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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圣诞夜,在东华市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对年轻人而言,过节气氛浓厚得不亚于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五彩缤纷的烟花时不时地将夜空点亮,各大商场的门口早早树起了彩灯闪烁的巨大圣诞树,邻近几所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学生差不多都跑出来了,商业街上人头攒动。临街店面里乐声阵阵,与街道上的汽车喇叭声、促销叫卖声以及行人说笑声夹杂在一起,无比地喧闹。
闹市一角的中科院植物研究所里,外面的喧闹似乎已被那爬满藤蔓的绿色围墙遮挡了。培训中心的宿舍楼里,夏茉莉缓缓地走上楼来,她身形苗条,眉目浅淡,平静的眉宇间若隐若现着淡淡的忧伤,她斜倚在门前,伸出纤细的手腕到包中摸索着,半天方摸出钥匙,插了几次,打开门锁走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学生宿舍,里面拥挤地摆放着四张高低床,房间中央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长桌,桌上凌乱地摆放着镜子、梳子等女孩子常见的杂物。
茉莉开了灯,远远地把包随意丢到桌边的床铺上,抬起手腕,腕上的表显示在十一点一刻。
这么晚了,宿舍里还没有人回来,她知道今晚舍友们都早有计划,逛街的逛街,陪男友的陪男友,跟她一起培训的兄弟姐妹们也制定了一整套彻夜狂欢的计划,可她没有那么高的兴致儿,刚才席间被几个师兄灌了两杯酒,感到头晕就提前回来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窗外远远传来圣诞夜特有的欢快乐曲,茉莉那柔和的脸颊上肌肉抽动了几下,一双黑澈的眸子雾蒙蒙的,嘴角微咧,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
“铃。。。。。”
长桌上宿舍里的电话响了。
她斜着身子地走了过去,一手撑在桌面上,身体靠在桌沿儿,另一只手拿起了话筒。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虽然口舌发干,她的喉咙里还是发出了惯有的细细嗓音,标准的普通话接线员用语。
“丫头,是你吗?”
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却很清晰的男性声音。
茉莉的身体猛地一颤,霎时四周安静了下来。
这么熟悉,会是谁呢?
哦,是那个不告而别的家伙!除了他,还有谁会把这声“丫头”叫得如此甜腻?
大半年了,会是他吗?
对,再次确认。
她迅速换用两只手抱住了话筒,把那话筒紧紧地贴在耳边。
“我是夏茉莉,你哪位?”
“丫头,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是我,乔淯!”
话筒里的声音大了一些,充满了急切。
“哦。。。乔淯!”
是他!
终于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像被小刺扎到一样,尖锐的痛呢。
她不吭声了,似乎在等着对方开口。
“你怎么突然消失了呢?你知不到我找了你好久!”
听,他在教训我呢!
经过酒精刺激的大脑没有分辨出那话筒里的声音愤怒中还夹着点儿欣喜。
几年前的一幕突然闪过脑海,在岱山陡峭的山崖上,他对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儿,那时的他理直气壮地训斥着她,怪她没有老实地呆在原地。
可是现在,现在为什么又来教训我?
胸中郁积着一团怨气,像压了块巨石,沉重无比,那刺痛继续一点点地撕扯着她的心。
窗外那欢快的乐声仍在继续,愈发地响亮了。
“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
她眉头紧蹙,深吸一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我打过你师大的电话,打过你家里电话,我还到你家门口守了三天,你要急死我啊!为什么搬家不告诉我?为什么来东华不告诉我?”
乔淯的声音大得吓死人,问题连珠炮般地抛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在哪里?你有看到过我吗?”
“我没有消失,我一直站在原地,五年了,我站了五年了,五年这么长,你都看不到我。。。”
茉莉颤声反问,拿话筒的手指不听使唤地抖动着,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喊:
夏茉莉,你都说些什么啊?要冲破大风雪吗?
是的,五年了,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丫头,你怎么了。。。”电话里乔淯的声音缓了下来,轻柔地似有一种情意包含其中。
“我害怕,害怕你走得远远地,我再也看不到你!我拼命地追,可我怎么也追不上你!”
茉莉呜咽着,渐渐泣不成声了。
“考大学的时候我追不上你,考研的时候我还是追不上你,我累了,很累很累!德国那么远,我去不了。。。最后你还是消失了!”
她喃喃着,脑袋垂了下来,声音越来越低。
“丫头,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什么,一点儿酒,德国。。。德国的圣诞夜一定很美。。。很美。。。”
他的眼里没有你,你还等待什么呢?
这不过是困兽最后的呐喊罢了。
就这样解脱吧。
茉莉感到长久郁积心中的某个东西雾一样地飘散了,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散了。
跟着,她感到自己那轻飘了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昏昏沉沉的脑袋,她终于从桌沿滑落,歪倒在床铺上睡了过去。
“丫头,丫头。。。”
掉落的话筒里依然传来乔淯急切的喊声。
窗外依然响着“铃儿响叮当”的乐曲。
茉莉又做起了那个梦,梦里乔淯微笑着向她走来,她欣喜地抓住了他的手,这次是真的!她甚至还感受了他手心里的热度,突然,乔淯不见了,她紧张地四处张望,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乔淯!”
她在梦里悲伤地喊着,一珠泪水从她那弯弯的眼角缓缓地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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