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

　　无尘心下思度，但依旧不相信会是心底那个人。
　　“还有什么吗？”无尘问道。
　　“皇上有密函要转交宁王殿下。”
　　“放下吧。”
　　“是。”左秦将密函放在屋内还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上。“卑职先告退。”
　　无尘抬了抬手表示，又道，“稍候片刻。”
　　“是。”左秦退出了屋子。
　　无尘见容凤依旧没有醒的迹象，转身取来桌上的密函，拆开看完，眉头微微一蹙。倾云公子？是沁心所说的倾云公子吗？为什么是他？他不是死了吗？
　　“……”
　　无尘听到了细微的响动，“爹，你醒了？”
　　“……无尘。”
　　无尘叠好密函放在桌上，走向床边，“你醒了就好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好。”容凤自顾自地坐起，虽然身上的伤还有些痛，但头脑却很清醒。“我怎么睡着了？”
　　“爹，你还记得你中毒之后的事吗？”
　　容凤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了红绡，她……之后的事我都不知道。”神色不见欣喜，反而是颓败沮丧。
　　“师伯早就不在人世了，她的尸身早在二十多年前救已经火化。骨灰……在秋水宫绝情崖。”无尘微微叹了口气，不打算多说无谓的事了，问道，“爹，你不知道是怎么中毒的吗？”
　　“不知道。”容凤依旧是摇头，“我真的看见红绡了。她还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衣，她……”
　　“爹！够了！”无尘喝止道，“你的事没必要告诉我。我不想多说，师红绡已经死了，你看见的，只是因为你……思念过度，是幻觉而已。”
　　“对不起。”容凤惭愧地低下头，脸色有些难堪和痛苦。
　　“爹，我现在想问你几件事。”
　　“你问吧。”容凤虽然看起来很痛苦，眼中却还是清明的。
　　“爹你是不是慕容家的人？”
　　容凤迟疑了片刻，“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是了。”无尘以前不想是他的儿子，也不想和慕容皇家有关，但偏偏一切都事与愿违。无尘虽然心底是不甘愿，但事实只能接受，无尘的神情还是很平静，“爹，为什么你明明是皇子，却行走江湖？”
　　“我不喜欢皇宫。”容凤看了看无尘，“我希望你也不要进入那个天下间最脏乱的地方。”
　　无尘点了点头，“我对皇宫没什么兴趣，只是……以前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我有个身份是玉燕国宁王。”
　　容凤良久才点了点头，“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
　　“对了……我一直没问过，我娘是谁？她叫什么？是什么身份。”无尘也不知道问这些是不是自己真想知道，但必须问。
　　容凤的神色已黯然，“你娘叫谷仙芙，是桃花谷少谷主。”
　　“桃花谷？”无尘莫名有些心惊，但须臾便镇定下来，又问道，“爹……你喜欢过娘吗？”
　　“应该是喜欢的，我当她是妹妹。”容凤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悲伤，“可或许她不那么想……”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美，像是芙蓉花一般。因为出身名门，所以偶尔有一点任性。但是个好女孩。”
　　无尘想起了某个相似的人，但转念就没去追究了。听得出容凤的中肯，无尘又问，“你和娘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会……”无尘的话哽住，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药。”容凤似乎明白无尘的疑问，语气中的苦涩愈加明显，“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算计，害了你娘的清白，负了红绡。或许这是我的报应，所以红绡死了，她告诉我她恨我，是我欠了她和孩子的命……”容凤笑的声音听得出苦涩如泪。“对不起，无尘，我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同样的……对不起，我无法接受错误来到世上的你。我缺了你二十多年，我没法补给你，剩下的，我也不会给你，我给不了。我不配当你的爹。你要恨我就恨吧！我本来就是个罪人。”
　　“我不恨你！”该恨他的不是自己，无尘心知肚明。“你说的那个算计了你的人是谁？”
　　“我不想提到他。”容凤的口气有种决然，“永远别提他。”
　　“好！”无尘不强求，“师父说她不会杀你。”
　　“师芸姬不杀我？”容凤似乎很惊讶。
　　无尘吸了口气才说出话，“她说要你活着痛苦。别妄想逃脱自己犯下的罪孽。别想死，还没有尝到人间地狱的滋味，为犯下的罪偿还前，别想逃。欠下的，她会……千倍万倍地讨回！”
　　容凤沉默了许久，才道，“她和二十多年前比，没变……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那时候，我就希望死在她手上，好弥补对红绡的亏欠，也让自己解脱。师芸姬不愧是师芸姬。”
　　“爹不怕吗？”无尘的声音很淡然，“师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对。”容凤也相信这点，“我不怕。我这种人活该为自己种下的孽受到惩罚。”
　　无尘空蒙的眼中如同雨后微潋，闪过一丝来不及被捉住的悲伤，出口已经是淡然的话语，“爹，我不能看着你死。”
