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5927]琥珀

　　好不容易劝服了十代目，他也只是躺倒在首领室的长条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念叨：“有紧急文件一定一定要叫我哦，狱寺君。”直到狱寺隼人点了第无数遍头的时候才终于确认，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熟了，狱寺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轻轻盖上去。

　　——“是，岚守大人，在下知道了，如无前方的急报，所有文件将被截送至雨守大人处。”
　　——“啊哈哈，狱寺我知道了，阿纲的话我一定让他多休息会儿的。”

　　在确定了首领工作的正常进行之后，窗外的天空都已经开始泛出了奶白色，照在树叶上微弱的晨光，反射出一层清新的光晕。彭格列总部一直都是灯火通明的，自动乱以来，每个人都像是机器人一般不眠不休，各个守护者也是奔走在各地，就连平时常驻在日本管理风纪财团的云雀恭弥和由库洛姆代理雾守的六道骸都现身去完成任务，根据其重视程度，不得不说，这是一次谁都不可断定的，是否能度过的危机。
　　十代目不说，狱寺隼人也会了解：他每一日每一日都在担心，担心他的守护者会在某一次任务中再也回不来，敌方战斗中拥有者死炎，就算纯度和彭格列绝对不能比拟，但如今我方什么都没有。十代目的神经已经被磨得越来越细，时间战线拖得越长久代表着希望愈发渺茫。谁也不想看到，未来的某一天中传来关于守护者的噩耗，那也许会成为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彭格列的十代目。

　　狱寺隼人想着想着，就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力道之大，让他自己的手心都觉得发麻。现在不是感觉疼不疼的问题的时候，他需要清醒，他的十代目需要的是一个不会胡思乱想的左右手。他厌恶刚才那些消极的想法，十代目怎么会崩溃呢？十代目是不能被战胜的。无论多久他都相信彭格列会赢，正如他十四岁起就追随者十代目并把他视为唯一的光芒。

　　首领室里很安静，就连空气流动都慢下来，这样却更能闻到战火硝烟的味道。十代目躺在长沙发上，眉毛不自觉得皱着，连睡觉都不肯放松下来。
　　十代目的头发很久不理有些长了，软软的铺在沙发上，那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瞳现在合上了，嘴唇有些白色的皮翻起来，整个人如子宫里的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企图抵抗外界的压力与烦恼。那么孤单，那么脆弱，没有人可以帮助十代目，一切只能依靠他自己。
　　像是一座被万顷海水包围的孤岛。

　　狱寺隼人情不自禁俯下身，等回过神，已经将一个亲吻印在那闭着的眼睑上——比蝴蝶更轻盈，比基督徒更虔诚。在旁人看来这个场景堪称美好，可是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一惊，猛地向后退了无数步，其间还考虑到绝对不能吵到十代目休息，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慌慌张张冲出房门，冲向位于首领室旁边的岚守办公室，抄起一桶纯净水哗啦啦地从头淋到脚，当他浑身湿透的出现在走廊上时，来往奔走的众人无不惊异地看着岚守，暗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岚守变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怪异模样，投过去的视线毫无意外的被岚守少见的冰凉的目光瞪回去，其余人才抱着“惹火举止怪异的岚守和惹火云守和雾守一样可怕”的想法视而不见。
　　狱寺隼人漫无目的地在各处穿梭，他已经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思维混乱得如同十七八斤的乱麻，他怎么能……他刚才竟然亲吻了十代目，这是他自己不能饶恕的亵渎。
　　最后还是巴吉尔实在看不下去，把到处游走影响人员工作效率的狱寺隼人硬是拖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这个男人颓然地坐在岚守办公室里，整个人陷进椅子，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着香烟，他一甩手把打火机砸在墙上，留下一滩深色的污迹和弥漫开的火油味道。他把双手插进银发里，懊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十代目是他的神明，是他的光，是他一辈子唯一的信仰。

