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

　　无尘到了大厅，屋内的慕容宿显得急促不安，而青陌则冷静地立在一旁，似乎还在劝慰。
　　无尘进门，立刻听到青瑶的声音，“少宫主。”
　　“青瑶姑娘，麻烦你帮我泡杯茶。”无尘走到上座坐下。
　　“凤弟怎么样了？”慕容宿立刻上前急问道。
　　“我爹无恙。”无尘随口回道。
　　“那我能见见他吗？”慕容宿既是急切，又是兴奋的模样。
　　“不能。”无尘断然拒绝。青瑶端来茶给无尘，无尘点头致谢。青瑶也没离开，就站在无尘身边。
　　慕容宿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
　　“我爹说他不想见到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不想追究，但他不能原谅你，所以……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你。”无尘一字一句说得了无感情。
　　“你说什么？”慕容宿面色灰白，“凤弟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爹会这样，慕容庄主该清楚不是吗？我爹向来待人温和，为何会对庄主这样，庄主不知？”无尘微微笑着，有些冷冽，“晚辈作为小辈就不多话了，我爹需要静养，我也不喜欢有外人在。慕容庄主如果没别的事，可以离开梨花舍了。晚辈不送了。”
　　“不，你爹一定误会我了！你问问你爹，到底为什么？”慕容宿显然对无尘的语气似乎无所觉，“我是慕容宿，是他的结拜大哥啊！”
　　“我爹说，那是以前的事了。”无尘嘴角笑容虽在，浅酌了一口茶，眉头却已经有些许情绪，突然起身放下茶杯，“青瑶姑娘，烦请随我来一下。”
　　“是，少宫主。”青瑶跟着无尘出了大厅，突然啪啪两声，一只白鸟扑闪着翅膀飞起。
　　无尘听着声音，飞身一跃，瞬间将一只白鸟抓在手中。
　　“咕咕……”白鸟在无尘手中扑腾了几下，终究没挣扎过。
　　青瑶看着无尘手中的鸟，有些惊讶，“这鸟好像以前宫里那只。就是少宫主捡来的那只。”
　　“我捡来的？”无尘微微笑了笑，脑中却迅速闪过一丝亮光，“白霜。”
　　“对，少宫主是叫它白霜。”青瑶看了许久，似乎对无尘手中的鸟儿充满好奇，“它比白霜大，而且尾羽更长，更漂亮了。”
　　果然是它，但它和凤如卿也有关？无尘又问，“它是不是有白色的冠羽，三片长长的上勾？”
　　“是。”青瑶有些奇怪无尘不是看不见吗？
　　“死灵鸟。”无尘抚摸着白霜的羽毛，“你是师父的亲人幻化而成得吗？”
　　“咕咕……”白霜的叫声算是回应。
　　无尘温和地笑道，“别被人抓住。”说完，无尘松开了手，白霜啪啪地一拍翅膀，如箭离弦一般地飞离。
　　青瑶还想说什么，无尘突然抬手，蓦然转向屋舍另外一头，慕容宿和青陌竟然到了容凤屋外。
　　“慕容庄主，请别打扰我爹。梨花舍不欢迎不规矩的客人。请！”无尘一闪身就到了屋门外，手往外一摆，做出请的姿势，但语气已经冰冷刻骨，“在下没什么耐心。”
　　青陌抱拳道，“公子，义父只是很想再见令尊一面。请公子看在义父年迈却如此真心诚意上，给义父一个机会。”
　　无尘淡然一笑，“家父也只是不想见令尊而已。请公子看在家父身受重伤且话已明白上，不要让身为人子的在下为难。”
　　青陌一时间哑然，许久才道了一句，“你确实不是凤如卿。”
　　无尘依旧是淡淡的笑，似乎和冷墨轩那一抹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意有些相同，但冷墨轩的笑是看不清用意，无尘的笑是实实在在的冷。
　　“凤弟，你当真不见我？”慕容宿叫道，“当年我们兄弟同心，志在江湖，后来你无辜惨死，为兄一直悲痛难忍，一直想为你报仇。如今你死而复生，为兄实在高兴，为何你连见我都不肯。为兄到底哪儿做错了，让你如此对待为兄？”
　　屋内没有丝毫声音，无尘敛眉，“两位请吧。”
　　慕容宿依旧不甘心，青陌拦住他，劝说道，“义父，还是先离开吧。”
　　“不！我好不容易见到凤弟。”慕容宿看向无尘，眼中有着恳切的哀求。
　　无尘根本看不见，即便看见恐怕，无尘也不见得回改变初衷。
　　“义父……”青陌附在慕容宿耳边说了什么。
　　慕容宿看起来很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再看了眼无尘，望了望屋内，最后恋恋不舍地道，“我有机会再来。”说完，和青陌匆匆离去。
　　“少宫主，他们之前赖着不走，现在又那么急，会不会是有什么事？”青瑶突然问道。
　　“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无尘转身起步走离容凤的屋外，径直走入积满雪的院中。
　　“少宫主……”青瑶欲言又止。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无尘温和地笑道。
　　青瑶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一吐为快没，“少宫主既然活着，为什么没有回秋水宫？反而秋水宫的人要和少宫主为难？”
　　“我现在已经不是秋水宫的少宫主了。”无尘依旧是淡淡微笑的模样，不经然的有几分落寞，“至于与我为难，只是些江湖恩怨。”
