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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开始三级第三阶段。”
还是坚持到了这一刻。
一条银丝从她半张的口中流下，眼睛微微泛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此时她还可以清晰地思考。如果像刚才的孩子那样昏迷过去该是多么幸福。
想要昏迷。
脖子卡在金属圈的上沿，即使被汗水洗刷得滑腻依旧紧箍咽喉，就这样被勒死该有多好。
施压仪器的灯光再次亮起，被翻开的施压片又增加了一组。
她扫向周围，白大褂和蓝色防护服们有的走就走出，有的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白色的……恶魔。
她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手腕被极限扭曲发出的惨叫，以至于自己凄厉的嗓音都显得软弱无力。
放开我。
咸咸的汗水流入她的眼眶，化作几行眼泪快速滚落。嘴唇喃喃地动着，研究员习以为常地埋头记录，相互交流，她已经变成试验箱里的小白鼠。她求饶，虽然这样做是白费力气。
救命。
“啪！”
“怎么，连指骨的肌肉都炸开了。”一个研究员厌恶地说。
她无力发声，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左手正淌着粘稠的液体，想必很快就会一点血色都没有。
救命。
救命……
突然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强烈炙热的聚光灯被全部关闭，停顿片刻，她歪着脑袋瘫在被逐渐放平的仪器上。
结束了吗……
她虚弱地想。
“怎么回事？W112-66的试验还没有结束！”
“是受压次数太多了么，施压器自动关闭。”
“强制打开，再来一次！”
“不行，系统执行保护强制终止。”
“数据呢？数据没损失吧？念力运用等级有上升吗？”
“没有损失，刚才的实验数据全被临时保留。但短时间内机器无法运行。”
“啧，先到这里吧，反正新的数据也出来了，把W112-66抬出去，注射GI病毒止痛剂和肌肉再生素3号，终止她下周的其他试验，七天后再继续，这个实验非常重要，她完全有能力再进行一次。”
身体像散架一般，已经不能用“疼痛”来形容。
半睁着眼看着一个个颜色混沌的圆形顶灯从眼前掠过，又一滴眼泪滑落。她捏紧没有被折断爆开的右手。
我想活。
被送回房间，任人摆布好一阵子直至他们离开，她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点滴，针筒，酒精，无止尽的药片。
累了。
真的好累。
身体早不是自己的，她只是个“物品”，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哀乐。
木偶剧上随意摆布的人偶，在它们优美地转身时博得了下面人一片掌声，于是他们希望看到更为精彩的表演。木偶尽其所能地将身躯扭转到极限。
然后某天，木偶再也满足不了他们不可理喻的欲望，等待它的只有被剪断手脚的银线，剥去一身漂亮的装扮，卸去华丽的妆容，永远蜷曲着身体躺在暗无天日的死角，连残酷的讥笑声都离它远去。
不要这样了。
闭上眼，喉间浓重的血腥味代替了干燥剂的功效，咽下的口水都会全数蒸发，转而更为火辣辣地痛。
忽然额头一丝冰凉，一条柔软的布贴上皮肤。
她没有睁开眼，头微微动了动，冰凉的水珠滑下额头。当温差逐渐缩小，那片布条被取走，不消几秒又回到她的额头上。
——挺过来了，你真的很努力。有人对她如是说。
——谢谢。
她颤动嘴唇，甚至不知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发出。
——活下去。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这样对她说道。
——恩。
我会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她这样想着，嘴角竟凝起一丝笑意。
她奇迹般地平安度过了三天，虽然这之中她一直昏迷。
在那个月亮皎洁的夜晚醒来后，她尝试着弯曲左手手指——手指被纱布满满地包裹住，还是很痛。感官也均复苏中，因为她已经能嗅到空气中肉质烧焦的味道。
将实现转移到对面床铺，她发现男孩靠着墙壁面对自己坐着。
焦味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没事吗——啊！——”
不小心牵扯到自己关节的伤口，忘了自己还不能移动。她龇牙咧嘴地捂住膝盖，一弓背，全身的疼痛一齐袭来，左手肌肉被爆开的部分撕裂般的痛楚，不消几秒厚厚的纱布印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干燥的眼睛无法克制地湿润。
对面传出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赤脚沾地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一大块阴影阻挡在自己面前，床的一边微微塌陷下去，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上她的头发，上面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烧焦的味道。
“很痛？”
在黑暗的房间中，不知是否是她错觉，稚嫩的男声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关切。她轻轻摇头，勉强上扬嘴角。
“为什么要笑？”
男孩的话语中也带着不知名的笑意，似乎他并不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模式化地提出罢了。于是她也没有回答，仅仅微笑着，眯起眼接受抚摸。
心中涌上淡淡的暖意，男孩的手指是那么的温柔，她有股想哭的冲动。
“起个名字吧。”
呃？
她不解地上扬视线，被黑色笼罩的红色与蓝色完美地交辉。此时她才注意到即使背着光线那玻璃珠般的眼睛依旧发出不可思议的血色光芒，红眼中有着黑色的印记，那是一个“六”。像是烙印一般，她顷刻对男孩有了新的印象。
黑色的天使。
“或者我替你起？”
为什么要名字，她是实验体，她有代号，她不需要名字，也没有机会有——不会有人叫她的名字。
而男孩总能看穿她的想法，继续手上的动作。
“会有人叫你的名字的。”
“那你呢——”
男孩其实很冷淡，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一直是冷言冷语，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模样。直至念力实验前，他忽然开始多话起来。
男孩瞬间恢复冷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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