　　他多么希望十代目只属于他一个人，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轻声叫着“狱寺君”，两个人可以挂着近乎傻气的笑，互相拥抱互相亲吻。
　　没有谈判，没有战斗，没有黑手党，甚至没有西西里，多好啊。
　　这个想法暗藏多年，只有当狱寺隼人感到再也无法控制的事态，面临生死的威胁时，才会小心翼翼、虔诚地捧在手心。以那个大雪夜里的小女孩划亮火柴的姿态，火光中映出的是巨大的——永远也不会实现的，通往永无乡的大门。
　　狱寺隼人从十四岁起就爱上了泽田纲吉，并且绵延至今。

　　这是他一个人保守的秘密，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因为它太过于脆弱，呵一口气就会融化。

　　但是如果没有黑手党，一切都会是空想，狱寺隼人和他的十代目会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见。黑手党的存在是痛苦，不存在……更是痛苦。

　　岚守办公室里有一架很大的三角钢琴，就放在落地窗前，无论黄昏或黎明，炎夏或寒冬都会显得很好看。传说彭格列的岚守弹得一手行云流水的钢琴，不过却几乎没有人见他弹过。啊啊，除了十代目。
　　狱寺隼人走过去，坐到琴凳上，支起三脚架，打开琴盖，手指放在象牙白与烤漆黑的琴键上，轻轻按下一个音。
　　这架钢琴是十代目继承彭格列后的第三年搬进他办公室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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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钢琴就放在这里吧，真是辛苦大家了~”
　　狱寺隼人一踏进们就看见十代目正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一大群人把钢琴搬进办公室。

　　十代目略微上挑的欢快尾音让狱寺隼人情不自禁地荡漾了一下。
　　“十……十代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狱寺君，”十代目转过身，眼睛里流转着琥珀色的笑意，“我看狱寺君的办公室实在是太空旷了，就让大家把大厅里的钢琴搬上来咯，狱寺君的钢琴不是弹得很好嘛~”

　　因为身高的关系（阿彭：请你不要在戳我的痛处了啊！），十代目要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的守护者说话，偏偏又是神经大条没有自觉，不知自己这种这动作对他的任何一位守护者杀伤力都是极大，被瞬秒到只剩血皮，还是用魔法镇压起身不能的那种模式。
　　感到一股热流一下子划过五脏六腑冲上鼻腔的狱寺隼人，连忙用手去捂，顾此失彼，心脏又不听使唤开始狂跳。难道……患上了十代目45°向上微笑必杀症候群？（不不不，并没有这种病。）
　　他抵上全部觉悟试图维持在十代目面前的形象，十代目见他半天不说话，语气突然之间变得有些难过，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狱寺君不喜欢么？我知道了，还是再搬下去吧。”

　　狱寺隼人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十代目因为垂下头而露出的小半截白皙的脖颈，他怎么会拒绝十代目呢！所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奔流而出的鼻血擦在黑西装的袖子上（反正黑色看不出来嘛），一个猛虎落地扑向大地，用脑袋一下下去撞平地板上微小的不平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十代目！我超级喜欢那架钢琴啊！该死的，刚才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才没有回复您的！对不起十代目……”
　　“额……狱寺……狱寺君！不是说了别再这样了嘛！”十代目带着曾经惯常的惊慌失措的表情，把狱寺隼人从地上扯起来，脸颊微微鼓出来一些，狱寺隼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直只可爱的眼睛湿润的褐色兔子的模样，“再这样我会生气的哦！”
　　“十代目！”狱寺隼人“啪”得立正，“需要切腹谢罪么？！”说罢真的转身去寻找刀子，“我去找棒球笨蛋借时雨金时好了！十代目请您等一会！”
　　“狱寺君别这样啊！”十代目一惊，扑过去一把抱住岚之守护者的腰，阻止他真的拿一把刀来，却忽略了岚守比泼了血还要红的脸色。