　　“如果宫主活着，秋水宫一定不会为难少宫主。”青瑶似乎觉得无尘伤心，所以说出这番话来安慰，却不知，这话反而会让无尘黯然神伤。
　　无尘嘴角的笑有了些许勉强，心头涌起的酸楚和无奈让无尘自己有些怔然，竟然现在才察觉，和她作对是如此难受的事情。如何能说，就是因为师父活着才要为难自己？无尘长出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青瑶。
　　沁心突然插话道，“少宫主，奴婢没问过，乔姑娘呢？”
　　“……”无尘几乎忘了乔玉蝶，沁心问起，有些不合情理，但无尘没多想，“她现在在鬼府。”
　　青瑶不禁关心道，“那么乔少爷呢？他还好吧？”
　　“展儿……还好。”无尘在心底唏嘘了一回，对于展儿和乔玉蝶，无尘心底无法不愧疚，但即便那样，心还是偏向师芸姬，拿不回来，自己也不打算拿回。
　　片刻沉默后，青瑶突然惊讶地叫道，“少宫主，你好像说你现在叫无尘？”
　　“是。”无尘和沁心都同时对青瑶的反应过度有些不解。
　　“那时候，救下展儿少爷的就是少宫主。”青瑶惊讶得几乎叫出来，“少宫主，难道是你那时候伤了宫主，宫主后来就去世了。是你……所以秋水宫才不放过你。”
　　“什么？”沁心有些不解。无尘也没弄懂青瑶的话。
　　青瑶对沁心解释道，“少宫主以鬼门阎罗还是什么的身份和冷公子一起出现在秋水宫，少宫主伤了宫主。”
　　沁心抽了口气，“少宫主伤了宫主？怎么可能？”
　　“那时候是宫主尚未痊愈，眼睛又看不见，所以……少宫主才失手伤了宫主，是吗？”青瑶显然是问无尘。
　　对，无尘想起了，那时候青瑶是在场，自己根本没记得这个人，即便之后同行了一段路送乔展。那时候大概就是开始，最重要的是那一剑，师芸姬自己刺向自己那一剑……即便此刻想来，无尘仍然震惊着，手心那种莫名的颤抖……原来是恐惧……自己刺向自己那一剑，是因为……自己心太痛，才用那种方法来转移，来释放那种摸不清边际的感情归宿。
　　“不是我。我根本没赢她。”无尘像是急着解释，“师父她……”那时候，她说过最重要的一句，不欠。她把展儿交给自己，因为是自己的骨肉，那么不欠是什么？不欠什么？
　　“少宫主不可能赢了宫主。”沁心沉思片刻，突然斩钉截铁道，“宫主曾经被老宫主赞叹为武学奇才，百年不遇。除非宫主是有意让了少宫主，否则，少宫主不可能伤到宫主分毫才是。”
　　“可是宫主那时候伤得极重，听水姑娘熬药时候无意嘀咕，宫主是被烧伤，头发都被烧光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连嗓子也伤了。”
　　对了，无尘记得那时候师芸姬的声音很奇怪，现在来想，确实是嗓子受伤，但是……烧伤？和自己一样的烧伤……无尘很难认为是偶然。问道，“青瑶姑娘，你确定师父是被烧伤？”
　　“水姑娘确实是这么说的。”青瑶道，“奴婢记得，那之前，已经继任秋水宫的少宫主你和冷公子出外办事，少宫主你一去就是几乎半年不再回来，而乔姑娘凭借乔展是少宫主的骨肉，曾经意图霸占秋水宫。若不是宫主和水姑娘突然回宫，水姑娘下毒制服了乔姑娘，恐怕秋水宫早已经成了乔家庄的附属。后来不知为何，宫主只留下了展儿少爷，要乔姑娘拿一个人的命来换展儿少爷的平安。”
　　无尘听闻过江湖传言，乔玉蝶曾经意图霸占秋水宫，因此得罪了秋水宫和师芸姬，所以凤如卿薄情地与她恩断义绝……一切都是真真假假……
　　无尘想了一阵子，才问道，“什么人？师父要谁的命。”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青瑶似乎深思了许久。
　　沁心沉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少宫主……”
　　“沁心姑姑有什么话要说吗？”无尘缓缓转过身，问道。
　　“少宫主，你的眼睛，还是没办法吗？”沁心满是忧心。
　　无尘自己却是淡然以对，“两位长老找不出病因。”
　　“其实奴婢听两位长老说过，他们吻了一件事。这件事奴婢也很奇怪。”沁心眉头蹙着，表情很严肃，“关于少宫主。”
　　“什么事？”无尘的语气很平和。
　　沁心吸了口气，镇定下来才道，“秋水宫历来只有女子，所以秋水宫的武功偏于阴寒。我听先生和两位长老都说，秋水宫的武功根本不适合男子修炼。可是少宫主你习武至今，可有任何不适之处？”
　　无尘摇头，“没有。”虽然无尘现在用的武功已经不是秋水宫的套数，但内力还是秋水宫那些年留下的，和鬼门武功不想合。
　　“当年老宫主对宫主说，要宫主教会你所有秋水宫的武功。按理如果少宫主真的都学会，以男子之身，必然走火入魔，老宫主应该是如此想的。”沁心当初听到那话也是吓到了。这么多年，凤如卿一直没事，所以沁心没多心。“少宫主现在，眼睛会看不见，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
　　无尘突然笑了一声，“应该不是。”即便在仅存的小小记忆中，那个所谓的师祖对自己的厌恶也是相当明显和深刻的。自己学的武功不适于男子，无尘很清楚，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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