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

　　无尘在屋里呆了一阵，见飞舞的光点实在比较可爱，突发奇想地找了张白绢，抓萤火虫放进去。不知不觉地追着萤火虫离开了屋，不知道走到了哪儿，突然听到说话的声音。
　　“公子，你疯了？他配不上你！他……”
　　碰的一声，无尘听到撞击的声音，“公子……”无尘能听出是之前说话得人被打伤了，应该伤得不轻。
　　接着是一声冷冷的话语，“下去。”无尘觉得该是永月，但这个冰冷的声音，无尘觉得更像别的谁，但一时半刻没想起。
　　似乎是被人带走了，接着又有人靠近。
　　“公子，还是没找到琴商的下落。”又是另外的声音。
　　“琴徵，你去，你最了解她。”
　　“多谢公子。”又是一个新的人的声音，很清脆的声音，是琴徵，无尘对这个声音有些印象。
　　又有人离开，过了一阵，有人出声道，“公子，安王府那边怎么办？”似乎是琴娘，无尘能听出。安王府？永月和安王府有什么瓜葛？
　　“暂时别轻举妄动，目前看来，他们那边也不太平，你们现在只要保护好安王就好，这颗棋子暂时不能丢。慕容于彦没找到证据，对安王也是无可奈何。趁这个机会，我们也先查出内奸。”
　　安王？永月是安王府的人吗？无尘心底越加疑惑。
　　“会是琴商吗？”琴娘问。“她失踪了这么久！”
　　“你们任何人背叛我，我都不意外。”很平静的叙述。
　　“找到了了叛徒内奸，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
　　琴娘沉默了好长一阵子，笑道，“如果换个人，是凤如卿背叛你呢？”
　　“……”没有回答。
　　“那你如今和他合好，又有什么意义？你还能骗他多久？他现在不比当初。”
　　“垂死的蝴蝶，才愈加会做梦，愈加有扑火的勇气。我只想最后，在死前做个美梦——”
　　凤如卿对于永月，真的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凤如卿当真是莫念和朔夜的爹吗？他还又是乔展的爹……这个男人，害了两个好女人。如果连上师芸姬，他一个人就连累了三个女人！
　　“公子，别说不吉利的话……”
　　“这些日子有什么大动静没有？”
　　“水姑娘和冷公子似乎在武林大会出了点事。”
　　无尘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安起来，冷墨轩不会有意外吧，他为人很精明。
　　“什么事？”无尘听来，永月的声音很急。
　　“武林大会的目的不止是追究阎罗滥杀无辜，还有剿杀秋水宫。他们逃进了不返林，没有下落。”
　　“不返林？慕容山庄后山？多派人去查探消息，我很快会过去。若是碧绿那丫头和那个墨家笨蛋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慕容山庄变成不返林，血洗整个江湖。”
　　冰冷狠毒的话，在无尘心底激起涟漪，而冷墨轩的安危也让他担心。
　　“我已经发了消息了。不过奴婢不明白，公子和水姑娘有什么交情？”
　　“我和那丫头的外婆、娘亲都是朋友，水家、墨家……满门血案也是因我而起。我害了很多人，曾经和我亲近的人，没人有好下场。所以你……”
　　“公子玩笑了，琴娘无怨无悔。这些不是公子的错。”
　　“……”
　　“公子……”琴娘似乎很担心。
　　“我去做饭了。”
　　“是，公子。”
　　听到声音离开，无尘回了屋，手绢中包裹的萤火虫发着光，一闪一闪，无尘却思虑重重。为什么永月她们要住在这个山洞内？为什么和安王有瓜葛？永月那个神秘的来历，和鬼门有什么牵连？她身上的印记有什么特殊意义？
　　听到脚步声，无尘慌忙将手中的萤火虫放到身后，像是个藏起玩具的孩子。
　　饭菜的清香飘入，温柔的声音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试试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好。”无尘随手拿了什么盖住了抓来的萤火虫，走到桌边，桌上几个菜，很精致，色色香俱全，实在令人食指大动。但无尘都没见过这几样菜，如何说出最爱。
　　“来，快吃吧！”筷子和一碗看似普通却飘溢这花香的白粥都被送到眼前。
　　无尘却发觉了一个问题，只有一副碗筷，奇怪地问，“师父不一起吃吗？”
　　“我习惯了，都忘了。我去拿碗筷，你先吃着，别凉了。”
　　习惯了？无尘有些犹疑。无尘没动菜，但先喝了一口粥，有点甜，入口有些股花香，还有些薄荷的清凉……明显是第一次吃，但无尘真的就很喜欢。
　　无尘抬头见永月恰好回来，便问道，“这是什么粥？”
　　“莲香薄荷凉粥。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我是第一次做，味道还好吧？”
　　“我小时候？”无尘不禁眉头皱起，就算真话，为什么永月知道自己小时候。
　　“是我小时候……”对方慌忙改口。
　　“永月，你说的话很奇怪？你不是说都是我喜欢的吗？”无尘发觉，永月说了谎话。“你是第一次做，如果是你喜欢的，为何你没自己做过？”
　　“我竟然失误了吗？”对方喃喃自语道，很久才抬头，凄凉地道，“别问！”
　　无尘心头一揪，笑道，“好，不问了。我第一次吃，但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一席下来，沉默多过了所有，无尘发觉，这些菜，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喜欢，但现在喜欢上了。
　　饭后，无尘看着永月要去整理床铺，突然想起什么，“师父，等等。”
　　话落，被单被一拉，一簇光芒散开成光点，飞舞出来。
　　无尘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等着挨骂，反正一时间，无尘不知道如何解释。但过了一阵，一双略微冰冷的手捏着一张白绢握了上来，“很漂亮，谢谢你。我们先出去散步。这小地方别憋坏你了。”
