尘玉回身落座，对着我笑道。

　　我哼了一声：“不敢承谢。”

　　书尘玉对着我身旁的两个美姬笑道：“方二公子乃是当世的侠义之人，你们二人要好好伺候！”
　　美姬盈盈拜倒在地，口中称是，然后更加热情地粘身过来，“二公子，贱妾吉雅。”另一人也道：“贱妾吉纱，请二公子莫要嫌弃。”

　　我顿时浑身的鸡皮都抖了起来，连连摆手：“二位姑娘还是规矩些坐着吧。”

　　岑亦笑嘻嘻地看着我，从一旁的美姬手中接过一杯琥珀般的美酒，一饮而尽。

　　“哈哈，老二，不想你也害臊起来了，书先生盛情，你还是莫要推脱的好！”文七在对面哈哈大笑起来。

　　“害臊总比那些不害臊不要脸的人好的许多！”一旁的秦宝恨恨道。

　　文七顿时一阵尴尬，马上又摸着鼻子笑了笑，就着边上美姬手上的酒，一口喝下，笑嘻嘻道：“最难辜负美人恩，哪里算的不害臊呢？”

　　“哼！”秦宝顿时站了起来，一挥手中的鞭子，打落了自己面前一桌的佳肴，怒气冲冲地看着文七道：“下流，无耻！”

　　说完，晃着鞭子一下抽开门帘，走了出去。

　　“倒是小可的不是了，害的佳人生怒，七王爷，在下可要自罚两杯！”书尘玉看着文七，哈哈一笑。

　　文七看着秦宝出去，微微一顿，随即又笑开了。同着书尘玉敬了起来。

　　“二公子，吉雅给您倒杯酒罢！”

　　“二公子，吉纱给您夹菜，您喜欢吃些什么？”

　　我不及看推脱，二女便热情地倒了酒，夹了菜，都送到了我的嘴边。岑亦依旧笑着看着我，放佛看一场好戏般，我乐意看别人的好戏，却着实不喜欢被人当戏看，实在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噌！”地站了起来。

　　“二位姑娘还是消停些吧，在下实不敢领受！”

　　说着，岑亦却看着我哈哈大笑，搂着一旁的美姬，就着她手里的酒杯，又仰头喝干。

　　我突然一股无名之火无端冒起，一甩袖，冷哼一声，也迈步掀帘出去了。

　　只听后面文七醉醺醺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老二，你莫不是也醉了？”

　　我出帐篷深吸一口气，愤愤地猛踢了脚下黄沙，突然发现远远处，秦宝扬着鞭子不停得抽打着地面，金黄的沙砾被她抽得不断扬起，又不断落下，阳光照耀下，一阵光雨。

　　我近前去，却听到她口中还念念有词：“混蛋，王八蛋！色鬼！色胚！我叫你喝，喝死了才好……”

　　我摇头而笑，又转身离去了。

　　“方公子，请等一等！”秦宝突然停下挥鞭，叫住了我。

　　我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收起鞭子，背着手走到我面前，歪着头，敛去了面上的愤恨之色，笑道：“我该叫你方公子，还是方小姐呢？”

　　我一愣，随即笑开了：“随你！”

　　她也笑了：“你莫笑话我，我一瞧见那个呆子，就喜欢上了他，我早就瞧出姐姐有些不对劲了，只有那个呆子才一直认为姐姐是个男子，还把你当做过命的兄弟，只是……只是……”

　　她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我笑道：“你放心，文七，我也只把他当做朋友。”

　　她顿时面上现出一片火红的霞云，连连摆手道：“姐姐莫要在意，这不过是我心眼小，若是姐姐也喜欢上一个男子，定然也是会和我一般的心情了，瞧不得他对别的女子比对自己还好……”说着，她又恨恨起来：“不过，天下，也没有哪个男人会和他一般没心没肺，没羞没耻！”秦宝登时红了眼眶，又重重打了下地面，扬起一片金沙。

　　是么？我若喜欢上一个人，也会瞧不得他同别的女子在一起？我脑子中突然闪现出刚才岑亦搂着歌姬的模样，顿时一哆嗦，赶紧晃晃头，甩开那个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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