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情这么殇

　　“扣！扣！”

　　“进来吧。”

　　白贤敏推开门进来，父亲正坐在窗前的躺椅上，午后的阳光静静洒在他身上，驼色的针织衣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微微偏着头看她，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儒雅娴静，手里拿着几张粉红色的信纸。

　　在母亲走后的岁月里，他似乎总是这个姿势，像是在等待，无声的倾诉。她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眼，泪花剪碎在长长的睫毛间。

　　“爸爸，你又在看妈妈的信了。”

　　从她10岁那年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的时候，大多时间都在看他服役时母亲写给他的信。

　　听外公说，母亲是很漂亮的女子，有着开朗的个性。家里没有母亲的照片，她已渐渐记不起她的样子，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母亲昏迷前的时候。

　　那时她才五岁，父亲在部队服役，母亲侍弄一家小小的花店，她有着花一般明媚的笑容，每一个来店里面的人都被她的快乐感染着。母亲陪她玩的时候并不多，很多时候她都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直到她昏迷的前一晚她烧掉了所有的东西，她每天写的日记，她和父亲的照片，父亲在部队写来的信……所有关于母亲的一切在那一晚全部付之一炬，似乎这个家她从未真正的存在过。

　　而就在那之前的几天，她和母亲还接到父亲从部队打来的电话。那晚母亲很高兴，还哼着歌，她不懂为什么仅仅几天，母亲要一边哭一边烧掉这些东西。

　　“妮妮回来了，桢勋来了吗。”他把信放进信封里，取下眼睛，笑着看着长相越来越肖似母亲的妮妮。

　　一眨眼间我们的女儿也已经为人妻了，十五年了，我一直活在回忆里。你烧掉了在这个家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可是你忘了她，才是你给我最深的印迹。

　　丫头，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婿是俊国的儿子。

　　“他在楼下陪外公说话呢。”妮妮走过去为父亲捏捏肩膀，从她出嫁以后，家里只有父亲和外公。奶奶在母亲去世后的几年里积郁成疾病世，爷爷三年前心脏病发去世了。

　　当时光逝去，这一生最爱母亲的两个男人在她生活过的地方，陪岁月渐渐老去，只剩无尽的缅怀。

　　“爸爸，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她咬着嘴唇，小心的看着父亲。

　　“嗯，问吧。”他摘下眼镜温和的看着她。

　　“妈妈，走之前跟您说了什么？”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弥留的时刻贴在父亲耳边说了什么，无力挽救哭泣着的父亲听了后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白胜祖抬头看着窗外，花园里的几棵茉莉花开得正好，微风徐徐，夹杂着淡淡的清香，一如多年前她身上的味道。

　　那天早上他在他们的推特上写了心情，关上电脑转身，不期而遇的是她明亮的眸子，微微翘起的嘴角，嘴角小巧的酒窝悄然绽放，“老公，你回来啦！”

　　他的心轰然一声巨响，眼泪似乎早有预谋，瞬间滑落。“我……回来了。”

　　他们静静的看着彼此，任泪水在脸上流淌，淡漠如他却露出此生最灿烂的笑容，皓白的齿轻轻打颤。

　　他知，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对着她笑了。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的等待，无数次的急救，奇迹般的醒来，他笑到极致心却疼到极致，那样衰弱至极的身体能坚持五年已经是最大的奇迹。

　　曾无数次被劝说让她安乐的去，他决绝的拒绝。她还那么年轻，这一世，牵了彼此的手，堪堪十年，他舍不得，再也看不到她的脸。

　　这些年，他曾诚挚的祈祷她不要醒来。昙花一现，刹那芳华。他只求能在她平稳的呼吸中老去。

　　你要走了，是吗？这次，是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他咧开嘴笑了，泪水却迷蒙了双眼看不清她的样子，他擦干眼泪，他要看看她，睁大眼睛看着她清醒的最后一段时间。

　　他让她倚在他怀里，“你，是来和我说再见的吗？”

　　“对不起，我很努力了，还是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对不起。”她仰头笑着看他，抬手抚上他的脸。

　　“没关系，你不是已经陪我走了一段了吗，这就足够了。”

　　“胜祖啊，我……真的好累。”

　　“我……知道。你……走吧，这么长时间你撑得太累了，我……舍不得。”

　　“可是，你一个人，会孤单，我不放心。”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已渐渐无力说出满腔话语，白胜祖搓着六月天里她渐渐变凉的手，心一丝一丝冰冻起来。

　　“你在我心里，我永远不会孤单，”将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他紧紧的抱着她，浑身颤抖，忘记了该如何哭泣。

　　拥紧她是他唯一能做的，与死亡相比，注定只是徒劳。

　　她纤细的手指倏然紧紧掐住他的手臂，努力的抬头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一直等到他硬着脖子点了点头，她才慢慢合上眼，月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眼角最后一滴泪斜斜的滑入鬓角。

　　“爸爸，妈妈那时候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妮妮看着父亲渐渐陷入回忆的样子，摇了摇他。

　　父亲此刻脸上的悲痛让她想起那一年母亲离开时的样子，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爸爸，哀莫大于心死也难以形容的痛。

　　他抱着她渐渐冷却的身体想要回家，医院却拿出母亲生前签订的遗体捐献书，顷刻间，一直行尸走肉般的他发出如困兽般的哀嚎。

　　母亲的丧礼父亲没有参加，他病倒了，整整一个月的高烧、呕吐、幻觉、说胡话、全都是和母亲有关的。此后的一年父亲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直到母亲的周年祭日，她哭着对父亲说，“妈妈不要我了，难道爸爸也不要妮妮了吗？”父亲在母亲的墓前抱着她大哭。

　　上帝生生剔除了他的那根肋骨，这么多年他一直残缺的活着。

　　“她说，……”

　　“忘了我。”

　　后记

　　讣闻心脏国手逝世，将与爱妻合葬

　　【半岛新闻2060年5月20日电】昨日23时23分，前蔚蓝医院院长，我国心脏科、脑科著名教授白胜祖教授因突发性脑溢血在位于延禧洞的家中逝世，享年70岁。

　　白教授生前在先天性缺铁性贫血心脏病方面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是世界医术界对类阿兹海默症研究的第一人，将毕生的经历投入到对这一病症的研究中，其孜孜不倦的精神为医术界所推崇。

　　2010年，年仅20岁的白教授与同岁的同校同学吴哈尼女士步入婚姻殿堂，婚后两人育有一女。
　　2016年吴女士被检查出患有类阿兹海默症，病症类似于阿兹海默症，是国际医术界第一个病例，自此白教授开始潜心研究此特殊病症。
　　2023年6月20日14时，昏迷五年的吴哈尼女士因身体各器官衰竭在蔚蓝医院不幸去世，遗体捐献给医疗机构作为对类阿兹海默症的研究。
　　40余年间，白教授致力于对类阿兹海默症的研究，取得了良好的成效，研究成果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为我国的医疗事业做出杰出的贡献。
　　在今日上午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前来悼念的有国内外医疗界泰斗、相关政府官员以及白教室夫妇生前亲友、同事、病人。
　　依白教授遗愿，其骨灰会在明日上午由其独女，国家美术馆馆长、首尔美术大学教授白贤敏女士送往位于忠州风光村的妻子吴哈尼女士的墓地进行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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