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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谁能无伤
四周一片漆黑,月光绰绰不明,一个黑影蹒跚前向,每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举步维艰,仿佛是走在高原山脉。
鼻腔里微弱的气息,显示这人虚弱到了极点,那随风四散的青丝,如蜘蛛网一般乱舞在额前,让擦身而过的打更人以为看到了沉冤待诏的女鬼,疯一般的狂奔而去。
呵。
一个轻笑溢出喉间,对于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她来说,也许非人非鬼是最好的诠释。
当她在夕阳西下落寞余辉中醒来,这尘世仿佛已经不再属于她,她沉沦在过往记忆的深海里,被记忆一片片的凌迟与冲刷,在记忆中大喊、大叫、大哭,那交替层叠的画面,让她溃不成军只能随意沉浮。
莫千翩、莫离……
她也恍惚了自己,到底是谁。
莫千翩的身份,让她家世显赫却倍感落寞,终于机缘巧合偶遇良人,原本以为今生可以有所挚爱,但结局却是终不可得只被迫嫁于他人。
莫离的身份,虽然失了记忆,但无橼山上那短暂的轻松与远离尘世,又让她悸动不已,虽然个中曲折不断,但却有段笠竹不离不弃,也让她倍感难忘。
我到底是谁呢?亦或者我希望自己是谁?
缓步向前,那脚步重如千斤,一个踉跄身体不由朝前扑倒而去。
而那扑倒的瞬间,却听到不远处马蹄凌乱。
心中闪过一丝木然的绝望,就这样在夜幕之中死于马蹄之下也好,因为这样便不用再去挣扎自己到底是谁。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头也渐渐接触地面的泥沙,仿佛等待下一刻被马蹄飞践的剧痛袭来,而鼻腔里都能闻到这片泥土中特有的苦涩味道。
“吁……”马蹄戛然而止,那马儿因为突来的喝止而略显焦躁,不停的扬蹄喷气。
“你出了何事?”那翻马而下的人影,立刻跑到如死一般的身影旁边。
那语气里无法掩饰的焦急与紧张,像一阵狂烈的风。
那来人便是寻了她一天不得的欧楚落。
刚刚他耳尖的听到一声摔落的声响,便朝这边打探而来,越接近,越能闻到一种让他熟悉非常的气味,那是他特意从别国为莫离寻来的上好除虫的香料,因为西岳国的初夏蚊蝇颇多,所以莫离的闺房内每晚都会燃上带着这种香料的金丝香笼,而昨天整晚在莫离的房内,更是让他对这种香味越发记忆。
“你到底出了何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欧楚落的眼底火热一片,那愤怒的火焰如幽冥一般,吓煞旁人。
“落,是落哥哥吗?”这一刻,这几个恍惚虚弱的言语从口中溢出。
也许她都不曾发现,这下意识的轻唤,已然帮她作好了那原本让她焦灼不已的决定……
……
“你还要睡多久?”欧楚落用那来不及清理的胡茬轻轻的摩擦莫千翩柔软的小手,眼神里满是密密的情意。
他在第一时间让大夫检查了莫千翩的身体,发现她除了虚弱并无其他大碍,这让欧楚落悬着的心才得以落下。
而那在昏死之前的一声落哥哥,不但唤起了她的记忆,也震碎了他之前所有伪装的残酷。
他的翩翩,已经记得他了,这也表示他终于可以不用在独守这原本属于两人的记忆。
望着莫千翩的睡颜,欧楚落心潮翻涌。
从昨个儿夜里寻回莫千翩,她便一直沉睡不醒,虽然仿佛一直处在梦境之中般的不安稳,但至少已经没有太多痛苦的挣扎。
而欧楚落从她昏睡的那一刻开始,便从不曾离开。
而现在,又是一轮新月悬挂于空中。
“少爷,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武清淮站在门外,满怀关切。
“我想守着她。”简简单单的言语,武清淮又岂会不懂,这一刻对少爷来说,有多重要!