　　无尘没有那个意思，“我没……”
　　“我开玩笑的，傻孩子。你小时候，对你太严格了些，让你没有普通孩子的快乐。”
　　无尘对眼下永月没由来的愧疚和似乎自言自语，完全摸不着头脑，但隐隐觉得永月在难过，所以也不在乎她说的是谁。“师父，我们出去散步吧！”
　　饭后，两人默默无言地散步在夜晚的丛林，月光点上清爽，稀薄的雾气缱绻在山间……萤火虫一点点的亮光忽闪忽闪地再草丛中飞舞。
　　无尘握着那双总是冰冷得不同常人的手，开始觉得自己和她之间有太多疑问，开始怀疑能这样多久？因为害怕某天会失去，无尘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显然被握紧的人发觉了，轻轻地用另一只手覆在无尘的手背上，“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我们家族的女人愿意为了男女情爱飞蛾扑火，我不明白……人世间所谓的情。”
　　“说得似乎你不是人一样？”无尘回头望着绝美的容颜，白衣白发，月光下隐隐幽光，无尘真的瞬间觉得她不是这世间的人。
　　“你觉得我是吗？”
　　“是不是不重要。何况你就在我眼前，你说是不是？”无尘道，“你是我的妻子，是莫念和朔夜的娘。”
　　“我不会是个好妻子，也不会是个好母亲。”
　　“你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好。”无尘肯定地道。
　　“我也没做过一个好师父。如卿，如果有一天你恨我，不要犹豫地恨吧，别为难自己。”
　　“我不会恨你。”无尘淡然道，浅浅一笑，“我不是如卿。”
　　“人的心是有限的，容不下太多感情，要恨就彻底些，否则心被胀痛。”
　　无尘不解她的话，但见她眉目间的认真的痛楚，忧心地轻抚了下秀气的眉，微微笑道，“别想些奇怪的东西。现在想着我就好。”
　　“我现在一直想着你，想着念儿和夜儿。我不担心念儿和夜儿，可我担心你。”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朔夜和莫念两个小鬼？”无尘有种无奈，却似乎是撒娇。
　　“我一生有两个骄傲，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这两个孩子。你……别小瞧了这两个孩子。”浅浅的轻笑，衔着慈祥的母爱和些许骄傲。
　　“我哪敢小瞧我们的孩子。”无尘笑着撒娇，“不过，也别小瞧我才是。我不服，为什么我要你担心，他们两个小孩却不要？”
　　“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无尘觉得永月藏着很多东西，而且应该和自己有关，只是无尘始终莫名相信，永月不会害自己。
　　几乎半夜，两人才回了洞内歇息，望着彼此，默默无言，仿佛是要烙印进脑海，知道倦了才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无尘起床，发觉身边已经没人了，枕头已经冰冷，烛火已经残存着最后的光亮。无尘穿好衣服出门。
　　“公子，准备好了。”
　　是琴娘的声音，无尘没有走上去，留在了原地，静静地听着。
　　“子夜，我们就出发。收拾东西吧。”
　　“是，公子，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琴娘走开了。
　　“睡醒了？”
　　无尘回道，“无尘不是有意偷听。”不禁有些奇怪，按理，今天的距离比昨晚远，她都察觉了，昨晚她怎么会无知无觉自己在偷听。
　　“有意又如何？你听到的看到的，我都不阻止，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很平淡的语气，但似乎有种长辈对晚辈之意。
　　无尘一直没发觉这个问题，现在才注意到。虽然和永月是男女之情，但永月的态度似乎总是有点不清晰，即便是她最先说出要嫁自己，无尘却时常觉得自己被当成孩子看待。
　　“你以前最缺的就是决断力。如今，我不知你是否改掉了这个毛病。也是我的错，从小都没给过你自己选择的机会。”
　　小时候，小时候……她口中那个人怎么会是自己？“师父——”无尘莫名有些怒气，禁不住脱口而出，“你口中的人根本不是我。为什么你老是要提起他？师父你很在乎那个人吗？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良久的沉默，无尘几乎沉不住气，听到清幽的一声叹息。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清清冷冷的，仿佛只是念字，无关任何感情和含义。
　　无尘不知道说什么，只感觉到黑暗中，一双冰冷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对不起，是我的错。”良久都是骇人的沉默，直到对方再次开口。“我们要离开这儿了。你要去哪儿？”
　　“师父。”她要离开？无尘慌乱地一把抱住就在身旁的人，“无尘只是心底有些堵……是无尘不对，无尘不该嫉妒……师父不要生气，不要离开我。”
　　“我没生气。你嫉妒？是吃醋？酸吗？”
　　“是。”无尘红着脸道，幸好黑暗里，应该看不到。“很酸很苦。”
　　“好，那给你糖。”虽然语气很平常，几乎没有起伏，但话完，无尘怔怔地被吻住了，那股淡雅的冷香萦绕在无尘口中，意犹未尽。
　　“喜欢吗？”
　　无尘点头，“无尘当然喜欢。”无尘抱住柔软的腰肢，突然觉得怀中的人很娇小瘦弱，不禁有些心疼。刚刚的疑问，无尘还是没有释怀，但以后绝对不会再当面说出。
　　“好。”轻呓道。
　　无尘心中又是莫名空落的感觉，握紧了怀中人略显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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