　　“……狱寺君，”十代目的脸埋进狱寺隼人的黑西装，带着狱寺隼人看不见的无可奈何的笑容，声音闷闷的，“如果真的要惩罚的话，为我弹一首曲子好了。”

　　等到狱寺隼人坐到钢琴前，按下第一个音，才惊觉他要弹的是什么曲子。
　　沙发上的十代目也睁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狱寺君，这是……”

　　他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弹下去：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后》。
　　他花费了很多心血，才将这首原为管弦乐的曲子改变为钢琴独奏——牧神在夏日午后的森林中，捡到了仙女遗落的丝巾。

　　十代目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诗人倾其一生，都描绘不出的美好。
　　而他只是卑微的牧神，甚至触碰不到女神的裙摆。他承认他曾肖想十代目离开彭格列与他一起生活的场景，也承认他对十代目存着不能言说的欲|念，他想要更多，想要占有，想要把十代目身边的所有人都除掉只留下自己。但是这一切都不能，他并不敢对十代目表现出任何臆想。他应该是最为忠心的岚守，定义仅此而已，不能逾越。

　　他将自己放逐在无人的荒野，从不奢望救赎，也没人会听见他心里的一声叹息。
　　他能做的不过是在一旁虔诚的守望，像一位中世纪手执长矛的忠诚骑士，为之清除一切障碍，至死方休。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十代目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狱寺君的银发有点闪闪发亮的感觉，像无数钻石粉末漂浮在空气，凛冽又沉静。时间的流淌慢下来，整个空间只剩下三角钢琴清脆干净的共鸣声，逆光里看不清狱寺君的表情，但是他的脑海里却无比清晰的浮现出狱寺隼人的样子来。
　　这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后》，明明是充满幻想的欢快的曲子，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难过呢。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扯出了个弧度微妙的笑容，抬手的动作倒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竟然，想哭了。

　　弹奏早已停止，周围是一片令人尴尬的寂静，十代目不说话，狱寺隼人也不会说话。
　　过了很久，狱寺隼人甚至以为他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呐，很好听哦，狱寺君。”
　　“能得到十代目的肯定，这是我的荣幸！”
　　“……下次，再为我弹吧。”

　　十代目慢慢起身，整理一下有些小凌乱的西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神色瞬间扭曲起来：“呵呵呵呵，狱寺君我先走了，reborn说的会议我要迟到了啊！”简直像是逃避空|袭的难|民一样，嘴里嘟囔着一下子就冲到门口，首领形象也不要了，张牙舞爪地奔出去。留下本来还有点呆愣的狱寺隼人，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那天隶属岚守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惊奇的发现，平日里不太爱搭理人的岚守竟然坐在办公桌前捧着咖啡微笑，而且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
　　难道是那架新搬进来的钢琴的关系吗？岚守真的这么喜欢钢琴么？

　　——下次，再为我弹吧。
　　狱寺隼人把这句话理解为一个单方面的誓言，从此以为没有再为除十代目之外的任何人弹过钢琴曲。

　　十代目冲出门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他的岚守大海一般深情的脸，和他闪烁着昆虫翅膀一般金绿色光芒的眼睛。
　　“哼，蠢纲，你又在发什么呆！”走廊上不幸遇见了reborn，解除了诅咒的黑发男人端起列恩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扫射，烟雾散开后十代目抱着头，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的看着门外顾问，经过这么多年的千锤百炼，声音会不自觉调成对reborn杀伤力最大的，微妙的楚楚可怜：“reborn……”
　　“装可爱的没用的，还不赶快滚去开会！”黑魔王绝对不会承认他被他的蠢学生萌到了！！！
　　Reborn看着他的窝囊模样决定不说什么，别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刚才脸红的原因，想瞒过我的读心术你还差得远了。
　　千万不要以为R魔王良心发现，他在他这么多年都不长进的学生走远之后，背后爆发出肉眼可见的黑气，阴森森勾起嘴角：就再安排一次彭格列式集训好了，蠢纲和死狗你们俩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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