“我就在门外,有事吩咐。”武清淮语毕恭敬的立于门外,不在多做打扰。
“武叔叔,让下人煮些热粥,我怕翩翩随时醒来会肚子饿。”欧楚落沉着声音吩咐。
“我这就去。”
原本偶然响起的声响,转瞬又归于沉静。
欧楚落的脑海里也流放出过往的种种。
从相识、相惜、相恋到相隔、相离、生死,他们这一路走来,步步艰辛。
那个中艰辛,让欧楚落这昂扬的七尺男儿,都忍不住想要痛哭一场。
现在他眼底满是莫千翩的种种姿态,他心底里更印下这一生,不会在松开她手的誓言。
有一滴灼热的泪,低落在莫千翩的手心之中,仿佛开启灵魂大幕的钥匙一般,惊扰了莫千翩那昏沉冗长的一帘幽梦。
缓慢的眨动睫毛,恍惚的看到一个人影在他对面而坐,那手心里包裹着那人散发的温热气息,那气息在手心中回旋纠缠,也轻轻温暖莫千翩的心。
但是莫千翩却无力看得真切。
“谁在哪里?”虚弱的轻问,惊扰了另一抹沉思的灵魂。
“你醒了?可有感觉哪里不适?要不要我现在叫大夫进来?”欧楚落一口气就抛出好几个问题,让莫千翩突然有点忍俊不禁。
那苍白的娇颜,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怎么了,为什么笑?”欧楚落被莫千翩的笑容迷惑。
“在笑,要先回答哪一个问题。”莫千翩的气息虽然略显孱弱,但精神好像恢复了不少,竟然有心情调侃欧楚落。
但欧楚落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我吩咐下人煮了些粥,我扶你起来吃点可好?”欧楚落一边说,一边动作轻微的扶起莫千翩。
莫千翩轻微的抬头,看着他略显消瘦的下巴上青茬一片,心里划过一丝心疼,手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摩挲。
这一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她,任由她的小手在他脸颊上慢慢的游走,这一刻的触碰,仿佛已经等待一个世纪。
……
“爹爹。”莫千翩的手指在碰触到欧楚落眉眼的时候,突然手指一抖。
在她失忆的两年半里,那远在神都孤独自处的爹爹,不知过着怎样的生活,在得知失踪的讯息时,是否肝肠寸断悲痛不已。
直到现在,莫千翩的记忆里也并不知晓,那曾经轰动一时的王妃之死,她俨然以为自己只是失踪。
“瑜儿,瑜儿如何?”莫千翩突然抓紧欧楚落的臂膀,一脸的急切。
她怎会忘记,自己的记忆就中断在自家的花园里,而在即将跌入黑暗之时,却看到陌生之人在瑜儿的脸上动作不停,不消多时,她看到了一张与自己相同模样的脸,出现在瑜儿的脸上。
那个亲如姐妹的瑜儿,现在到底如何?
“她到底如何?”见欧楚落没有言语,只是面色凝重,莫千翩的心底划过一丝不安。
“她死了。”虽然欧楚落没有确切的印证,但在看到莫千翩安然无恙,瑜儿却下落不明,从而判断出那在大婚之日死于洞房内的人,便是瑜儿。
“死了?”莫千翩不可置信的轻喃,脑海中却突然窜出那梦境之中,一身血衣的女子,她想起了那女子的面容,不是瑜儿还会是谁。
原来一切,并非梦一场。
“她为我而死!?”莫离紧蹙着双眉,眼神里凝结着氤氲。
“翩翩。”
“在梦里,她穿着一身嫁衣,可是胸前却汩汩的流淌着鲜血,我看到了她的哀怨与隐忍,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原委,你告诉,好不好?”那越发接近真相的残忍,让莫离的声音里都充斥着轻颤。
“还记得你说过七日之后嫁给五王爷吗?”欧楚落低瞄着莫千翩,不清不愿的开口,因为那也是他不愿再次提及的过往种种。
莫千翩轻轻点头。
“在我肝肠寸断的负气离开之后,我以为我与你之间只能从此天涯相隔,但谁曾想,竟然传出你大婚之日惨遭横死,而当时的我,却并不知道这其中自有玄机,在听闻你死讯的时候,简直悲痛欲绝生不如死,所以我一把火烧了落云山庄,离乡出走想要寻得真凶替你报仇。但时至今日,当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我回忆之前种种,却仍旧不明白那个原本该出嫁的你,却不知何故变成了瑜儿,而瑜儿却在大婚之日遭人杀害。”
欧楚落也记得那个莫千翩身边的侍女瑜儿,在那莫王府短暂的几面之缘中,他能感到瑜儿是个愿意为莫千翩倾尽一切的女子,虽然他还未解这当中是何阴差阳错,但对于一个妙龄少女的早逝,还是多少觉得沉重,虽然他私心的以为,别人死总好过莫千翩去死。
“为什么她会代我惨遭不幸,为什么你竟然就因为我的亡故,而烧了你爹娘给你留下的唯一纪念?”莫离听闻,眼神里布满震惊,而瑜儿的惨死也让她悲切不已。
“你可知我爹爹的近况?”一下子听闻这么多让她震惊不已的事,再次询问让莫千翩变得气若游丝。
“他一切尚好。”欧楚落轻描淡写。
“我叫下人端碗粥给你可好?你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嗯。”意兴阑珊的回答,莫千翩那仅存不多的力气又被心伤消磨殆尽。
“我去去就回。”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低垂着眼帘的莫千翩,她那副陷入心事的模样,让欧楚落有些心慌。
不放心的望了又望,欧楚落快步向膳房走去。
当欧楚落再次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时,却发现莫千翩竟然就依靠在床边睡着了,那姿态脆弱无助的让人心疼。
轻轻将粥放在酸枣木的雕花圆桌之上,欧楚落将莫千翩放到在床里侧,而自己也和衣上床将她搂在怀里。
他有点冷,他需要她的体温来驱逐寒冷。
有时睡着也是短暂的死去,能让你暂时忘记醒来时所要面对的,种种让你痛彻心扉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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