　　容凤微微错愕，“我不配做你爹。”
　　“你不配，但你还是。”无尘微微垂下眼，“朔夜说过，血缘是斩不断的。”
　　“朔夜？”
　　“算是你孙儿。”无尘解释道，“师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叫朔夜，女孩叫莫念。”
　　“朔夜？”容凤突然笑了下，因为脸色的灰暗，笑容显得惨淡至极，多了份诡异。“宝藏的故事你知道吗？鬼门守护的东西是属于谁的？”
　　无尘摇头，“虽然说过是朔夜王的宝藏，但故事总归是故事，我认为宝藏真有，也不会是属于哪个传说中的人的。”
　　“这点你错了。宝藏真的是属于朔夜王的。而朔夜王的名字，就叫朔夜。”容凤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怀念，“黑白长老没告诉你这些？守护着宝藏的有两个家族，以杀戮为使命的鬼门和以救赎为宗旨的仙家，但是……仙家一族在一百多年前被灭，这个重责就留在了残存的鬼门身上。”
　　无尘心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而微颤了一下，“仙家也是守护宝藏的？仙家为何被灭的？”
　　“仙家被灭，大概是所谓树大招风吧。和鬼门的隐匿于江湖不同，仙家历代都和朝廷有着密切的关系。每一次的朝代更替背后，必然有仙家的人。仙家的族长都有同一个名字——昙姬。”
　　昙姬？无尘几乎忍不住颤抖。她其中一个名字叫昙姬。本来只是认定她和仙家有关系，但结果她竟然还是……仙家族长。仙家被灭族，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是意外幸免？
　　容凤没注意到无尘的分心，又道，“有种说法，仙家一族的人能不老不死。这也是他们被灭族的原因。”
　　“不老不死？”无尘嗤之以笑，“真是可笑。究竟是什么人灭了姬家？”
　　“当时的皇帝秦襄帝认为不老不死真的存在。”容凤眉目轻拧，“更认为……不老不死的秘密就是姬家人。”
　　“他问了姬家的人，但是得不到答案，恼羞成怒就灭了仙家一族？”无尘心头涌起恼怒。
　　“差不多。”容凤的眼中还有更深的晦暗，“但不止这样，秦襄帝还抽了那些人的血做药。他认为，仙家族人的血就是长生不老的关键。”
　　无尘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而全身颤抖，对于族人的死，师芸姬的心底到底什么感觉？天地之大，她孤独一人……无尘为师芸姬心疼，但更多还是为那些无辜的人感到愤恨。
　　容凤终于发觉了无尘的情绪波动，有些吃惊，“无尘……你也觉得这种做法不对吗？”
　　“爹，继续说。”无尘想着，了解仙家的过去对于宝藏会有益，但同时无尘有种直觉，这些事对于了解师芸姬也是有关的，但此时更多的是，他想知道这件事而已。
　　“后来的事我都是听说，据说秦襄帝在很多人身上试验过，但……不管怎样，饮了仙家血的人几乎都被灼烧而死，成为干尸。直到……有一个人……她是唯一饮下仙血而没有任何异样的人。而且，似乎从那之后，八岁的她就不再生长，一直保持着八岁的模样……所以，秦襄帝认为她拥有了所谓的不老不死，也就越来越相信所谓仙血能够让人不老不死。”
　　“为什么只有他没事？他有什么特别吗？”无尘疑惑，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是谁？”
　　“永月公主。”容凤吐出四个字。
　　无尘不禁抬头盯向容凤。永月公主，如此熟悉的名字。温候玉画中那个少女。还有，师芸姬之前说自己叫永月，但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这又是为何？无尘疑惑的很多，就问，“永月公主是秦襄帝的女儿吗？”如果有这么段故事，一个不会长大的公主，应该很多人知道，也必然载入史册，让后人知晓才对。
　　“不是。”容凤解释道，“据说她原本是将军之女，深得秦襄帝的喜爱才封为公主。”
　　“……”无尘沉思了片刻，据说？好像是有待考量的意思。
　　“但最后，据说永月公主变成了嗜血的妖魔，残杀了身边的婢女，还喝干了那些人的血，之后就被烧死在了永月宫。”容凤说出了最终的结局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若说永月公主是妖魔，那不是秦襄帝自己造成的吗？”容凤也冷嗤了一声。
　　永月早就烧死在深宫最华丽的宫殿中。无尘记得清清楚楚的这句话。“永月宫是当时皇宫中最华丽的宫殿吗？”
　　“对。”容凤有些迟疑，因为觉得无尘问得莫名奇妙了些，“永月宫是秦襄帝为永月宫主而建，据说犹如天上楼阁。永月宫，取名如此是永远伫立，与月同辉的意思。”
　　无尘不禁有些茫然，反而愈加迷惑。师芸姬和永月……她一会儿自称永月，一会儿姬芸，一会儿是慕芸，她到底是谁？哪个她才是真的她？“永月公主真的死了吗？”话一出口，无尘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怎么可能师芸姬就是那个原本该被烧死的永月公主。她最多是永月公主的后人，无尘认定了这个可能，又问道，“永月宫主有后人吗？”
　　容凤看了眼无尘，皱眉，“所谓不老不死，她到死的时候也应该还是八岁孩童，如何会有后人？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无尘不会说出那幅画还有师芸姬容貌的关系。那些事实在迷雾重重的感觉。或许，温隽清留下那几幅画一定有什么深刻用意。好像……温隽清给的那包东西里还有些别的东西，那其中会不会有相关的提示。如果有……那么……温隽清必然是某些秘密的知情者……无尘有立马回到鬼府拿出那些东西来的冲动，但还不行……无尘无形地制止了自己的冲动……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